宋临说完,松开手,转身上楼。
沈小楼泪眼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扶着楼梯栏杆缓缓站起来。
白天她把自己行李搬到一间客房,为数不多的衣物整理好放进柜子里。刚才听见宋临说陪他睡觉,沈小楼去那间客房找出一套睡衣,又拿上洗漱用品,行尸走肉般上楼。
宋临平时睡主卧,里面配有一间浴室。
这会儿主卧门开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沈小楼走进来,关上门,又把窗帘拉严实,然后站在浴室门口等着。
宋临吹完头发出来,见沈小楼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浴室门口,上下打量她一眼,没说话,直接上床,靠着床头看手机。
沈小楼抱着要换的衣物进了浴室。
花洒很大,热水出得很快。这里洗澡比在家洗澡舒服多了。
家里用的是电热水器,热水经常不够,尤其是冬天。
南方冬天阴冷彻骨,在沈小楼家这种环境下洗澡,需要很大勇气。
偏偏沈小楼又是个极爱干净的,即便是冬天,也保持一天洗一次澡,两天洗一次头的习惯。
以往在家时,总是嫌弃家里这不好那不行。人生经历这番剧变,沈小楼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家,多舍不得家人。
她在花洒下冲了很久才开始涂沐浴露。
宋临的住处没有女性用品,这套公寓之前应该没住过女人,至少最近没有。这么想着,沈小楼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洗完吹干头发,沈小楼将头发随意盘成一个丸子头,往脸上抹了点面霜,极其简单的护肤就算完成了。
手伸向壁架上叠放好的干净衣物时,在半空停住。
随后,沈小楼缩回手,将身上的浴巾裹紧了些,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不觉又发起了呆。
“你还有多久?”宋临在外面不耐烦催道。
沈小楼恍然回神:“就来!”
她从浴室出来,身上只裹了一条白色浴巾。
宋临正抽着烟看手机,烟正要往嘴里递,见沈小楼这样,蓦地愣住。
下一秒,宋临便明白沈小楼什么意思。
他什么也没说,抽一口烟,呼出白气,隔着缭绕烟雾看见沈小楼离他越来越近。
沈小楼走到床边停下,伸手去解浴巾,宋临扔掉烟头:“等会儿。”
他的确是想跟她一起睡觉,但仅仅只是睡觉而已,没想进行什么睡前运动。
宋临知道沈小楼想干什么,没给她留脸面:“怎么着,以为陪我睡一觉,吹吹枕边风,我就能答应你要求?”
他嗓音低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拿话刻薄她时,面上也是云淡风轻的,唇边勾出浅浅笑意。
沈小楼没解开浴巾,直接爬上床,躺在宋临身边,闭上眼睛。
“你让我陪你睡觉,我误会了。”她翻了个身,扯过空调薄被盖住,在被子里解开浴巾,抽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不要就算了。”
宋临很清楚,两人盖着的薄被下,女人未着寸缕。
他触手可及。
宋临玩世不恭却又手段非凡,再加上殷实的家底和强大的背景,让他年纪轻轻就混到了圈子顶层。
像他这种位高权重,还有顶级姿色加持的男人,只要他想,就不会缺女人。
宋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和其他正常男人一样,也会有欲念。
也会在某些时刻,在欲念的驱使下,疯狂地想。
与别人不同的是,他在这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洁癖和自制力。
他对女人,也有着如同对饮食那般的苛刻和挑剔。
他的床很舒服,特殊定制的床垫有着很好的助眠效果——或许对其他人而言,然而他从来都睡不好觉,直到昨天,和沈小楼同床共眠,才深深体会到,睡个好觉有多幸福。
女人对他而言就像床垫,他有很多选择,这些选择一个比一个优秀,可她们都没办法让他突破内心那条界限。
她们无法让他放松地接近,愉快地入眠,满足地醒来。
沈小楼是个例外。
有那么一瞬间,宋临的确很想凑过去抱住沈小楼。
她身上依然散发着昨晚那股馨香,很淡,却让人无法忽略。
他翻身时,不经意掀开了点被子,沈小楼单薄瓷白的肩背映入眼帘,宋临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兴许是被子漏了风,沈小楼身体瑟缩起来。
她在抖。
宋临不知道她这是冷着了,还是吓着了。
他将被子盖好,盯着沈小楼后脑勺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脸上波澜不惊,随后闭上眼睛,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安然睡觉。
身后的男人许久没有反应,不知不觉,他的呼吸变得匀净。
“宋先生?”沈小楼唤他一声。
宋临没回应。
“宋先生?”沈小楼又唤一声。
还是没回应。
沈小楼轻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枕头已经被她哭湿一片。
宋临又睡了一个好觉。
他提前定了闹钟,闹铃一响,便从睡梦中醒来,丝毫不觉得疲惫,神清气爽,像是充满电的手机,脑子转动的速度都比疲惫时快许多。
宋临坐起来,揉着头发转脸看向身旁,床上只剩他自己,沈小楼已经起了。
宋临不知道,沈小楼其实一整晚都没睡。
这两天忽然发生这么多事,人生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险恶又看不到头的新环境,父亲的重病,家人的放弃……
一切如同千金重石压在沈小楼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几近窒息。
眼看的日子,像这漫长黑夜般望不到尽头。
沈小楼哭了很久,枕头湿了又湿,清晨起床,她在浴室镜子里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再想起一个多月前,刚毕业的自己,穿着学士服,在风和日丽中笑容灿烂。
恍如隔世。
她洗漱完,扎好头发,怕吵醒宋临,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宋临有她手机号,昨天下午加上她微信,转给她一万块。
沈小楼知道,以宋临的资产,就算每个月拿出几十万当家用也是轻轻松松。
他只给一万,摆明了是要告诉她——
他对她,精明又抠搜,她就算惦记他的钱,也是指望不着的。
其实宋临怎么想,她无所谓。
上回看宋临吃面那状态,沈小楼感觉他不是个对食物很挑剔的人,也跟她说过做什么都行,可见并非一定要吃山珍海味,俩人每个月一万块伙食费,简直绰绰有余。
玄关置物架上放了一张公寓门禁卡,沈小楼知道这是宋临留给她的。昨天下午,他已经发微信告诉过她房门密码。
她把门禁卡放进书包里,背着包悄声出门。
公寓附近有家大超市。
沈小楼各种肉类都买了点,蔬菜水果也买了许多种。
既然宋临没提具体要求,让她自己看着做,她打算什么都做做,再观察他比较喜欢吃哪种。
沈小楼很早出门,回来时才七点十五。
楼上主卧门紧紧闭着,宋临可能还在睡,沈小楼想。
她干活麻利,很快炒好一碗下面的哨子,又煎了个八分熟的流心蛋备用。
煮面时下了两根小菜心,煮好面一起捞出来,淋上热汤,舀了两勺肉末哨子放进去。
炒哨子用的是梅肉,又下了一小块肥肉。肥肉煸出猪油,沈小楼往面里加了一小勺,最后将煎蛋放进去,撒上一小把灵魂葱花。
她端着面从厨房出来时,宋临正往楼下走。
“面煮好了,趁热吃吧。”沈小楼将碗放在饭桌上,替宋临拉开椅子,自己跟个仆人似的站在一旁。
宋临老远就闻着香气,看见那碗面冒出热气,喉结不禁滚动一下,咽了咽唾沫。
今天的面比上回还要好吃。
肉末实在太香,面汤上飘着一点点油花,喝起来完全不油腻,反而很鲜美。
宋临喝完最后一口汤,擦擦嘴,扭头看沈小楼:“这是什么肉?”
“猪肉。”沈小楼心想:少爷就是少爷,不食人间烟火,平日里只管吃和享受,从不用管怎么买怎么做,所以连最基本的几种肉都分不出。
听她这么说,宋临点点头。的确不是牛肉的味道。
不过他不知道,到底是今天买的猪肉很好,还是因为沈小楼做得很好。
“这次加了什么调料?”宋临问。
“跟上回一样的,只加了盐,酱油,一点点醋和白胡椒粉。”
“怎么感觉汤比上回好喝?”
沈小楼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上回放的是芝麻油,这回放了一点猪油。猪油很香的,吃面放一点,味道会提升好几个档次。”
宋临慵懒地靠着椅背,歪着头,饶有兴趣打量沈小楼:“看不出来,你对做饭挺有研究。”
这话倒是没错。沈小楼当家早,父亲入狱后,她被迫一夜长大,成了妈妈生活中的小帮手,八岁起,就要帮妈妈照顾当时年仅一岁多的妹妹。
做饭这种事,沈小楼很小就会了。
熟能生巧,这些年下来,厨艺越来越好,随便炒炒的小菜,也别有风味,叫人吃了就忘不掉。
宋临夸她,她并没有表现得多高兴,仍是那副木木的表情:“你喜欢吃面吗?中午要不要给你做拉面送过去?”
宋临:“……”
这姑娘脑子少根筋么?
“不用,中午简单弄点饭菜就行。十一点四十送到公司楼下,我助理会去拿。”
沈小楼点点头,宋临起身,她跟在后头,他到门口换鞋,她站在一旁候着,替他打开门。
宋临脚迈出家门前一秒,沈小楼脱口而出:“宋先生,我——”
“不可能。”宋临早料到她想说什么,“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规矩。你爸把你这个毫无性价比的商品塞给宋家,我你带出来,省得被我爸妈压榨,已经仁至义尽。”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胳膊夹着公文包,手揣进西裤兜里,脊背微微往后仰,转过脸,英俊的面容如冰山森冷。
“还有,别觉着我要是把你睡了,就配和我谈条件。咱俩法定夫妻,我真要睡你,那就不是交易,是你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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