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这里!”
白郁声从主会厅大门一进来就看见了在甜品桌旁边朝自己挥手的舒意迟。
她提着裙子往舒意迟的方向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她旁边站着一位高个子小帅哥,和之前在燕鸿山山庄看到的不是同一位。
两个人举止亲密,小帅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蛋糕,他垂着眸,用塑料勺子挖了一小口送到舒意迟嘴边。
白郁声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放在之前她也许还会回避一下,久而久之也懒得去管舒意迟那流水的男朋友会不会不自在了。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轻啧了一声。
“怎么了?看不惯吗?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舒意迟凑过脑袋吃掉了送到嘴边的蛋糕,继而挥挥手,示意边上那个男孩不用再喂了。
“算什么账?”
白郁声在甜品桌上看了一会儿,挑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烤布蕾,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我刚刚来的时候可是看见了啊,你从谁车上下来的?看侧脸绝对是个绝世大帅逼!亏我还担心你会因为失恋难过呢……”
白郁声瞄了她一眼,继续吃着自己的烤布蕾。
“哦,那是顺风车司机。”
“嘁,你骗鬼去吧,谁家开卡宴出来拉人啊……还有,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你俩亲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啊。”
白郁声:?
什么东西?
她突然想起了带在自己耳垂上的那枚耳坠。
所以……
沈知言当时是故意的吗?
故意放下自己那边的车窗,故意给自己戴耳坠……
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吗?
她晃了晃脑袋。
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这还不如说董事长真的是人变的可信度来得高一点。
“再说了,你条件多好啊,多谈几次恋爱也没什么。”舒意迟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郁声,“不是我说,要不是因为我性向男,我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还有其他男人什么事儿?”
白郁声轻笑了两声。
“那我还挺惨的,摊上你这么个海王。”
两个人闲扯了两句,时间走到了八点整,宴会厅暗了下来,光束汇聚在宴会厅深处的舞台上,秦镇与何秋菊两个人站在光束正中央,秦衔山站在自己父母边上,像个过年时候被长辈拉上台硬着头皮表演的小孩。
秦镇接过侍者递上来的话筒,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场面话。
看得出来主会厅似乎是秦家父母主办,周围来往的都是有头有面的大人物。
毕竟是临夏头部豪门举办的生日宴会,到了这个地位,没有什么是完全纯粹的。
他们从小就得学会如何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就算是自己的生日宴,也少不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白洪明海外分公司出了点事情,昨天赶着最早的航班出发了,舒意迟也没能待多久,一个小蛋糕还没吃完就被舒家叫了回去,这样看下来,白郁声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站在甜品桌旁显得有些孤单。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白郁声隐没在人群当中,在香槟塔旁边向侍者要了一杯酒,悄悄往度假酒店后门溜了出去。
度假酒店后面是一片草坪,这会儿也被布置得极其热闹,灯泡串与彩条装饰了一地,红毯从后门大门口一直铺设到天悦湖岸边的游艇边上。
应该是给小辈准备的下半场场地。
白郁声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提着裙摆,在岸边的休息区坐了下来。
游艇的灯光照亮了大半片湖面,粼粼波纹暗光浮动,午后的热意还没有完全散去,暖风中混杂着些许水土的腥味。
她盯着水面上游艇的倒影走了神。
……
她好像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好好办一场生日宴了。
从苏蕙走之后开始。
白洪明的事业一直很忙,苏蕙还在的时候,白郁声每一年的生日宴会都是她亲自操持,毕竟是白家唯一的小姑娘,怎么说都得办得风光。
她从前也是个在诚挚热烈的爱中长大的女孩啊。
苏蕙是癌症去世的,临终前她把毕生的爱与温柔都留给了她尚年幼的小女儿,甚至不忍心让白郁声看见自己被病魔折磨到不成人样的样子。
好像也是这样燥热的盛夏,八岁的白郁声刚结束自己的绘画兴趣班,一出门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父亲。
虽然白洪明陪伴她的时间不多,但也许女儿天生就乐意与父亲亲近,那天回家的路上白洪明破例给她买了她喜欢的草莓圣代。
原本是极其开心的一天。
直到她回家,白洪明给了她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张只贴了她名字的碟片,和一沓厚重的信封。
视频中的苏蕙女士带着宽大的针织帽,她的嗓音柔和却有力,老式的相机没有太高的像素,模糊了她的轮廓,光线晕染,她的母亲像无意落入人间的天使,此刻尽是温柔。
她从白郁声的八岁一直念叨到了白郁声的一百岁。
整整的九十二封信。
“我的声声宝贝,你要大胆地往前走。”
视频落幕。
……
一杯酒入腹,内场还没结束,外面静悄悄地,白郁声两只手搭在木质护栏边上,脑袋枕了上去,曲线优美的天鹅颈连着锁骨,露出披肩下凹陷下去的一汪颈窝。
也许是酒精催化作用,她有些眼热,眼角有晶莹在打转。
晚间的风不解风情,她一时没注意,披肩给吹了出去。
白郁声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正要起身去后面把自己的披肩给捡起来,却有人先他一步,将落地的披肩捞起,掸了掸灰尘,重新披在了她的肩上。
手腕处的金属机械表她早上才刚见过,手的主人是谁已然不言而喻。
白郁声干脆趴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
声音有些嘶哑,像掺了渣子的糯米小丸子。
沈知言在另一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办完事情了,正好秦家也邀请了我,过来看看。”
“哦。”
白郁声不太想让沈知言看见自己的状态,她隐在暗处,把脸上的负面表情给敛了个干净,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嘴角又扬起了她标志性的笑,脸颊两边的酒窝深深。
“谢谢你啊。”
沈知言半支着脑袋,目光灼灼,视线描着白郁声的轮廓极其缓慢地勾勒了一遍。
他的瞳孔颜色本来就偏浅,被游艇的暖黄灯光一照,更显得清透,像沉睡万年的琥珀。
在白郁声感到有些不自在之前,他垂下了眸子。
“嗯。”
——
内场大门处开始喧闹,秦衔山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从红毯的另一头走来,注意到了坐在岸边上玩水的白郁声。
“刚刚在里面找了一圈,以为你没来呢,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出来透透气,秦大少生日快乐啊。”
秦衔山摆了摆手,“少整那些有的没的啊,你我之间说什么客套话,直接给东西吧。”
白郁声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的时候一愣。
都忘了生日礼物这茬事了。
她好像!完全没有准备!
秦衔山挑了挑眉。
“得,二十多年的兄弟情……”
沈知言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领着一个盒子,朝着秦衔山的方向丢了过去。
“她的份和我的份都在这儿了。”
秦衔山捧着礼盒一愣,视线在白郁声与沈知言之间来回打转了几圈。
他也是这几天才跟着父母认识的沈知言,在他眼里,虽然沈知言和自己差不了几岁,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差了一整个辈分的感觉。
他往白郁声的方向挪了两步。
“你俩这……看上去关系匪浅啊,什么时候认识的?”
“也就这几天,他不是才刚回国么,能有什么关系。”
后面有人催促着秦衔山赶紧上游艇开趴,秦衔山挥了挥手,笑骂了两声。
“信你有就鬼了,我先上去了,你赶紧的啊。”
白郁声偏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知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沈知言,你要上去玩吗?”
这似乎是白郁声第一次见沈知言穿西装,纯黑的精纺羊毛西装外套,青果领口别着一个精致的紫罗兰胸针,领口系这同色系小领结,柔化了他硬朗的骨相,填了几分亲和。
“去吧。”
——
两个人到游艇船舱内的时候那群人正玩得热闹,见沈知言进来气氛多少有点冷了下来。
但是这实在不能怪沈知言。
世家有世家的圈子,尽管沈知言现在的身份地位不低,但对于他们来说终究是“外人”。
不过沈知言似乎毫不在意。
他侧身让白郁声先进去,再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
表情没什么变化,昂着的脑袋倒是把“狂拽”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哎,别愣着了,我们继续玩吧!”
有人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场面。
白郁声凑到舒意迟边上,悄声问了一句。
“玩什么?”
“还能有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呗,你们没来之前我觉得可无聊了,哎,你小子藏得还挺深啊,刚刚在门口那车里的不会就是沈知言吧!卧槽,人家可是咱们业界的大佬啊,你这让楚琪知道了他不得砍了你?”
白郁声:“……我俩真没什么。”
舒意迟比了个“嘘”的手势,摆了摆手。
“理解,理解。”
白郁声:……
要不然您别加戏了呢。
也许大家都对沈知言这个人抱有极大的好奇心,每个人脸上都露着隐隐的期待,好在茶几上的酒瓶不负众望,第一个就摇到了沈知言。
“好啊!来来来,沈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白郁声扭头往沈知言的方向看,说实话,她也有些好奇。
以沈知言的身高,坐矮沙发实在有些憋屈了,他敞着两条腿,手肘搁在膝盖处,手指撑着脸,衬衫的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解开折到了手肘处,小臂处的肌肉线条流畅饱满,青筋微微凸起。
“真心话。”
他长手一捞,直接摸了真心话那堆卡牌最上面那张。
舒意迟率先举手,“亮牌亮牌!让大家都看看!”
沈知言抬眼睨了她一眼,视线略过夹在两人中间的白郁声,逡巡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卡牌正面朝上被丢回了茶几的中间。
【请回答到现在为止的感情史。】
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略带着些磁性,像是外面那片平静的天悦湖,声线平稳。
“如果算的话……只有一段窥不见天光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