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所接近的真相

“浦下警官,您知道柴井亚由吗?”话言出口,我不免心中一惊,抬手下意识地捂起嘴唇。

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愣愣地看着浦下,在他坚毅的脸庞上,我居然察觉出了一丝难得的松动。我想,不仅是他对于我的主动发问表示意外,就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自恃不会再理会浦下,可浦下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灌输进了我的脑子,我甚至本能地在脑中剖析着他的话语。意识到的时候,心中的疑惑已然脱口而出。

“被害人的妹妹。”浦下精准地说出了对方的身份。

“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

浦下的回答简单干脆,对于这样的答案我充满了讶异和不满。什么叫除此之外就没有了?难道作为和被害人相关的角色,不该被进行一番调查吗?就像当初对待我那样,即使生病发烧了,一样接受着毫无感情的盘问。

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果然不该对浦下抱着太大的期待。

“原因有三。”浦下似乎读懂了我的表情,很快便用着他那有力沉稳的声线解释着,“案发当晚,被害人的妹妹柴井亚由有不在场证明,证人是她的母亲,案发的时段内,有听见柴井亚由在房间里打电话的声音,而她本人手里的通话记录中,这一点的确得到了证明。第二,她没有杀死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动机,她和令尊蓝原昌之并不熟识,和姐姐之间也没有任何矛盾。第三点……”

说到这里,浦下顿了好几秒,右眉上的疤痕也随着眉毛的皱紧而翘起了一些弧度。他咽了口唾沫,喉结的位置明显地滑动了一下,继而才显得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当时柴井的祖父是警视厅本部的柴井警视监,不过在两个月后就引退了……”

听到这个警衔的时候我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个位份的话,全日本也只有几十个人而已吧?浦下的警衔也只是巡查部长而已啊……

“那……浦下警官被调职的原因……”

我的话没有完全说完,浦下面无表情地点头肯定了我的推论。

他对我说过,事件以入室盗窃草草了结,他有意重查此时,得到的结果说得好听是调职,从东京本部调到道府县任职,位份看是不变,事实上是明摆着的降职。

倘若柴井的祖父位份高至警视监,那么一切都可以理解了。不让审讯柴井亚由是不想她的正常生活受到影响,压下真由的事自然也是必然,在这样份位的家庭里,传出情妇的名声当然不好听,事件的结果压得越小影响也就越小。

“真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的心里不停地发出这样的感叹,看着浦下不同于半年多以前、现下更加沧桑的样貌,我对他的厌恶里突然多了几分同情和叹息。

任何人都有苦衷,只是互相看不见,才不断地做出了自身意识不到,却在无意识间伤害了对方的事,比如浦下不懂考虑我的心情,再比如,我也从未想过浦下背后的身不由己。

“浦下警官,您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柴井亚由吗?”我把话题重新转回了柴井身上,浦下之于柴井的那些描述,和我能理解到的柴井,完全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无罪的证明是被认可了的不是吗?”浦下的回答并非是或者否这样能够直接判断结果的词,他的反问里不乏无奈。

诚如他说的那样,柴井无罪的证明比起我简直就是天地之别。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我拥有充分的动机,我更没有她祖父那样高份位的强大背景。

“如果……如果她本人认罪的话,能否推翻那些看起来完全无懈可击的证明呢?”

“什么意思?”

柴井对我说过的威胁过的话可没有浦下描述得那样无辜,她毫不避讳地和我说着自己出现在现场过,也毫不遮掩地暗示自己曾经杀人的事。出现在现场虽然不能否认是第二天才赶过去的可能,但是谁能在事发之前就能预测般地出现在现场呢?再者,神奈川到东京的距离也是不可能忽略的存在。

单凭这一点,柴井的不在场证明便无效了,即便不知道她本人是怎么做出通话记录和声音的。

我没有打算说出自己已经和柴井之间发生过冲突的话,而是再次把话题转移。让柴井认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定,她还会拖我下水。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浦下警官对监控录像的看法。”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浦下应下之后,并没有直接继接着说下去,而是又皱紧了一些眉,相当认真地端详起此刻我直直看着他的脸。

“怎么?”这个视线让我有些不自在,我厌恶地沉下了脸。

“这势必会扯进你的母亲,你当真愿意听我说下去?”

“浦下警官突然摆出这样想要理解别人的姿态我有些不习惯呢。”我不禁觉得好笑,事已至此,突然又摆出老好人的关心模样是不是已经太迟了?我突然不太理解浦下的脑回路了,“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请尽快。”

大概猜到一些他会提到母亲的可能,毕竟,那带监控影像能够让我突然就难以控制情绪地不淡定。我心里也有几分心里准备,只是出于对浦下的反感,一直不愿意听罢了。

“考虑进柴井亚由的不在场证明,除你之外的前两人,分别是你的母亲,和柴井真由。两人不存在合谋的可能,那么拥有动机的只是你的母亲,以她病弱的身体同时杀死两人,这不合实际,况且,柴井真由为何会从外面回去也是疑点,这种可能基本排除了。”

“所以柴井亚由的不在场证明被推翻的前提下,整个事件才存在合理性。”我紧接着浦下的话说道,即便如我说的那样,也完全没有证据不是?最终得到的,只是还原真相的结果而并非让人落罪。

其实,我心中却有些隐隐期待着这样的结局,我真的在害怕母亲确实和事件有着牵扯。

在柴井亚由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的前提下,将事件贯穿起来就合理多了。监控里的第一人是柴井亚由,第二人是母亲,最后一个是落荒而跑的我毫无疑问。

那么事发的过程究竟是如何的,死者有两个,当时的现场已经找不到了任何犯人留下的痕迹。那么会出现在现场合理的痕迹无疑属于蓝原昌之和真由。找不到这两人以外的痕迹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提前处理掉了。

柴井亚由和母亲深夜去洋房的理由是什么?是否和我一样,抱着杀意前往呢?

柴井从神奈川赶去,可以理解是真由叫她去的,如若这样,这样的姐妹二人一定是合谋,在母亲没有到达之前,对她们而言唯一的外人正是蓝原昌之。

我能够推理的和浦下所分析的基本达成了一致,只是,我还是有疑惑:“柴井和真由有杀死蓝原昌之的动机吗?”

“柴井真由的尸体上,有除了致命伤以外的多出伤痕……我怀疑,你的父亲有暴力倾向。”

“这……”

我不知道还如何回答。从我愿意听浦下说话开始,他所提到的所有内容都是我无法想象得到的。

比起真由,我和母亲同蓝原昌之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要比她长得多,尽管蓝原昌之脾气不好,但我从未见过她对我和母亲有过暴力的行为。

“如果他有暴力倾向,那么柴井姐妹的动机不由而知。考虑到能力的部分,二人合谋杀死一个男人,也合情合理。”

的确合情合理,两人杀死蓝原昌之,真由让柴井逃跑之后,留下来处理痕迹。那么真由的死呢?我母亲做的吗?我宁愿相信母亲和我一样,到了现场之后看到的只是已然结束的惨象。

“顺着这条思路……”

“顺着这条思路!”我抢过浦下的话,“如果真由没有死,她又该如何解释蓝原昌之的死?”我问了已经不可能发生的情况的问题,能够猜到浦下接下去的话是什么,无非就是,如此这般,那么杀死真由的人无疑就是当晚没有不在场证明且极大可能去过现场的我的母亲蓝原佑子。

我的情绪显得激动了起来,语气也带着急促的呼气声。人都是护短的,我一样不例外。

浦下皱眉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可真由遇害,这是不争的事实。”

问完之后我又冷静了一些,只觉得大脑一阵让我无法正常思考的发热,我怎么忘了柴井的祖父也是真由的祖父啊……有着能把事件草草了结的手段,真由的要求又算什么呢……

对于不愿意接受的事,一味的逃避是发自内心的本能。我只有不断地告诉自己,母亲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这是事实。

以浦下的性子,接下去的话定然又会是丝毫不委婉的直言。我已经预见了自己又会和他闹不愉快的场景,即便现在我的头脑还算冷静。

“所以,到此为止吧浦下警官。”我赶在浦下继续说话之前做了终结语,“等到浦下警官能拿出确实存在的证据,再来和我说也不迟。”

我转身上了楼,浦下亦不再追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笃定了浦下只有空口无凭的推论,即便非常具有逻辑性且合乎事实。所以我对他的承诺,也只是空话,反过来说,拿不出证据的他,没有必要再找我了。

七楼楼道尽头的病房,是最安静也是最阴凉的位置。在进门之前,我拍打了自己的脸颊整理好心情。

扬起嘴角,装作若无其事。

而我还没把门完全推开,门缝露出的内景让我再也绷不住本就虚假的笑容。

母亲坐在病床上,她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第一次见到母亲露出那样的表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东西,眼神冷得像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真相要从老妈嘴里抠。

其实大家已经心知肚明惹,接下去就是揭露真相和处理老妈和柴井的问题惹。

这章纯在事件上了呢,没前面那么文(zhuang)艺(bi),会不会显得干巴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