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的人带狗在种植园四处搜寻,莉茜则留在房间里跟佩哥小声聊天。佩哥讲了自己的身世,莉茜感慨万分。佩哥只是个小姑娘,瘦小、俏丽还有点冒失。莉茜失去的也是个女儿。
她们聊到梦想。莉茜说她想体验外面的大千世界,想穿着男人衣服一天到晚骑马打枪。佩哥从衣服里掏出张折叠的破纸。那是一张手工上色的照片:一对父母带着个孩子站在乡间一栋惬意的小屋外。“以前我也想像这女孩儿一样,现在我想当妈妈。”
厨子莎拉准时端来莉茜的早餐。一听有人敲门,佩哥赶忙躲到被子底下,然而莎拉一进门便道:“别担心,佩吉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
佩哥再次探出头,莉茜问:“有谁不知道?”
“詹米森先生和莱诺克斯先生。”
莉茜与佩哥分享早餐。佩哥狼吞虎咽,将烤火腿和炒鸡蛋一扫而光,仿佛一个月没吃饭。
早餐快吃完时,搜查队离开了种植园。莉茜和佩哥来到窗前,看着治安官的人马穿过草地往河边走。他们垂头丧气,耷拉着肩膀往前走,连狗也没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眼见他们走远,莉茜松了口气道:“你现在安全了。”
她们欢喜地拥抱在一起。佩哥瘦得让人心疼,莉茜不由得萌生出一种母性的怜惜。
佩哥道:“跟麦克在一起,我总能放心。”
“在杰伊和莱诺克斯离开之前,你必须待在这个房间。”
“你是不是怕詹米森先生进来?”
“不是,他从不来这屋。”
佩哥一脸疑惑,但什么都没问。“等长大了,我就嫁给麦克。”
莉茜有种奇怪的感觉:佩哥仿佛在警告她。
麦克坐在旧婴儿房,清点着自己的“救命包”。这屋没人打扰。他已经偷来一捆麻绳,铁匠卡斯还悄悄给他打了六个钩子,让他好捕鱼。他还弄来一套锡质的杯盘——奴隶用的那种,还有生火的火绒匣和做饭的铁锅。趁着工人们砍树扎桶的空隙,麦克还偷来一把斧子和一把砍刀。
帆布包的最底层有个麻布小包,里面藏着枪房的钥匙。离开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从那里偷来复枪和弹药。
他的《鲁滨孙漂流记》和从苏格兰带来的铁项圈也装在包里。铁圈在手,麦克想起逃走当夜在铁匠铺挣脱束缚的情景,想起在月光下为自由而起舞。一年后的他仍然没实现自由,但他并未放弃。
如今佩哥回到他身边,出逃前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已消除。她已经搬到奴隶居住区躲避,跟未婚的女孩们睡在一处。奴隶们总是相互照应,没有人会出卖她。以前也有逃跑的奴隶藏匿在奴隶区。在弗吉尼亚,无论在哪个种植园,任何出逃的奴隶都能喝上一碗碴子粥,睡上一张硬板床。
白天,佩哥在林子里游荡,避人耳目;天黑了,她才返回奴隶区跟大家一起吃饭。麦克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她会渐渐掉以轻心,这样难保不被抓住。不过这种日子也所剩无几了。
一想到逃跑,麦克不由得一阵兴奋。科拉结了婚,佩哥已得救,地图已经指明了前路的方向。自由是他心之所向。一旦打定主意,他跟佩哥就趁夜动身,第二天一早就在三十英里之外了。两个人白天躲藏,夜晚赶路,像其他奴隶一样每日早晚在附近的种植园奴隶区求食。
与其他逃跑的奴隶不同,麦克不打算一跑远就马上找工作——其他人就是这样被捉住的。一百英里还不够,他要跑得更远,向着高山背面的荒野进发。那里才有真正的自由。
佩哥已经来了一个星期,而他尚未动身。
麦克望着地图、鱼钩和火绒匣。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但他就是迈不出这一步。
他爱上了莉茜,舍不得就此离她而去。
莉茜站在穿衣镜前,凝视着自己赤裸的身体。
她嘴上对杰伊说自己产后已经复原,然而事实上,她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无法逆转的变化:乳房虽缩回了原来的大小,但已失去了往日的坚挺,而且似乎还略微下垂;小腹也失去了往日的平坦,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消退的赘肉与松皮;一度撑开的皮肤上留下了白色的妊娠纹,虽随时间推移有所减退,但依然清晰可见——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消失。下体的变化更加明显。曾几何时,那里紧实得几乎伸不进一根指头,如今却松弛不堪。
也许正因如此杰伊才对她失去了兴致。死产之后,他再也没看过莉茜赤裸的身体。也许他知道——至少猜到——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觉得倒胃口。那个奴隶女孩儿菲莉亚显然没生过孩子,她的身体依旧完美,但杰伊迟早会令她怀孕。到时他也许会抛弃她另觅新欢,就像他抛弃莉茜一样。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她真想问问母亲:男人都这样吗?
莉茜感觉自己像个废旧品,如同穿破的鞋子或裂了缝的盘碟,被人用完即弃。她因此而愤怒。那个曾在她体内生长,胀大她肚皮,撑开她阴道的孩子明明是杰伊的亲骨肉。他没有权利嫌弃她。莉茜叹了口气:跟他斗气只能是徒增烦恼。是她鬼迷心窍,选了这样一个人做丈夫。
不知还会不会再有一个男人为她的身体而心动。莉茜怀念男人的大手在她身上流连,仿佛欲罢不能的感觉。她渴望有人轻吻她的双唇,挤捏她的乳房,将手指嵌入她的身体。很难想象,如果快感在余生都离她远去,她将如何是好。
莉茜深吸一口气,收起小腹,挺起胸膛。对了,这才是她以前的样子。她掂了掂自己的双乳,手伸进两腿之间,把玩着下体的刺激点。
房门忽然打开。
莉茜房间壁炉里的一块破砖需要修补。麦克问米尔德里得:“詹米森夫人在楼上吗?”
“刚去马厩了。”麦克想,看来她错听成了詹米森先生。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脑子里却只有莉茜。
她的美简直令人心疼。因为她站在镜前,麦克将她身前身后尽收眼中。莉茜背对着麦克,他迫切地想要伸出双手,抚摸那腰后的曲线。他看到镜中圆润的乳房与粉红色的乳头,腿间的那抹毛发与头顶有着相同的色调。
麦克一言不发呆立在原地。他应该道了歉扭头就走,然而脚下似乎生了根。
莉茜扭过头对着他。不知为何,她愁容满面。一丝不挂的她是那样脆弱,几乎陷入惊恐。
他终于轻声说了一句:“你真美。”
她的脸由阴转晴,仿佛疑问得到了解答。
“把门关上。”莉茜道。
他转身关上门,几步来到莉茜近前。下一刻,莉茜便被麦克拥入怀中。麦克紧贴着莉茜赤裸的身体,胸口顶触着她柔软的乳房。四唇相接,莉茜立刻张大嘴巴。他的舌头与莉茜的纠缠在一起,在湿润与饥渴中享受狂喜。他的下身渐渐硬挺,莉茜将麦克的下体紧贴着自己,身体与身体轻柔摩擦。
麦克气喘吁吁将自己抽离开来,生怕高潮来得过早。莉茜扯开麦克的马甲与衬衣,急切地寻找着他的肌肤。他将马甲甩到一旁,脱下套头的衬衣。莉茜低下头,张嘴衔住麦克的一只乳头,先是轻轻一吻,然后用舌尖轻轻戏弄,最后用牙齿咬住。甜蜜的痛感伴随着一阵愉悦的喘息。
“你也来。”莉茜道。她向后弓起后背,将乳头送到他嘴边。他将那抹圆润捧在手中,亲吻那粉红的凸起,乳头因欲望而坚挺。麦克沉浸在此刻的欢愉中。
“使点劲儿。”莉茜轻声道。
麦克贪婪地吮吸,像莉茜一样轻轻地咬住。他能听到莉茜尖锐的喘息声,担心会伤害她柔弱的身体。然而莉茜却说:“再大力点,我要那疼痛。”他的牙齿嵌得更深,“就这样。”莉茜将麦克的脸搂在胸前,让他的头在那里沦陷。
麦克停下,怕咬破了她。当他直起身,莉茜弯下身子,松开他腰上的系带脱下裤子。麦克的阴茎豁然直挺。莉茜双手握住在脸上轻轻抚弄,亲吻那坚实的肿胀。此刻的快乐令他几乎难以承受,麦克再次将自己抽离,他不想让美梦过早结束。
他看了看那张床。
“不去那儿,”莉茜道,“这儿。”说着,她躺倒在镜前的地毯上。
麦克俯身跪在她腿间,贪婪地享受着眼前的风景。
“快,就现在!”
麦克爬到莉茜身上,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的重量,随着莉茜的引导进入她的身体。他望着那张可爱的脸孔:莉茜脸颊通红,嘴巴微张,露出湿润的朱唇和秀气的牙齿。她睁大眼睛望着麦克,注视着他的律动。“麦克……哦,麦克……”她的身体与他一同往复,手指深深嵌入他后背的肌肉里。
他亲吻着放慢了速度,但她再次渴望着,想索要更多。莉茜将麦克的下唇衔在齿间用力咬住,他尝到微微的血味。“再快些!”莉茜在狂喜中呻吟着,他感受着她的迫切,抽插得更加激烈,甚至带着几分野蛮。“就这样!就这样!”莉茜紧闭双眼,在快感之中沦陷。她高叫了一声,麦克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她用力一咬。莉茜使尽全身力气拦胯将麦克拥紧在身前,在他身下轻轻扭动着。欢叫声在他手掌的掩护下变得低沉、模糊。她挺起下身一次次寻找着麦克的身体,直到筋疲力尽。
麦克轻吻莉茜的眼睛、鼻子、下巴,下身依然没有停歇。当她的呼吸逐渐平缓,双目睁开,莉茜道:“快看镜子里。”
镜中,麦克看到另一个麦克和身下的另一个莉茜身体相接,看到他一次次进出莉茜的身体。“真好看。”莉茜轻声道。
他注视着莉茜,那深邃的眼睛近乎纯黑。“你爱我吗?”麦克问。
“哦,麦克,这还用问?”她眼里满是泪水,“我当然爱。我爱你,我爱你!”
高潮终于到来。
第一批烟草终于准备出售,莱诺克斯用平底船载了四桶运到弗雷德里克斯堡。杰伊迫不及待地等着他回来,想知道能卖个什么价钱。
现钱是拿不到了——烟草行的规矩本是如此。莱诺克斯要把烟草送到公共仓库,由官方的检验官签发许可,表明获准销售。这些许可——即所谓的“烟票”在弗吉尼亚境内可当作货币使用。需要时,上一个持有者可以将烟票转给船长以兑换金钱,而更多的人会兑换英国的商品。船长也可以凭烟票到公共仓库兑换烟草。
而杰伊则会以烟票偿还最为紧迫的债务。种植园的铁匠铺已经冷清了近一个月,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铁锻造工具和马掌。
幸好莉茜还没发现家中入不敷出。孩子死后,她在恍惚中度过了三个月,而在她发现他与菲莉亚的丑事后,她又以沉默宣泄不满。
今天的她又与以往不同,看起来更加高兴,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有什么新闻?”晚饭时莉茜问。
“马萨诸塞州出了乱子,”他答道,“有一群自称‘自由之子’的激进分子居然敢给伦敦那个叫约翰·威尔克斯的混账汇款。”
“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知道他。”
“他们以为威尔克斯是为自由而战。与此同时,海关税务司的人最近对波士顿都退避三舍,只能躲在HMS.罗姆尼号 上。”
“看来殖民地的人是准备反抗了。”
杰伊摇摇头:“这些人就欠一剂猛药,跟那些矿工一样。放几轮枪,再吊死几个,就消停了。”
莉茜毛骨悚然,没再往下问。
两个人在沉默中用完餐。杰伊刚点着烟斗,莱诺克斯走进来。
杰伊一看就知道,莱诺克斯在弗雷德里克斯堡跑生意也没忘了喝酒。“莱诺克斯,一切都顺利吗?”
“不太顺利。”他还是老样子。
莉茜急迫地问道:“怎么回事?”
莱诺克斯连看也不看她:“怎么回事?我们的烟草被烧了。”
“烧了?”杰伊道。
“怎么烧的?”莉茜问。
“检验官下的令,说不能卖,一把火烧成了灰。”
杰伊突然一阵眩晕,仿佛胃里翻了个儿:“他们还能这么干?”
莉茜问:“为什么不能卖?”
莱诺克斯显得异常窘迫,一时没有回答。
“快说啊!”莉茜怒道。
“他们说是‘牛粪烟’。”
“我就知道!”
杰伊对二人的对话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叫‘牛粪烟’?”
莉茜冷冷道:“就是在圈了牛的烟叶田里种出的烟草。土壤肥力过剩,种出来的烟有股刺鼻的怪味。”
杰伊怒道:“这些检验官以为自己是谁?竟敢烧我的烟!”
“他们是下议院指派的。”莉茜道。
“太过分了!”
“人家要保证弗吉尼亚烟草的质量。”
“我非告他们不可!”
“杰伊,与其打官司,为什么不好好经营你的种植园?只要你用点心,这里完全可以种出好烟。”
“我不需要一个女流之辈教我做生意!”
莉茜看了看莱诺克斯:“你更不需要一个蠢货。”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从杰伊脑中闪过:“这样的烟叶有多少?”
莱诺克斯没搭话。
“说啊!”
莉茜答道:“全部都是。”
杰伊这才明白:他已经完了。
种植园已经抵押,他自己债台高筑,如今种出来的烟草又一文不值。他像鱼一样大张着嘴巴,然而却无济于事。
他终于缓过一口气,如溺水之人终于将头探出水面。
杰伊把头埋在手里:“愿上帝救我。”
那天夜里,他来敲莉茜的房门。
莉茜正思念着麦克。她一袭睡衣坐在火炉边,心中无限喜悦。她爱麦克,而麦克也爱着她。但他们该怎么办?莉茜望着火苗出神:她想做些实际打算,思绪却不时回到先前欢爱的情景。她的心中又燃起一丝渴望。
突然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警觉地望着上锁的房门。
门把手动了几下,但门没开。自从发现杰伊和菲莉亚的奸情,莉茜每晚都会把门反锁。门外响起杰伊的说话声:“莉茜,开门!”
她没出声。
“我明天一大早要去威廉斯堡,看看能不能再借点钱。走之前我想见见你。”
她还是不答话。
“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他的声音里带着醉意。
门上砰的一声,他似乎想用肩膀把门撞开。铰链用黄铜制成,况且门闩又重又结实,莉茜敢肯定他是白费力气。
脚步声渐渐远去,然而恐怕杰伊不会轻易罢休。她不幸言中——过了三四分钟,杰伊再次回到门前:“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把门拆了!”
只听一声巨响,仿佛有东西撞在门板上。看来他弄了把斧子。又是一声巨响,门板开裂,露出一星利刃。莉茜必须保护自己。
她颤抖着拿起床边桌上的手枪。
杰伊还不停手,劈门声震耳欲聋,木料碎裂参差,连墙板也震颤不停。莉茜检查了弹药,颤抖着往枪的击发槽里倒了点火药,然后打开保险栓上好膛。
她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一切听天由命。
杰伊破门而入。他面色通红,气喘吁吁,抄着斧子向莉茜逼近。
莉茜抬起左臂,冲着杰伊头顶就是一枪。
房间空间有限,一声枪响如同大炮轰鸣。杰伊吓得举起双手愣在原地。
“我枪法多准你最清楚,”莉茜道,“现在我还剩一颗子弹,你再往前,我就打烂你的心脏。”她简直不敢相信,面对曾经心爱的男人,她竟可以说出这种狠话。莉茜很想哭,但她紧咬牙关死死盯住杰伊。
“你这狠心的娘们儿!”
一句话戳中了她的心窝子。莉茜也这样责怪着自己。她的枪口慢慢下垂。面对杰伊,她当然不忍心开枪。“你想怎样?”
他扔下斧子说:“走之前再跟你睡一夜。”
莉茜心中作呕,她想起了麦克。从现在开始,她的身体只属于麦克一个人。再次委身杰伊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杰伊一把握住枪管,莉茜没有反抗。他给没开火的那把退了膛,将两把枪扔在地上。
她惊恐地望着杰伊,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准备。
杰伊冲将上去,一拳头揍在莉茜的肚子上。
莉茜惨叫一声,疼痛让她瞬间直不起腰。
杰伊大吼:“永远别拿枪指着我!”
莉茜脸上也挨了一拳,她应声倒地。
杰伊起脚狠踢莉茜的脑袋,她当即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