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THE FALLS

早晨7点半,电话就将她吵醒了。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起居室,一只手摸着额头,另一只手拿起了手机。

“喂?”

“早上好,西沃恩。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正在做早饭呢。”她眨了眨眼睛,又舒展一下面部肌肉,尽力睁开了双眼。“农民”警司听起来好像已经醒很久了。

“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只是我刚才接到一个很有趣的电话。”

“你朋友打的吗?”

“是另一个习惯早起的人,他正在写一本关于圣殿骑士的书,和梅森(Mason)有关,这或许就是他想立即看看的原因。”

西沃恩来到厨房,发现电水壶里还有水,就打开了开关,罐子里的速溶咖啡或许还够冲两三杯,看来这几天她不得不去一趟超市了。餐桌上还残留着一些巧克力,她用手指沾着放到嘴里。

“看什么?”她问。

警司笑起来,问道:“你还没睡醒吧?”

“有点头晕,不过没关系的。”

“晚上熬夜了?”

“或许吃一块巧克力太少了。他要看什么,长官?”

“线索,是关于罗斯林教堂的,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不久前去过那里。”是关于另一起案件的,那时她和雷布思一起共事。

“或许你见过它,其中有扇窗户明显装饰着玉米雕刻。”

“我不记得。”现在她终于清醒了。

“但这个教堂在玉米传到英国之前就已经建造好了。”

“指的就是‘A corny beginning’?”她惊讶地说道。

“没错!”

“那‘the mason's dream’指什么呢?”

“在教堂里,你一定会注意到:两根精雕细琢的柱子。一根叫作梅森之柱,另一根叫作学徒之柱。故事是这样的:师傅梅森曾经为了能亲自建造石柱而特意出国学习相关的设计,然而在他离开之后,他的一个学徒对于建成的石柱也有着自己的设想。于是他开始动手建造了如今的学徒柱。当梅森回来后,十分嫉妒,就找到那个学徒并用木棒将其打死了。”

“这么说来,梅森的梦想也随着那个柱子的出现而破灭了?”

“没错!”

西沃恩在脑海中思考着整个故事。“完全符合,”她终于说道,“太感谢您了,长官。”

“完成任务了吧?”

“没,还没有完成所有的任务,我得出发了。”

“好的,改天再打给我吧,西沃恩。我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好的,再次感谢您!”

她双手抓着头发,想着这条有关于玉米的线索:A corny beginning where the mason’s dream ended.(玉米始于梅森梦想的破灭之地)罗斯林教堂位于罗斯林镇,大约在城南6英里处。西沃恩再次拿起电话,准备打给格兰特……但她又放下了。她走到电脑前,给Quizmaster发了封邮件,写道:

学徒之柱,罗斯林教堂。

然后她开始等待。这期间,她就着一杯淡咖啡,服下两片扑热息痛片。然后又冲了个澡,边用毛巾擦头发边走回了起居室。还是没有收到Quizmaster的回信。她坐了下来,咬着下嘴唇。他们本来不需要爬哈特山:只要知道名字就足够了。尽管不到3个小时,但已经够漫长了。Quizmaster想让她去罗斯林吗?于是她又发了一封邮件:

我应该去还是留下来?

这次她还是选择了等待,第二杯咖啡比第一杯要淡,咖啡罐子也空了。如果她还想喝点什么,就只剩下甘菊茶了。她估计Quizmaster有可能去了什么地方,但她有种直觉:无论他去哪里都会随身携带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或许,他甚至像她一样保持24小时开机。因为他也想知道到底会来什么新信息。

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不能再冒险了。”她大喊道。于是她发送了最后一封邮件:

我要去教堂了。

然后她赶紧去穿衣服。

她来到车里,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她又想给格兰特打电话,最后还是忍住了。她不会有事的,她可以承受对她的任何指责……

“……你不想与人分享,如果那听起来不像是雷布思,那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这是格兰特曾对她说过的话,而现在她将只身一人前往罗斯林,没有任何后援,并且她已经告诉Quizmaster她要去了。还没走到利斯路的尽头,她就想通了,随即调转方向,朝格兰特的公寓开去。

早上8点一刻,雷布思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是他的手机,他昨晚把手机放在墙角的插座上充了整整一夜的电。他从床上爬起来,不小心被扔在地毯上的衣服绊倒在地,他趴在地上,笨手笨脚地摸到手机,放在了耳边。

“我是雷布思,”他说,“希望不是什么坏消息。”

“你迟到了!”吉尔·坦普勒说。

“迟到做什么了?”

“你错过了一则重大消息。”

雷布思仍在地上趴着,向床上瞥了一眼,没看见吉恩,他想她可能已经上班走了。

“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你现在马上赶到荷里路德公园,在亚瑟王座发现了一具尸体。”

“是她吗?”雷布思突然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还很难判断。”

“噢,天哪!”他抬起脖子,眼睛盯着天花板,“她是怎么死的?”

“尸体在那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盖茨和柯特在案发现场吗?

“快到了。”

“我会直接过去的。”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是不是也打扰到了吉恩?”

“这恐怕是你的胡猜乱想吧?”

“这叫女人的直觉。”

“再见,吉尔。”

“再见,约翰。”

他正挂断电话,门突然被推开了,吉恩·伯奇尔走了进来。她穿着浴袍,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橙汁、面包片和一壶满满的咖啡。

“亲爱的,”她说,“你看起来好迷人啊!”

当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笑容瞬间消失了。“怎么了?”她问。

然后他告诉了她刚才的电话内容。

格兰特打着哈欠,尽管他们已经从报摊那儿喝了两杯咖啡,但他仍然没有完全醒过来,脑后的头发直直地竖着,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不断地用手去捋平。

他看了西沃恩一眼,说:“昨晚我几乎没睡。”西沃恩则一直盯着前方的路。

“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他买咖啡时顺便买了一份小报,正摊在膝盖上浏览着。“没什么可看的。”

“有与案件相关的内容吗?”

“我可不这么想。哎呀,忘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并拍了拍口袋。

“什么东西?”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可能忘带了某种救命药。

“我的手机,我一定把它落在桌子上了。”

“可以用我的手机。”

“是的,可我的手机能上网,如果有人给我打电话怎么办?

“他们会留言的。”

“希望如此……对了,关于昨天……”

“让我们当它从没发生过。”她抢着说道。

“但它确实发生了。”

“我只是希望它没有发生,好吗?”

“你总是爱埋怨,我……”

“就此打住,格兰特,”她转向他,“我的意思是要么我们不谈这个问题,要么我就告诉上司,你自己看着办!”

他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维京频道安静地播放着节目,她喜欢听,因为可以帮她振作精神。格兰特想听点新鲜的,比如苏格兰频道或者第四频道。

“我的车我说了算。”她对他说。

他让她再重复一遍“农民”警司电话中跟她说的内容。于是她又讲了一遍,令人高兴的是他们已经避开了关于那个拥抱的话题。

格兰特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听她讲述。尽管没有阳光,他还是戴着一副玳瑁色的防辐射太阳镜。

“听起来不错啊!”听她说完后,他说。

“那当然!”她也赞同道。

“似乎太简单了。”

她轻哼道:“简单得几乎让我们都忽视它了。”

他耸了耸肩,说道:“我是说它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是那种你要么知道要么不知道的事。”

“正如你所说,的确是截然相反。”

“你认为菲利普·巴尔弗对梅森了解多少?

“什么?”

“凭你解决的方式,你认为她是如何解决的?”

“她是研究历史学的,对吧?”

“没错,在学习期间她可能已经去过罗斯林教堂了。”

“很有可能。”

“Quizmaster知道这事吗?”

“怎么可能?”

“或许她告诉他自己是学历史的了。”

“或许吧!”

“否则,这也不会是那种她能轻易得到的线索。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我也这么想,你也认为之前的线索要求掌握专业知识,对吗?”

“似乎如此。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哪种?”

“无论她是否已经告诉Quizmaster自己的专业,他都知道她了解罗斯林教堂的事。”

西沃恩明白他在想什么。“难道是她的熟人?你的意思是Quizmaster是她的朋友?”

格兰特的目光越过太阳镜的上方凝视着她,说道:“如果雷纳德·马尔是梅森家族的一员,同时也是其中的一环,我会大吃一惊。”

“不,我不会吃惊。”西沃恩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们必须回去再问问他。”

他们离开主道,进入了罗斯林镇。西沃恩将车子停在教堂礼品店旁边,教堂的大门还在锁着。

“10点开门。”格兰特读着通知,“你觉得我们要等多久?”

“如果等到10点钟,那就不算久。”西沃恩坐在车里检查是否有新邮件。

“里面一定有人。”格兰特用拳头敲了敲门。西沃恩从车里出来,观察着教堂周围的墙壁。

“你擅长攀爬吗?”她问格兰特。

“我们可以试一下,”他说,“如果里面的门也是锁着的呢?”

“要是有人正在进行清扫呢?”

他点了点头。但是,正在这时传来了拉开门闩的声音,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我们还没到开门的时间。”他严肃地说道。

西沃恩向他出示了警察证,说道:“先生,我们是警察。恐怕我们不能等了。”

他们跟随他顺着一条小道向教堂的侧门走去。教堂有着一个巨大的穹顶,由于西沃恩之前来过这里,她知道屋顶出现了问题。必须等屋顶干透后才能在上面施工。教堂从外面看很小,从内部看却显得很大,可能是由于华丽的装饰吧。尽管天花板上许多地方由于受潮和腐烂已经变绿了,可它看起来还是美得令人惊叹。格兰特站在过道中央,直直地注视着教堂,就像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一样。

“真令人叹为观止!”他自言自语道,随即传来了墙壁反射的回音。教堂里的雕刻艺术品随处可见,但是西沃恩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并径直走向学徒之柱。柱子距离圣器收藏室只有几步之遥,大概有8英尺高,上面雕刻的丝带像蛇般缠绕着。

“就是它吗?”格兰特问。

“是的。”

“那我们到底要找什么?”

“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就知道了。”西沃恩用手抚摸着石柱冰凉的表面,然后蹲下身来。蜿蜒的蛟龙缠绕着底座,其中一条龙的尾巴缠绕在它自己身上,在尾巴处有个小角落。她把手指伸进去,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张纸。

“该死的混蛋!”格兰特说道。

尽管到现在为止已经知道Quizmaster不会给法医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但她仍不厌其烦地使用手套和证据袋取证。这是一张被对折三次的便条。她打开了,格兰特挪了挪,以便他们都能看见上面打印着的内容。

你是探索者,你的下一个目标是hellbank,请遵循指示。

“我不明白,”格兰特说,“所有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这个?”他提高嗓音说道。

西沃恩又读了一遍,翻到背面,什么都没有。格兰特开始挥舞着拳头在原地打转。

“该死的混蛋!”他骂道,同时向带领他们进来的人皱了皱眉头,“我敢打赌他看到我们搜寻着所有的地方,一定会在放肆地嘲笑我们。”

“是的,我想那只是一部分。”西沃恩低声赞同道。

他转向她,问道:“什么的一部分?”

“这是他一部分的乐趣所在,他想看到我们疲于奔命。”

“没错,但他没有看我们,不是吗?”

“我不知道。有时我会觉得他正在注视着我们。”

格兰特盯着她,然后向那个带领他们进来的人走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伊迪。”

格兰特掏出笔记本,又问道:“伊迪先生,你的地址?”他开始记录伊迪的详细情况。

“他不是Quizmaster。”西沃恩说。

“谁?”伊迪颤抖着声音问道。

“没事。”西沃恩边说边拽着格兰特的胳膊离开了。他们回到车上,西沃恩开始写邮件:

我已经做好了接受hellbank线索的准备。

她将邮件发送出去,然后坐下来。

“现在怎么办?”格兰特问。西沃恩耸了耸肩。然而笔记本显示有新邮件,她打开读了起来:

Ready to give up? That’s a surer thing(做好放弃的准备了吗?那将会是更好的选择。)

格兰特长吁了一声,“这是线索还是嘲弄?”

“或许都有吧!”这时又来了一封邮件。

Hellbank,今晚6点。

西沃恩点了点头,重复道:“的确都是。”

“6点?他只留给我们8个小时。”

“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a surer thing’指的是什么?”

“这不是线索。”

她看着他,问道:“你认为这不是一条线索?”

他勉强微笑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让我们再看一遍。”西沃恩又打开了邮件,“你觉得它像什么?”

“什么?”

“一个字谜,我的意思是,起码在语法上是说不通的,对吧?虽然差不多可以读得通,其实并非如此。”

西沃恩点点头,说道:“是有点牵强。”

“如果这是个字谜线索……”格兰特抿了抿嘴,眉头紧锁地沉思着,“如果它是线索,从服从的意思来讲,‘give up’可能是指‘yield’,你觉得呢?”

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笔记本和钢笔。“我要看看它写出来的样子,”他解释道,于是他写下了那条线索,“这是一个经典的字谜结构:它的一部分告诉你要做什么,另一部分当你去做时才能明白。”

“继续说,你也许快说到关键了。”

他笑了笑,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词,叨念着:“让我们假定它是一种字谜游戏。‘Ready to give up……that’s a surer.’如果你放弃——意思是实施或采用,后面字母‘that’s a surer’,那么你可以得到一个词或者词组,其含义是一个‘thing’。”

“什么样的事情?”西沃恩感觉有点晕。

“那就要靠我们去发掘了。”

“如果它是一个字谜……如果它是一个字谜……”格兰特不停地说着。

“无论hellbank是什么,到底它的哪一部分是和hellbank有关呢?”

“我不知道。”

“如果这是字谜游戏,那它岂不是太简单了?”

“除非你知道字谜要怎么猜,否则光看字面含义,它什么含义都没有。”

“嗯,虽然你已经解释给我听了,但对我来说它还是像天书一样让人费解。”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儿很幸运啊?加油!”他撕了一张纸下来递给她,“看看你能不能破解‘that’s a surer’。”

“要想出一个有明确意思的词吗?”

“词或者词组,”格兰特纠正说,“有11个字母来供你组合。”

“有没有这样的电脑程序让我们用一下?”

“或许有吧,可那样就相当于作弊了。”

“现在,作弊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想法。”

但是格兰特没有听到,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

“昨天我还来过这里呢。”雷布思说。比尔·普莱德已经把他的剪贴板扔在了格菲尔德广场警局。他气喘吁吁地向上攀爬着,身着制服的警察站在四周,手里拿着一卷条纹胶带,等着上面通知他们是否有必要拉上警戒线。车道上停着一排车,有记者、摄影师和一帮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消息传播得可真是快,这里的吵闹已经在整个城市传开了。

“雷布思探长,可以给我们透露点消息吗?”他刚下了车就被史蒂夫·霍利拦住了。

“你在妨碍我。”

此时普莱德正解释说是一位散步的人发现了尸体,“在一片荆棘灌木丛中,尸体并没有被刻意隐藏起来。”

雷布思沉默了,还有两具尸体没有找到,另外两具在水里,现在这具却在山坡上,它打破了整个格局。

“是她吗?”他问。

“从那件范思哲T恤来判断,我想是的。”

雷布思停下来,环顾下四周。亚瑟王座是一座死火山,位于爱丁堡市中心的一片荒地上,四周被一块鸟类栖息地和三个湖泊环绕着。“想要把尸体拖到这里来,要费不少功夫。”他说道。

普莱德点了点头,说道:“或许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是被引诱过来的吗?”

“或许只是出来散步。”

雷布思摇摇头,说道:“我不认为她是那种喜欢散步的人。”他们又开始向前走,越来越靠近了。一群人弯着腰出现在山坡上,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和面罩——犯罪现场很容易被破坏。雷布思从这群人中认出了盖茨教授和吉尔·坦普勒。盖茨因为爬山,累得满脸通红,而吉尔在盖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和看。现场的警察正进行最基本的地面搜查,稍后,尸体被移走后,他们还会带着人展开拉网式搜查。这项工作并不简单,因为这里的草长得很深且非常茂密。还有一位警局摄像师正在调整镜头。

“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普莱德说。然后他让人拿来了两套防护服。当雷布思套上防护服时,那轻薄的材质迎着强风噼啪作响、上下翻飞。

“有西沃恩·克拉克的消息吗?”他问。

“已经联系过她和格兰特·胡德了,”普莱德说,“可目前还没联系上。”

“真的?”雷布思回以微笑。

“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普莱德问。

雷布思摇摇头,“死的真不是地方。”

“他们都在这里吗?”普莱德拉上连体服的拉链,然后朝着那具尸体走去。

“窒息而死。”吉尔·坦普勒告诉他们。

“约翰,这暂时是早上最可靠的推测。”盖茨纠正道。

雷布思向他点头示意,问道:“柯特医生没和你一起来吗?”

“打电话说病了,他最近一直在生病。”盖茨一边继续检查尸体一边对他说道。尸体扭曲地躺着,胳膊和腿都弯曲成一定的角度。雷布思估测,周围的荆棘灌木起到了很好的掩饰作用,再加上茂盛的草丛,至少在8英尺的范围内才能发现尸体。死者的衣服也起到了伪装作用——浅绿色休闲裤,卡其色T恤衫和棕色马甲。菲利普失踪那天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通知死者的父母了吗?”他问。

吉尔点头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雷布思围着尸体来回走着,以便更好地观察。她的脸背对着他,在她的头发上有一些落叶和鼻涕虫爬过留下的微微发亮的痕迹。她的皮肤发紫。盖茨轻轻移动了一下尸体,雷布思看到死者的血已呈铁青色。应该是在死亡时,她的血浸红了周围的草地,又渗进了土里。这些年来,雷布思也见过不少尸体,他们的表情都极为痛苦,这令他感到十分抑郁。活力是每一个生物的关键所在,如果没了它,真的令人难以想象。他也曾见过悲痛万分的家属扑向太平间的尸体拼命地摇晃着,好像这样做,就能让他们起死回生一样。

菲利普·巴尔弗再也不会回来了。

“手指被咬了,”盖茨宣布说,似乎是对着录音机而不是对着周围的人,“很可能是当地的野生动物。”

雷布思觉得可能是鼬鼠或者狐狸。有时在电视台的纪录片中无法寻求自然的真相。

“屁也没有!”盖茨继续说。雷布思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菲利帕和袭击者搏斗过,她的指尖也许会为他们提供一些证据——指甲里或许藏着一丝血迹或者皮屑。

“真是浪费时间!”普莱德突然说。雷布思突然产生一种感觉,他并不想这样确认菲利帕的死。但自她失踪那天起,这么久以来他们所付出的努力——搜遍了机场、码头、火车……都在假定她可能——仅仅是可能——还活着。可到头来,她却躺在这里,每天都在误导他们去找可能的证据或线索。

“幸好她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盖茨说道,或许是为了安慰普莱德。这倒是真的,就在这个公园的另一个地方,有一名妇女的尸体在几个月前才被发现。尽管尸体距离人行道不远,还是在那里躺了一个多月。现在已被证实是“家庭凶杀案”——当受害者被他们的一个情人杀害时,这是非常有用的委婉说法。

下山时,雷布思看见一辆灰色的丧葬车正朝此处驶来。尸体将被装袋,并带回西部总院,让盖茨进行尸体解剖。

“脚踝处有拖拽的痕迹,”盖茨对着录音机说,“不太严重,和尸体所在的地点一样呈铁青色,她是在活着时或者刚死不久被拖到这里的。”

吉尔·坦普勒环顾了下四周,问道:“我们还要把搜查范围扩展到多大?”

“50?100码吧。”盖茨告诉她。她朝雷布思的方向看了一眼,雷布思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彻底查明女尸是从哪儿拖过来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她留下一些物证。

“口袋里没有东西吗?”雷布思问。

盖茨摇摇头,“手上戴着一块非常名贵的手表。”

“卡地亚表。”吉尔补充道。

“至少我们可以排除打劫的可能性。”雷布思自言自语道,引得盖茨笑了起来。

“衣服没有被弄乱的迹象,”病理学家说,“所以如果怀疑作案动机的话,大概可以排除性侵犯的可能了。”

“越来越好了,”雷布思看了看吉尔说,“这样下去案件将成为小事一桩。”

“那我可以喜笑颜开了。”她严肃地避开了话题。

回到圣伦纳德警局时,各种消息已经散布开了,但西沃恩唯一的感觉是茫然麻木。玩Quizmaster的游戏——菲利帕可能曾经这样做过——让西沃恩感觉与失踪的学生有着密切的关系。现在不可能是失踪者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们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格兰特说,“只是尸体被发现的早晚问题。”他将笔记本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本子上有三四页写满了回文构词法,他坐下来,拿起笔又翻开了新的一页。乔治·西尔弗斯和埃伦·怀利此时也在刑事调查局。

西尔弗斯说:“我上周末还带我的孩子们去了亚瑟王座。”

西沃恩问谁发现的尸体。

“是出去散步的人发现的,”怀利回答,“我想应该是一位每天都坚持健身的中年妇女散步时发现的。”

“她再次选择那条常规路线之前,尸体应该在那里有段时间了。”她嘀咕道。

“菲利普是一直在那里吗?”西沃恩抬头望去,看见格兰特正在忙于拼字游戏。或许像他这样继续工作是对的,但她还是禁不住感到有点厌恶。他是如何做到不被这些消息影响的呢?即使是一贯愤世嫉俗的乔治·西尔弗斯看起来也非常震惊。

“亚瑟王座,”他重复道,“就在上周末。”

怀利决定回答西沃恩的疑问。“警司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说话的时候,她低头看着桌子,又用手擦拭了几下,好像要抹掉灰尘似的。

她被伤害了,西沃恩想……尽管她说到“警司”这个词时提醒了她那次电视亮相,同时愤恨也油然而生。

正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西尔弗斯走了过去。

“不,他不在这儿,”西尔弗斯对着话筒说,然后又说,“等下,我再看看。”他用手捂住话筒,问道:“埃伦,你知道雷布思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慢慢摇了摇头。突然间,西沃恩知道雷布思去了哪儿,他肯定是在亚瑟王座……然而理应和他在一起的怀利却不在那里。她认为吉尔·坦普勒一定要求雷布思去了那里。他经常玩瞬间消失,丢下怀利一个人。怀利好像被坦普勒故意冷落了,西沃恩很想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对不起,我不知道。”西尔弗斯对着电话说,然后又说,“等下。”他把电话递给了西沃恩。

“这位女士想跟你说话。”

西沃恩走了过去,并问是谁,但西尔弗斯耸了耸肩,把电话递给她。

“喂,我是克拉克警官。”

“西沃恩,我是吉恩·伯奇尔。”

“你好,吉恩,我能帮什么忙吗?”

“你们已经辨认尸体了吗?”

“还没有百分之百确定,你是怎么知道的?”

“雷布思告诉我的,然后他就匆匆离开了。”

西沃恩吃惊得嘴张成了“O”形,约翰·雷布思和吉恩·伯奇尔……很好,很好。“需要我帮忙转告他你来过电话了吗?”

“我打过他的手机了。”

“他可能关机了,毕竟谁都不希望在现场时被人打扰。”

“什么?”

“我是指案发现场。”

“是亚瑟王座吗?我们昨天上午才去过那里。”

西沃恩望着西尔弗斯,似乎最近每个人都去过亚瑟王座。当她注意到格兰特时,发现他正盯着笔记本,好像被迷住了似的。

“你知道在亚瑟王座的什么地方吗?”吉恩问。

“从当萨派湖穿过一条路就到了,大约向东偏一点。”

西沃恩一直看着格兰特,只见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笔记本,注视着她。

“在哪儿……”吉恩又问。西沃恩努力在脑子里描述着具体的位置。格兰特把笔记本摆在他面前,但距离太远了她还是看不太清楚——一堆零乱的字母,还有一些被圈画起来的词组。西沃恩眯起了眼睛。

“噢,”吉恩突然说,“我知道你说的地方了,Hellbank,就是这个名字。”

“Hellbank?”西沃恩确定格兰特听到了她的话,但他有些心不在焉。

“在一个很陡峭的山坡上。”吉恩继续说,“或许是因此而得名,尽管当地人想当然地相信它和女巫或者巫术有关。”

“对!”西沃恩承认道,然后她又郑重其事地说,“听着,吉恩。我必须去那里一趟。”她仍盯着格兰特笔记本上被圈住的词,他已经破解了之前的字谜游戏。“That’s a surer”已经变成了“Arthur’s Seat”。

西沃恩放下电话。

“他在引导我们寻找菲利普。”格兰特低声说。

“或许。”

“你说的‘或许’是什么意思?”

“据你所说,他知道菲利普死了,而我们并不一定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正在把我们带到菲利普去的地方。”

“她确实已经死了,除了Quizmaster之外,谁还知道她曾去过那里?”

“可能那时有人跟踪她,或者是偶然碰到了她。”

“你不相信我的话。”格兰特确定地说。

“我只是故意唱唱反调罢了,格兰特,就是这样。”

“是他杀了她。”

“那么,这位老兄为什么还要帮我们玩这个游戏?”

“为了迷惑我们,”他停住,“不,是为了迷惑你,或许还有其他目的。”

“那他之前就可以杀了我啊。”

“为什么?”

“因为现在我不需要再玩这个游戏了,我已经达到和菲利普一样的等级了。”

他摇摇头,说道:“你认为如果他给你这个线索是……下一级是什么?”

“Stricture。”

他点点头,问:“如果他发送给你,你不会被诱惑吗?”

“不会。”她回答道。

“你撒谎!”

“那么,在没有下一关线索之后,我可以不受限制地去任何地方,他肯定知道这一点。”她想了想,“Stricture。”

“你怎么想?”

“菲利普被杀害之后,他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如果是他杀的,那他究竟为什么还要给她发一封邮件呢?”

“因为他是个精神病。”

“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应该上网去问问他。”

“问他是不是有精神病?”

“告诉他我们所知道的一切。”

“他可以一走了之的,现实点,格兰特,我们可能在大街上遇见他都认不出来,毕竟那只是个名字,甚至都不是真实的名字。”

格兰特拍案而起,说:“没错,我们是要采取行动了。从现在起,任何时候他都可能从广播中或从电视上得知尸体已被发现。他会期待从我们这里得到这个信息的。”

“没错!”她说道。笔记本电脑还在她的双肩包里,连接着手机。她取出电脑,开了机,把手机和电脑一起放在地上充电。

这给了格兰特充分的思考时间。“等等,”他说,“我们要把这件事向总警司坦普勒澄清。”

她看了他一眼,说道:“又要继续按规则办事了,对吧?”

他的脸红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必须告诉她。”

整个过程都在专心倾听的西尔弗斯和怀利十分清楚地知道,有重大事情即将发生了。

“我同意西沃恩的看法,”怀利说,“我们要趁热打铁。”

西尔弗斯不同意,说:“你要知道代价,如果瞒着长官,她知道了可饶不了你们。”

“我们不打算私下里行动。”西沃恩盯着怀利。

“我们要行动,”格兰特说,“现在它是一起谋杀案,西沃恩,停止这个游戏的时候到了。”他双手撑在她的桌子上,“发邮件,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也许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反驳道,可话一说出她就有些后悔了。

“很高兴听到你终于说点实话了。”格兰特说。

“我都听到了。”约翰·雷布思说着从门口走了进来。埃伦·怀利站直身子,双手抱肩。“对了,说到这,”他继续说,“埃伦,对不起,我本来该给你打电话的。”

“没关系!”她虽然这么说,但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她并不是这么想的。

当雷布思听过西沃恩对事件的解析后——尽管不时地被格兰特打断,然后发表一两句评论或者不同的看法——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他拿主意。他伸出一个指头指着笔记本屏幕的上方。

“你们告诉我的一切,”他建议,“都需要向总警司坦普勒报告。”

西沃恩看到,格兰特没有因为被证明正确就表现出令人厌恶的沾沾自喜。同时,埃伦·怀利看起来像要迫不及待地对某人开战……作为一个谋杀案工作组,显然他们还不合格。

“好了,”她想缓和一下气氛,“我们会报告给警司的。”看到雷布思点头赞成,她又补充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这并不是你们做的。”

“我?”他说,“我不可能拿到第一手线索,西沃恩,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在我看来,电子邮件是一门黑色艺术。”

西沃恩笑了笑,但在她心中还有件事悬而未决——黑色艺术……棺材被用于女巫的法术……菲利普死在一个叫Hellbank的山坡上。

巫术?

吉尔·坦普勒、比尔·普莱德、雷布思、埃伦·怀利、西沃恩,以及格兰特六个人挤在位于格菲尔德广场警局的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只有坦普勒一个人坐着。西沃恩已经把所有的电子邮件打印出来了,坦普勒在静静地翻看着,最后她抬起头。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确认出Quizmaster吗?”

“据我所知没有。”西沃恩承认。

“还是有可能的,”格兰特说,“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不确定用什么方法,但我想还是有这种可能的。就说病毒吧,美国人好像能够跟踪到它们。”

坦普勒点头赞成道:“是的。”

“大都会警署有个专门的网络犯罪调查组,是吧?”格兰特继续说,“他们应该和联邦调查局有联系。”

坦普勒看着他,说道:“格兰特,你能够胜任吗?”

他摇摇头,说:“我喜欢电脑,但对它并不是十分精通,我的意思是我很乐意去联络……”

“好极了!”坦普勒转身对西沃恩说,“你对我们说过的德国学生……”

“怎么了?”

“我想知道更多细节。”

“应该不难做到。”

突然,坦普勒的目光转向怀利,问:“埃伦,你能解决这件事吗?”

怀利看起来很惊讶,说道:“我想可以的。”

“你正在我们中间搞分裂吗?”雷布思插嘴道。

“除非你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理由不这么做。”

“一个玩偶落在了瀑布那儿,现在尸体又被发现了,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

“我相信那个棺材制作者的话,它们是不同的工艺。”

“那你把这归为偶然性吗?”

“我现在没有把它归为任何结论,如果有其他相关的信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但现在我们遇到了一宗谋杀案,它改变了一切。”

雷布思朝怀利望去。她正慢慢回味着整个案件——从满是灰尘的案发现场到对一个学生离奇死亡的背景调查……这些都还没完全令她真正兴奋过。与此同时她再也不会一如既往地支持雷布思了——她必须努力改变自己受歧视的状况。

“好吧,”坦普勒打破沉默,“现在要做的是,回去调查尸体。对,我知道某些地方还不够清楚。”她把那些纸整理在一起,递给了西沃恩,说道,“你能多待一会儿吗?”

“好的。”西沃恩说。其他人都从屋子里出去了,他们很乐意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而雷布思却在坦普勒的门口徘徊着,他的目光越过房间落在了远处墙上的那些线索上——传真、相片以及其他资料。有人正忙着拆下那些图纸,因为这不再是一起人口失踪案。调查的速度似乎已经慢了下来,并不是由于受到震惊或是出于对死者的同情,而是由于事情已经改变了,没必要像原来那么匆忙,已经没有人等着他们去营救了……

办公室里,坦普勒在询问西沃恩是否愿意重新考虑下联络人的职务。

“谢谢你的好意,”西沃恩回答,“但我还是不想。”

坦普勒向后靠在椅背上,问道:“愿意告诉我原因吗?”

西沃恩环顾四周,似乎在搜索着那些隐藏在光秃秃的墙壁里的词汇。“我现在还想不出来,”她耸耸肩,“就是不喜欢。”

“好吧,那我也不追问了。”

“我明白,或许由于我自己陷在这个案子里太深了,我想继续查清楚。”

“好。”坦普勒拖着第二个音节说,“我想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好的。”西沃恩伸出手抓住了门把手,试着不去想她话里的意思。

“对了,你能让格兰特来一趟吗?”

西沃恩将门打开了大概两英寸,然后点了点头离开了。雷布思在门口探了探头。

“吉尔,有空吗?”

“差不多吧。”

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忘记……”

“忘了?”她苦笑着。

他手里拿着三份传真,说:“这些传真来自都柏林。”

“都柏林?”

“那里有个联系人叫作德克兰·麦克马纳斯,我正在向他打听科斯特洛家族的情况。”

她看了看传真,问:“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只是种预感。”

“我们已经调查过那个家族了。”

他点头道:“当然,打电话很快,而后很快就得知并无犯罪证据。但你我都明白,所有故事都是这样开始的。”

在科斯特洛家族这个案件中,这个故事可长着呢。雷布思知道他已经让坦普勒上钩了。当格兰特·胡德敲门的时候,她告诉他5分钟后再来。

“最好10分钟后。”雷布思补充道,并朝这个年轻人眨了眨眼。然后他把三个文件箱从空椅子那里搬过来,这样会让他舒服点。

麦克马纳斯传过来很多消息。大卫·科斯特洛在青年时很疯狂,用麦克马纳斯的话说,就是由于拥有太多的金钱却没有得到足够关注的结果。由于飙车,在被开具的超速罚单上,曾有这样的口头警告:如果这些恶棍再作恶就让他们蹲监狱;还在酒吧打过架,砸过窗户,摔过手机,曾于下午3点左右在一个公共场合——奥康奈尔桥——至少酿成两起事故。最后一个事件甚至把雷布思都给镇住了。据说,当年仅有18岁的大卫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警告记录了,上面记载着那些同时禁止他出入的酒吧——鹿头酒吧、格罗根、戴维伯恩斯、奥多诺霍、多希尼和内斯比特、希伯恩……共11个。前些年,他的一位女友还向警察抱怨,她曾在利菲河岸一家夜总会外挨过他迎面一拳。坦普勒看到此处时抬起头来。

“她没能记清楚那个夜总会的名字,”雷布思说,“最后,她放弃了。”

“你觉得有人用钱做了手脚吗?”

他耸耸肩,说:“继续看吧。”

麦克马纳斯承认大卫·科斯特洛已彻底改头换面,并指明他的转变开始于18岁时的那次生日聚会。那时他的一个朋友,曾试图在两个屋顶间进行大胆的跳跃,结果不幸跌落到下面的巷子里。

他没有死,但脑损伤,脊椎受损……使他基本上和植物人差不多了,需要全天照顾。雷布思回想起在大卫公寓里那半瓶酒……他曾以为他不是酒鬼。

“当时非常震惊,”麦克马纳斯写道,“让大卫迅速清醒了,否则,他可能会变成与其父亲一模一样的儿子,就像一块残忍的大顽石。”

有其子必有其父。托马斯·科斯特洛已经报废了六辆车,却从没丢过驾照。他发怒的时候,他妻子特丽萨曾两次叫来警察。两次警察都发现他的妻子在浴室里,锁着门,但是在托马斯用餐刀攻击的地方,却不见任何碎片。“正试着把门打开,”第一次他向警官解释,“尽管是她自己把自己弄进去的。”

“不是我自己进来的!”特丽萨大叫着反驳。(在传真的空白处,麦克马纳斯写到:特丽萨因此两次服用过量药品,城市里的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可怜——如此勤劳工作的妻子,而她的丈夫则暴虐、懒惰,且未经丝毫努力而一夜暴富。)

在柯里奇时,托马斯曾因辱骂一位游客被管理员驱逐出游览区。当一个赌注登记经纪人问他是否要偿还他已经拖欠了几个月的巨额赔款时,他竟然威胁这位经纪人要割掉他的阴茎。

随着案情的发展,苏格兰那两间屋子现在看来……

“挺有意思的一家子。”坦普勒评论道。

“典型的都柏林家庭。”

“他家所有人都被警方调查过了。”

“啧啧,”雷布思说道,“那我们现在不用采取什么行动了吗?”

“天哪,当然了!”她苦笑着,“你如何看待这些事情?”

“大卫·科斯特洛的某些背景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家族背景我们同样不了解,他们现在还在这个城市吗?”

“几天前他们就回爱尔兰了。”

“他们还会再来吧?”

她点点头,说道:“是的,因为菲利帕被找到了。”

“通知大卫·科斯特洛了吗?”

“他肯定已经得知消息了。如果菲利帕的父母不说,媒体也会报道的。”

“我应该去趟他那里。”雷布思自言自语。

“你不可能无处不在的。”吉尔说。

“我想也不能。”他承认道。

“好吧,当他们来这里的时候好好和他们谈谈。”

“那她男朋友呢?”

她点点头,说:“但也不要过分了……不要在悲伤的人面前表现得太过兴高采烈。”

他笑了笑,说:“总要考虑到媒体因素,对吧,吉尔?”

她看着他说:“能让格兰特进来一下吗?”

“一位顺从的年轻警官马上就来。”他拉开门说道。格兰特站在那里,鞋跟着地,左右摇晃着。雷布思什么也没说,只在擦肩而过时瞥了他一眼。

10分钟后,格兰特看见西沃恩正在接一杯咖啡。

“坦普勒怎么打算的?”她情不自禁地问。

“给我提供了联络人的职位。”

西沃恩专注地搅拌着她的咖啡,说:“我想可能是这样。”

“我会出现在电视上!”

“我很高兴。”

他盯着她看了看,说:“你还可以再努点力啊!”

“没错,我本来就能的,”他们对视着,“谢谢你帮助我破解线索,没有你,我还真做不到。”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瓦解了。“噢……好吧,”他说,“听着,西沃恩……”

“怎么了?”

“对于办公室所发生的……我真的很抱歉。”

她勉强笑着说:“你怕我告发你吗?”

“不……我不是指那个……”

其实,他们都明白。“周末去理发,买套新西服吧!”她建议。

他看了看自己的夹克。

“如果你打算出现在电视上,那就穿纯色衬衫,不要条纹或格子的。噢,格兰特……”

“怎么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顺着他的领带滑落下来。

“这个也要纯色的,卡通人物一点都不好玩。”

“总警司坦普勒也这么说过。”他听到了很吃惊,低头去检查了一下领带上的辛普森标识。

格兰特·胡德第一次在电视上亮相是在当天下午。他坐在吉尔·坦普勒的身边,吉尔好像正在读着一份关于尸体的相关报道。埃伦·怀利注视着其中一部官方摄像机。暂时还没有胡德说话的分儿,但她注意到,当媒体都开始提问时,他斜着身子向坦普勒耳语,发表着自己的评论,长官一直点头回应。比尔·普莱德坐在吉尔的另一侧,圆满地回答着大部分问题。现场每个人都想知道尸体是不是菲利普·巴尔弗的,他们更想知道死亡的原因。

“我们的工作还没有进行到确定尸体身份的阶段。”普莱德澄清道,并通过轻声咳嗽以示强调。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怀利知道咳嗽是由于声带抽搐。她曾经也是这样,需要清清喉咙。吉尔·坦普勒瞥了普莱德一眼,看来胡德把此举当作对自己的暗示。

“死因还没有确定,”他说,“所以下午晚些时候我们还将安排后续的尸体检查,大家都知道,今晚7点还会召开发布会,到那时我希望会有更详细的信息可以提供。”

“那就是说死因可疑?”一个记者大声发问。

“在目前初期阶段,是的,我们认为死因可疑。”

怀利咬着圆珠笔头,随后又把笔立在桌上。毫无疑问,胡德打扮得很酷。他换了套全新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新牌子。她想他的头发肯定也洗过了。

“现在我们只能说这么多,”他正在告诉媒体,“至于你们提到的鉴定,必须要联系家人才能确认身份。”

“我能问下菲利普·巴尔弗的家人会来爱丁堡吗?”

胡德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不打算回答此类问题。”他旁边的吉尔·坦普勒赞成地点了点头,并表现出了自己的厌恶。

“我想问问普莱德探长,对于失踪者的调查是否还在进行?”

“调查还在进行中。”普莱德确定地说,刚才胡德的表现已经给了他自信。怀利本来想关掉录像机的,但其他人都在注视着她,所以她站起身来走到走廊的饮料机前。当她回来时,发布会已经结束了,有人已经关掉了录像机,把她从痛苦中解救了出来。

“刚才他表现得不错,是吧?”

她看着发问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恶意。“是的,”她肯定道,“他做得很好!”

“比某些人好多了。”又有人说。她回头一看,三个警察正站在那里,都来自格菲尔德警局,却没一个在看着她。她伸手去拿咖啡,却没有端起来,她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发抖的双手。她把注意力转移到西沃恩给的关于德国学生的纸条上,她可以去打电话,先让自己忙起来。

相对于一直萦绕在她脑中的烦恼,拿起字条的感觉好多了。

西沃恩正给Quizmaster发邮件,她花了20分钟才做好准备。

Hellbank的线索已经解决。菲利帕的尸体已经找到。你想谈谈吗?

没过多久,他回信了。

你是怎么解决的?

亚瑟王座之谜,还有那个山坡的名字Hellbank。

是你找到的尸体吗?

不,是你杀了她吗?

不是。

但是提到这个游戏,你不认为有人在帮她吗?

我不知道,你想要继续玩下去吗?

继续?

接下来是Stricture。

她盯着屏幕,心想:菲利普的死对他真的没什么影响吗?

菲利普死了,有人在Hellbank杀害了她,我要你去那里看看。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

爱莫能助。

我觉得你能,Quizmaster。

恭敬不如从命了,也许我们可以在那里见面。

她想了一会儿,继续发送:游戏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什么时候结束?

没有回应,她意识到有人站在她身后——雷布思。

“你的情人男孩怎么说?”

“情人男孩?”

“你们看起来经常在一起。”

“那是工作。”

“但愿是吧,那他说什么了?”

“他想让我继续玩这个游戏。”

“告诉他滚开,你现在用不着他了。”

“用不着了吗?”

这时电话响了,西沃恩接起来。

“是……好的……当然。”她看看雷布思,他正在四处转悠。她挂了电话后,他期待地扬了扬眉毛。

“是总警司,”她解释说,“既然格兰特现在是联络员,我会坚持待在电脑前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找出可以追踪Quizmaster的办法,你认为重案组怎么样?”

“我怀疑那些家伙只会拼写‘modem’,从来没想过要用它。”

“但他们会向政治保安处[1]求助。”

雷布思只是耸耸肩,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我还要做件事,就是再详细调查一下菲利普的朋友和家人。”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独自去Hellbank。”

雷布思点头道:“你认为她也没去吗?”

“那她需要知道伦敦的地铁线路、地理常识、苏格兰语、罗斯林教堂及拼字游戏。”

“要求很离谱?”

“我想是的。”

雷布思陷入了沉思。“无论Quizmaster是谁,他也必须知道这些。”

“同意。”

“也知道她至少有一线希望解决每一个谜题?”

“我想可能还有其他人……并不是我,而是菲利帕在玩时,他们不仅仅要限定时间,还要相互竞争。”

“Quizmaster没有说吗?”

“没有。”

“我想知道为什么。”

西沃恩耸了耸肩,说:“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雷布思用手撑着桌子,说道:“看来是我错了,毕竟我们还是需要他的。”

她看着他,说:“我们?”

他举起手,说:“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需要他。”

“好的,因为我在想你是否在用你的惯用伎俩……”

“什么伎俩?”

“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听你指挥。”

“不要那么想,西沃恩,”他停顿了下,“如果你想跟她的朋友们谈谈……”

“怎么了?”

“其中会包括大卫·科斯特洛吗?”

“我们已经跟他谈过了,他说他对这个游戏毫不知情。”

“但你还是打算要再找他谈谈,对吧?”

她忍着笑,说:“我就这么容易被人识破心思吗?”

“或许是我太会察言观色了,我自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先请你喝杯咖啡,然后慢慢告诉你……”

那晚,约翰·巴尔弗由一位家族朋友陪着,对他的女儿菲利帕进行了正规的身份鉴定。他的妻子在雷纳德·马尔的车后座上等着,但他们并没有在停车场等待,马尔开着车在附近的街道转了转。在比尔·普莱德的建议下,20分钟后又回到了停车场。比尔·普莱德陪同巴尔弗先生来到身份鉴定工作室。

有几个执着的记者仍旧待在现场,但没有摄影师,看起来苏格兰的媒体还是有些职业准则的。没人上去向那些丧亲之人问问题,他们只是想让后续的报道更可信而已。鉴定结束时,普莱德用手机给雷布思打了个电话。

“然后就看我们的了。”雷布思对屋里的人说。他现在正和西沃恩、埃伦·怀利和唐纳德·德弗林坐在牛津酒吧里。格兰特·胡德拒绝了喝酒的提议,他说他必须迅速攻克媒体课程——名字和面孔。发布会的时间改在晚上9点了,希望那时能够结束验尸,能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

“天哪!”德弗林脱下夹克,在羊毛衫宽大的口袋里紧握着拳头,“多么可怕的耻辱!”

“抱歉,我迟到了。”吉恩·伯奇尔边走边脱下外套。雷布思给她腾出一个椅子,接过外衣问她想喝点什么。

“我来请客吧!”她说,可他摇了摇头。

“是我邀请大家的,至少第一轮应该由我来请客。”

他们已经占据了里面房间中最好的桌子,由于那会儿酒吧的人不多,加上对面墙角的电视很吵闹,这使得他们的谈话内容不太可能被窃听。

“是一种仪式吗?”雷布思走开后,吉恩问。

“也有可能是葬礼前的守灵。”怀利猜测。

“是她吗?”吉恩问。他们的沉默已经足够回答她的提问了。

“你从事巫术方面的研究吗?”西沃恩问吉恩。

“信仰体系。”吉恩纠正她,“不过,也对,巫术也是信仰体系的一部分。”

“那仅仅是些棺材,还有菲利普的尸体正巧是在一个叫Hellbank的地方被发现……你说过这个地方可能与巫术有关。”

吉恩点点头,说:“Hellbank可能真的是因此而得名的。”

“如果是真的,在亚瑟王座发现的小棺材有可能与巫术有关吗?”

吉恩看着一直在专心听她俩说话的德弗林,她正考虑要说什么时,德弗林说话了,“我十分怀疑亚瑟王座棺材和巫术之类的东西有关,那不过是你的一个有趣的假设而已。我们既然认为能从中受到启发,总是更愿接受诸如此类的神秘力量。”他对西沃恩笑了笑,“一位侦探会有这样的愿望,真令我印象深刻。”

“我又没说我是。”西沃恩很快恢复过来。

“或许,希望抓住救命稻草?”

当雷布思端着吉恩的柠檬苏打水回来时,他注意到整个桌子周围笼罩着沉默的气氛。

“好了,”怀利不耐烦地说,“既然我们都在这里……”

“既然我们都在这里……”雷布思附和道,同时举起了他的酒杯,“干杯!”

他没有直接喝,而是等着其他人都举起酒杯。这就是苏格兰:你不能拒绝别人敬的酒。

“好了,”说着他放下了酒杯,“现在要解决的是一起谋杀案,我只想打心眼儿里确定一下我们的立场。”

“不是在早晨例会上已经说过了吗?”

他看了怀利一眼,说:“那就把现在当作是非正式的情况介绍会。”

“把酒杯当成圣经了吗?”

“我向来支持激励计划,”他朝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好的,我想下面这些就是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我们已经得知伯克和赫尔的情况——按年代顺序排列,紧接着在亚瑟王座发现了许多小型棺材。”他朝吉恩看去,发现尽管在德弗林旁边的长椅上还有空位,但她还是从另一张桌子那里又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西沃恩的旁边。“然后,不管有没有联系,在妇女们突然消失或死亡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系列类似的小棺材。菲利普·巴尔弗失踪以后,在瀑布镇也发现了类似的棺材。然后,发现她死在了亚瑟王座——最初发现棺材的地方。”

“那里离瀑布镇非常远,”西沃恩觉得有必要指出来,“我的意思是,其他棺材不都是在案发现场不远处被发现的吗?”

“瀑布镇的棺材也和其他的不同。”埃伦·怀利补充道。

“我并不这么认为。”雷布思打断怀利,“我只是想确认,是不是只有我认为它们之间有联系?”

他们面面相觑,没人发言。直到怀利举起她的红玛丽酒,她看着鲜红的液体,提到了那个德国学生:“剑和巫术,角色扮演游戏,他们都死在了苏格兰的山坡上。”

“没错。”

“但是,”怀利继续说,“很难和失踪及溺水联系起来。”

德弗林看起来好像被她说服了。“是的,”他补充道,“在当时溺水被认为是可疑的,并且我对相关细节的检查也没让自己信服。”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放在他那宽松的棕色裤子闪闪发亮的膝盖处。

“好吧,”雷布思说,“那么我就是唯一持此观点的人了?”

这次,甚至连怀利也没有开口。雷布思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好吧,”他说,“谢谢大家的信任。”

“听着,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怀利把手放在桌上,“不就是因为你正努力说服我们要像一个团队一样工作吗?”

“我只是说这些蛛丝马迹或许最终会是一个故事的组成部分。”

“伯克和赫尔在Quizmaster的寻宝游戏中吗?”

“是的,”但是雷布思这时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自信了,“天哪,我不知道……”他将手伸到脑后。

“听着,谢谢你的酒……”埃伦·怀利的酒杯已经空了。她从长椅上拿起双肩包,打算站起来了。

“埃伦……”

她看着他,说:“约翰,明天是个重要日子,是调查谋杀案的第一天。”

“只有在病理学家宣布后,才能算作正式的谋杀调查。”德弗林提醒她。她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却只对他冷笑一下,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就道别了。

“他们一定与什么有关,”雷布思低声说着,几乎是自言自语,“我现在还想不出来是什么,但关系一定存在……”

“或许是不利的东西。”德弗林说,“开始就被困住——正如大洋彼岸的兄弟所说的——这是一种对案件的调查和其本身都不利的情况。”

雷布思也想给他一个刚刚埃伦·怀利那样的冷笑。“我想下一轮就该你们了。”他说。

德弗林看看手表说:“确实,我恐怕不能再逗留了。”他离开桌子站起来,好像有些痛苦,“我猜其中一位女士可以为我提供便车吧?”

“你家正好在我回家的路上。”西沃恩说。

当雷布思注意到她朝吉恩瞟了一眼时,他才变得温和起来,那意味着她将把他们两个人单独留下了。

西沃恩又说:“我想在走之前再陪大家喝一轮。”

“或许得下次了。”雷布思眨着眼睛跟她说。他和吉恩静静地坐着直到他们都走了,雷布思正要说话时德弗林却又拖着步子走了进来。

“假设我是对的,”他问,“我现在就没什么用了?”雷布思点点头,“如果那样的话,文件将会被送回原来的地方吗?”

“我会让怀利先着手去做。”雷布思答应道。

“那就太感谢了,”德弗林直接对吉恩笑了笑,“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她说。

“将来我也许偶然会到博物馆去,或许还能有幸让你领我四处参观一下。”

“我很乐意。”

德弗林低头鞠躬,然后向楼梯走去。

“我希望他不要回来了。”他走后,她嘟囔着。

“为什么?”

“他让我感觉毛骨悚然。”

“你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转向她,“但不要担心,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安全的。”

“噢,我并不希望。”她说道,杯子上方,她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当消息传来时,他们还躺在床上。雷布思光着身子坐在床沿接电话,意识到暴露在吉恩面前的画面后他感到很不自在——他腰部围着一圈赘肉,胳膊和肩膀的肥肉比肌肉还多。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幸亏不是从前面看,否则会更糟糕……

“是勒死的。”他对她说,又躺了回去。

“这么快?”

“毫无疑问,在颈动脉处有伤痕,她可能当时昏了过去,然后他把她勒死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被害人顺从、没有反抗,杀人会更容易些。”

“你很专业?曾经杀过人吗,约翰?”

“和你注意到的并不一样。”

“那是谎话,对吗?”

他看着她点点头,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要是不想谈论,没关系的。”

他抱住她,吻着她的头发。房间里有一面镜子,是那种立式穿衣镜,所以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全身。镜子对着床,雷布思想知道这是不是刻意摆放的,但他没问。

“颈动脉在哪儿?”

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往这里使劲压,几秒钟人就会晕过去。”

她看清楚了,在她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有意思,”她说,“除了我大家都知道吗?”

“知道什么?”

“它的位置和可能的后果。”

“我不这么认为,你到底在想什么?”

“只有那些做过的人才会懂。”

“警察也知道,”他承认,“由于这种方式太明显的原因,这几年已经不常用了。但曾有段时间,用这种方法可以制服那些不守规矩的犯人。我们过去称之为‘死神之握’。”

她笑着说:“什么?”

“看过《星舰迷航》你就会知道的。”他捏着她的肩胛骨。她扭动着身体,捶打着他的胸脯,之后将手放上去。雷布思想起了军事训练,以及那些传授给他的攻击术,包括颈动脉按压……

“医生知道吗?”吉恩问。

“或许那些受过医学方面训练的人可能知道。”

她看起来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么问?”最后他问道。

“只是从文件上得来的。菲利帕的一个朋友不就是学医的吗?也就是那天晚上她要去见的其中一个人……”

[1]属于英国警察部门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