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被护士姐姐抱去做例行检查, 贺时鸣远远瞧了一眼,皱皱的,丑丑的, 红红的, 并不好看的样子,好在安静乖巧,不哭也不闹。
大家都没想到这么乖的宝宝会是个儿子, 李嘉茵说比他刚生下来时可爱多了。一家人都去围着宝宝转,只有贺时鸣和乔岭留在病房里守着乔曦。
陪着乔曦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产,贺时鸣的心脏已经到了负荷,困倦漫上眉眼,很是疲惫, 却仍旧强撑着不合眼,就像一张弓, 拉到了负荷, 随时都能断掉。
乔岭也困,但毕竟没有陪着进产房, 还未到精疲力竭的境地, 看着姐夫一直握着姐姐的手, 即使是困到了极点还要守着,心里不由的泛起感动的酸涩。
“姐夫,不如先去洗个澡缓缓吧,这里有我守着, 你放心。”
贺时鸣呼出一口气,开始在产房里流了好多冷汗,腻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是最爱干净的人, 每次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可如今他根本没有想这么多。
没有心思想自己,一颗心全悬挂在乔曦的身上。
小姑娘还没有醒来。一张发白的小脸,怕是累惨了吧。
在产房里,看见她死死揪着手,医生说喊叫会影响体力,她就乖到忍着,痛到眉头乱做一团,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我等她醒。”贺时鸣握着乔曦的手,眉宇中泛起无限温柔。
乔岭没再说什么,陪着一起等。就这样又过了三四个小时,乔曦才缓缓睁眼。
她像睡美人,在一片朦胧微光的世界中醒来。
梦中是美好的,梦外依旧美好的不像话。
贺时鸣不知不觉间已经趴在床头睡着了,手却没松,一直紧紧握着她,好似一旦松手,她就会飞走。
乔曦安静的看着趴在床边的男人,不忍打扰,也不愿打扰岁月静好的一幕。
贺时鸣睡梦中依然不安宁,眉头浅浅的皱起,不知在担心什么。
是在担心她吗?还是在担心他们的宝宝?
对,宝宝,她还没见过宝宝呢。
乔曦飞速思索着,大脑中走马观花般涌入万事万物。可她没有开口,就安静的看着他,他们之间有了孩子,她有些伤感的想,这会不会是他们最后的二人世界了?
世界陡然间换位。
换成她静静的看着他。
刚刚生产完,乔曦有些虚弱,吃力的抬手想去抚平他的不安,想告诉他,她没事,她在呢。细微的举动惊扰了睡得极浅的男人,贺时鸣倏然醒来。
“曦曦你醒了?”他深邃的眼眸中疲惫瞬间褪去,被某种光点亮,嗓音哑哑的,如被风雨侵蚀的砂岩,乔曦听得很心疼。
“.....七哥....”乔曦嗓子有些颤。
“我在这,曦曦。别怕,我陪着你。”贺时鸣亲了亲她的鼻尖。
乔曦笑着皱了皱鼻子,声音是虚弱的,却那么快乐。
“七哥,谢谢你陪我进去。”她指的是,陪她进产房,他的心痛和无助,她感受的那么真实。
贺时鸣有些哽咽,他的曦曦,纯真的让他愧疚。
“是我谢谢你,曦曦。”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烙下一个吻,“我爱你。”
乔曦勾起嘴角,弯弯的眼睛里藏一泓秋水。
“给你生了孩子就爱我?之前不爱我么?”
“爱你。怎样都爱。”
难得听他说这种话,乔曦心里开心死了,可是又觉得怎么怪怪的?感觉他这人还是更适合强制爱的剧本。
乔曦装作想吐,用阴阳怪气的话酸他:“七哥好腻啊!还是别说这些话了,你不适合这种。”
贺时鸣眼眸变暗,牙根磨了几下,“以后求我说也不可能了。”
一秒变回熟悉的感觉。
看着这男人吃瘪,乔曦想笑,但用力又觉得浑身疼,只能像一只咸鱼一样瘫在床上。
缓了几秒,这才想起来,她连自己生的宝宝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七哥,我们的宝宝呢?我想看宝宝。”她盈盈的看着他,女人当了妈妈后天生的慈爱心让整个人都踱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贺时鸣低低笑出声,“终于想起还有个宝宝了?”
乔曦不乐意的睨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嘲笑她。贺时鸣见她不说话,闷在一边发气,伸手勾勾小姑娘的下巴。
“想不起来才好,只能想我一个。”贺时鸣有一下没一下的弄着乔曦微微汗湿的额发,乔曦觉得痒,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说这话。
她想谁?想自己的宝宝都不行吗?
“我们的女儿可不可爱?你去把她抱来嘛!我想看。”她还没看过自己的宝宝呢,刚生下来后她依稀瞧过一眼,只是太累了,下一秒就被拖入了混沌世界。
贺时鸣蹙眉,似欲言又止,乔曦见他磨磨蹭蹭的,一直在催他,“快啊,女儿可不可爱啊!”
她没控制住,怀孕时买了好多可爱的小衣服小裙子,蝴蝶结发卡头绳之类的,就连宝宝三四岁的衣服都买了一大堆。
总之在家里备孕,没事就网购,每天十来个包裹。
“是儿子。”贺时鸣无奈的磨出这几个字。
病房内一阵沉寂。
“儿子?”乔曦惊了,捋了好久也没捋清楚。
明明医生有明里暗里的透露过,宝宝很安静,是个乖巧的孩子。这怎么也不像是个小男孩儿啊。
“是。中大奖了。”贺时鸣阴阳怪气的嘲了句。
乔曦虽然喜欢女儿,但儿子也喜欢,不像贺时鸣天生对围在乔曦身边的男性带歧视以及敌意。
“儿子也可爱,乖巧的儿子!我也好喜欢啊!”乔曦说着说着就兴奋了,虽然可惜了那些漂亮的蝴蝶结。
贺时鸣看着乔曦开心的模样,也不虚弱了,吵着要下床去看儿子。
“乔曦!听话!我去把医生叫来,你躺着。”贺时鸣走到门前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透着明晃晃的压迫感。
她若是不听话乱动,他怕是会把她锁在病床上直接坐一个月的月子。
“知道了。不乱动!”
隔了半个多小时,贺时鸣果然让人把宝宝抱了过来。
宝宝还没有名字。贺时鸣给女儿取的好名字都浪费了,一个都用不上。
乔曦看着睡着的宝宝,心底陷落,充盈着这世间最柔软又最坚硬的东西,母爱。
宝贝像一个软软的肉团子,被包的严严实实,露出一张小小的脸,眼睛闭着,似乎在做可爱的梦。
“我们的宝宝好漂亮啊。”乔曦抱着宝宝,喃喃自语。
贺时鸣坐在边上,看着乔曦抱着孩子,温柔的笑着,能沁出暖暖的春水来。
他有些蛊住了。
从此余生,即便岁月汹涌,他也会和她细水长流。
“真的好听话啊,不哭也不闹。”
“你看他,嘴巴还在动呢!”
一群人围着小孩儿看新鲜,说话声音轻轻的,生怕打扰到小宝贝。
“七哥,起个名字吧,宝宝还没名字呢。”乔曦想了好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好名来,小名也好难想,干脆把这个难题抛给爸爸。
贺时筝喜欢孩子,眼睛就没离开过小人儿,“是啊,哥,你给我小侄子起个名呗。”
“小竹子。”贺时鸣洗了澡,换了脏衣服,清爽悠闲的躺在沙发上,没个正形。
“小珠子?”
“小竹子?”
“小主子?”
“哪个字?”
“是啊,说清楚啊,是什么意思?有渊源吗?”
贺时鸣撂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随即一本正经的解释:“竹,坚韧挺拔,万古长青。寓意好。”
贺老爷子听后觉得很不错,“竹是四君子,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不错。是个好名字!”
“小竹子?好可爱啊!以后就叫你小竹了!”
乔曦也觉得好听,竹,听上去就是个谦谦公子的小名儿,而且竹子长得清俊挺拔,又是节节高,以后小竹子肯定能像他爸爸那样,又高又俊。
只是,哪里就感觉怪怪的呢?这男人就突然想出来这么好的小名儿?该不会是提前想了好多个吧!嘴上说只想要女儿,原来也不是对儿子不好嘛。
乔曦抬头疑惑地看了贺时鸣一眼。
贺时鸣知道乔曦心里那些小心思,挑挑眉梢,浪荡公子的意味十足。
眼里在说,为什么叫小竹,你自己猜。
到了傍晚,来看小竹子的人都散去了,小竹子也被抱去了隔壁,由专门的看护人员照顾着,病房里只剩下乔曦和贺时鸣两人。
乔曦说想下床走走,贺时鸣非不准,掐着表道,医生说了六到十二个小时后能下床稍稍活动,现在才十个小时,要满十二个小时才行。
乔曦哭笑不得:“七哥,医生说是六到十二个小时后,六你忘了吗?非得十二?”
“为了保险起见,十二个小时比较安全。”他一板一眼,毫不松懈。
乔曦翻了个白眼,坐在床上,百无聊赖。
“还要吃点东西吗?张姨炖了燕窝。”贺时鸣看乔曦还有些虚弱,嘴唇发白,眼中流露出心疼。
“不吃了,刚刚才被妈喂了汤,不饿呢。”乔曦张开手臂,求抱抱。
贺时鸣勾起笑意,放下手中的保温盒,走到乔曦床边坐下,把小姑娘揽在怀里。
“等会儿把小竹抱来,我们一家三口拍个照好不好啊?”乔曦眨巴着眼睛,把头埋在贺时鸣的怀里,放肆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
没有他一贯用的那款令人谜怔的香水味,反而是淡淡的柑橘沐浴露香,干爽,舒适,依旧迷人。
“我刚刚看了微博,粉丝们都催着让我发宝宝图。”乔曦蹭了蹭男人,又用牙齿咬了口硬硬的肌肉。
“别动。”贺时鸣蹙眉,抬手摁住她。
“怎么了嘛....”
男人忽然拔高的音量,乔曦有些委屈。贺时鸣无奈的看着乔曦,拉她的手往下。
微微烫手.....
她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你、你这人!耍流氓!”乔曦又气又羞,眉头蹙起,生气也犹如在娇嗔。
“曦曦,对你不叫耍流氓,叫饿了。”男人低哑的嗓依偎在乔曦的耳畔,带着欲/色,微凉的指尖拨弄着红透的耳尖。
饿了…
饿了十个月…
这种话听着就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宝宝不在这,不然出生第一天,就听见这些,怕是要回肚子里去了。
乔曦像一只小兔子,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眸底也染上了玫瑰色的羞涩,“七哥,你会一辈子喜欢我吗?有了宝宝之后,还会最喜欢我吗?”
轻软的声音,羽毛划过心尖。
带出几丝缠绵的爱意。
贺时鸣低眼去瞧怀中的小兽,墨色的眼睛像一块磁铁,让人缠溺,嘴唇触上她的额头,于亲吻中低低告诉她答案。
“我只喜欢你。宝贝。”
只对她一人走过心,其他的人或事,惊喜或快乐,都是她的陪衬。
因为她,可以是锦上添花。
没有她,再多都是累赘无用。
乔曦被这声宝贝弄得浑身酥/软,脸色发烫,心跳也跟着加速。她在他的怀中调整姿势,寻觅了一个呼吸的出口。
偷偷吸着氧气。
“那小竹是什么意思啊?”她仰着脸,天真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偷偷想了好久啊?这个名字真好。太适合我们的宝宝了,一听就是谦谦公子。”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乔曦美滋滋的想着,真是个好名字。
“小猪啊。谐音。”贺时鸣淡淡开口。
乔曦正回忆着好多关于竹子的诗句,什么高洁啊,清正啊,坚韧啊,风雅啊.....
听见贺时鸣的话后,两眼发黑,有五雷轰顶之感。
“小、小猪?是我想的那个....猪…么?”
“猪。是的。就那个猪。”
乔曦差点昏厥,盯着贺时鸣一张平静淡定的脸,好似没有在开玩笑。
原来就是猪的谐音,竹?
不是什么有匪君子,不是什么长青四季,不是什么高尚气节,不是什么平安喜乐,就是猪?
他有没有想过,若是孩子长大了问起这个名字,她该怎么答?难道说是:你爸说你是小猪,怕你难过,给你谐了音,所以叫小竹。
这人考虑过儿子的感受吗?
“你考虑过儿子的想法吗?”乔曦气的牙齿都在打颤。
“小猪多可爱,没听说过富贵猪吗?”贺时鸣懒懒的答道,声音玩味,一点儿也不在乎儿子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怀疑自己是亲生的。
“贺!时!鸣!!”乔曦咬牙切齿的瞪他。
“我和儿子都不要理你了!”
贺时鸣这才换了副走心的表情,哄着要揭竿起义的小姑娘,“好了好了,你不说我不说,不是没人知道吗?”
他们上岗做父母的第一天就有了一个天大的,绝对不能说的秘密。
“竹多好,以后我让人在西园种一整排竹子,再把城西的庄园里弄一大片竹林,专门送给我们的儿子,好不好?”
“等到了季节,还可以带儿子去挖冬笋,回来了就让张姨炖汤给你喝。”
“好不好?曦曦。”
乔曦想着小竹子长大了,他们三个人在自家的竹林里挖冬笋。
是温暖的,幸福的画面。
是她这一辈子最渴求的东西。
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