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安静的站在那,似一尊雪玉冰雕。即使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引-诱。
但依旧天真无邪。
她看着他,表情是极力克制的平静。没人知道,她紧张的快要疯了。
可她都做到这样了,为什么他却没反应?
贺时鸣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椅子里,一动不动,手肘撑着下巴,唇抿着,略微凝重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表情让乔曦忐忑。他是不是真对她没什么兴趣啊?那不然她都做到这样了,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搭理?
她想到那日在会所,他说:贺某的口味,不是乔小姐这种。
他的口味是哪种呢?夏依颖那种?都说夏依颖是跟他最久的,也是最得宠的一个。她承认她的确没有夏依颖那样美艳逼人。
乔曦看着身上那刺眼的桃红色,很是羞耻,她其实并不适合这般娇艳的颜色。
她愿意学又怎样?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可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把衣服捡起来再默默出去?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贺时鸣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袍子,再把她整个人裹住。
她终于忍不住了,泪珠子滴了下来,落在桃色的缎子上,洇成了深红。
贺时鸣低低一笑,勾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嘲笑她:“我又没欺负你,你哭什么?”
乔曦用那双泛红的泪眸睨他,“你还没欺负我吗?你刚刚不就是欺负我吗?”,她越说越心烦,“你那天在车上暗示我,昨天晚上也暗示我,现在又不搭理我,你觉得看我这样很好玩吗?”
“暗示?我暗示你什么?”贺时鸣手指力道收紧,“暗示你来我书房脱衣服勾-引我?”
“你!”她怒瞪他,语气却软的不行,“你、你不就图这个吗....”说完她低下头来,反正现在也不确定了是不是图这个了。
乔曦垂头问他,“既然不喜欢我这种,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为什么不喜欢你这种?”贺时鸣觉得她这问题问的奇怪,他哪里表现出不喜欢她呢?
分明还挺喜欢的。
“你说过,你的口味不是我这种。”她一时间聚满了勇气,攒着拳头,与他对视。
贺时鸣错愕一秒,随即想了起来,她说的是哪回事。他是说过这句,随口一句,没想到还让她耿耿于怀了。
“乔曦,你说你是不是记仇?嗯?”他揉捏着她的耳垂,“一句玩笑话,能跟我记这么久。”
“没有记仇....”她呜咽几声,又丧气地垂了下去。
可贺时鸣却不给她低头的机会,掐重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灼热的呼吸压了下来。在一场混乱辗转的进攻中,他低哑着嗓,不疾不徐地说:“这么好吃的猎物,吃太快,就不好玩了。”
乔曦的脑子一片空白,像雪花屏,嗡嗡的全是嘈错的杂音。
猎物...
好不容易结束,她的唇比眼睛还要红肿。她恨恨的想,这人的趣味真变态。不然还要把猎物划个口子,一点点放干血,然后再一片片把肉割下来,一口口慢条斯理的吃吗?
“七爷....那我可不可以先走了?”总之他也没兴趣,她不想呆在这惹人嫌,而且刚刚实在是太丢脸了。
“走?”
贺时鸣冷笑,勾完就跑?
哪有这种好事。做梦。
总之吃法有很多,他不着急,一种一种换着来。
他拦腰把她抱起,朝书房深处走去。
乔曦呆呆的看着那扇门离她越来越远,忽然一声错乱的音符惊扰了空气,她吓的一缩,才发现已经没有退路。
她被贺时鸣放置在钢琴上,直接坐着琴键,而他则撑在两边,圈住她。向左向右,向前向后,都是死路。
“七爷...”她捂着嘴,害怕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室内虽然开着暖气,但她还是觉得冷。
“别这么叫我。”贺时鸣冷声命令,整个人阴郁的一点也不合景。
“贺....”时鸣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她咽下去了,她想,应该没有人会直呼他的名字。
“贺总...”话刚说出口,她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可没敢低头,只能仰着看他,或者越过他的肩膀,去看墙上那幅欣赏不来的画。
从他的动作里可以感受到男人的耐心已经到了边缘了,眼里也不再清明,而是一潭深重的水。
“七...七哥!”她突然想到了这个称呼,她承认对这两个字很是耿耿于怀。
别的女人可以,那她也可以。
她不想同别人比,但又不愿输给任何一个曾经在他身边的女人,这样矛盾的心理快把她逼疯。
贺时鸣回味了这个称呼,眼里的阴郁瞬间化开,只留下瑰丽的色泽来。叫过他七哥的人不少,可独独从她嘴里,有种别样的兴奋。
“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曦曦。”他声音突然间又温柔的太过,乔曦被她弄得错乱了。
可她哪敢不应,只是他要弹钢琴,也得把她先放下去再说啊。
“那我先下来吧。”她往下看了一眼,地上散着那件浴袍,桃红色里面混着一小团白色蕾丝。
“不用。”他继续圈住她,移开了左手,放在钢琴键上,“弹首特别的给你听。”
乔曦不是很懂。
中音区被乔曦霸占了,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在左侧低音区,低沉的,浓厚的音符从他指尖流泻。
是乌云,是闷雷,是夜半山寺的钟声。
这样昂贵的钢琴,弹什么曲子都是好听的。
他独独弹着左手和旋,只有单手的调,也听不出是哪首曲子,乔曦只觉得他弹琴的样子很迷人,清霁的侧脸靠她很近,透出矜贵的气韵来。
皮肤上沾着点朗姆酒的香气,他似乎喝了点酒。
旋律逐渐明快,从幻想曲变成圆舞曲,接踵而至的是无声的右手旋律,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飞舞,乔曦生怕她的呼吸重了,会破坏一篇绮丽的乐章。
她闭上眼睛,只留下听觉和感觉,或许,她也是钢琴的一部分。
时间被无限放慢,变得冗长,她能听到时间和音符一同流逝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曲终音绝,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肺里好似很久没有氧气停驻了。
贺时鸣看着那紧紧攀住他手臂的女孩,已经呆滞的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线被拉在他的手上。
随他摆弄。
他明知故问:这曲子有这么好听吗?都听傻了。
乔曦还在费力的呼吸,脑子依旧沉浸在一片虚无之中,过了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幽幽的看着他。
“放我下去....”她咬着音,呼吸还没有恢复平静,仔细去听,能听见她的声里还带着颤音。
男人笑着把她抱下去,放在了钢琴椅上,也不急着擦手,反而去抚她那柔软的红唇。
微微甜腻的气味钻进嘴里,她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乔曦轰然间明白什么似的,惊慌去瞪他,他笑的更开心了,捏了捏她的脸,“还能走吗?不然我抱你去洗,好不好?”
“才不要你管!”她没什么力气,推他的动作都是撒娇而已。
贺时鸣觉得她羞涩的模样实在是可爱,轻松的把人捞进怀里,乔曦乖顺地歇在他肩头,回首看了一眼那台钢琴。
黑白键清晰分明,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
她有个奇怪的想法,这么贵的钢琴渗了水,会不会坏呢?
次日是乔岭转院的日子。
贺时鸣一大早八点半的例会推不掉,但跟乔曦说,他忙完就会去医院来找她,又把自己的司机和私人助理拨给了乔曦,让她有什么不懂的或搞不定的就直接找助理。
乔岭刚进大学,因为生病,每个月只有一周能去上课,但他的功课很好,基本上都是靠自学,在病房里不是看书就是上网课,但病房一共有四个病人,吵闹的时候很多。
每次见他在一片嘈杂中戴着耳机努力看书,乔曦就觉得挺心酸的,她连给弟弟负担一间单人病房的能力都没有。
贺时鸣让人预订的这间是个带厨房和阳台的套房,酒店式风格的装修,很是宽敞明亮。房间里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桌上摆了冻蓝色的花瓶,里头插一束搭配好的鲜花。
乔岭被自己姐姐通知今早去新医院时,根本没想到是这样的。
“姐...”乔岭站在门口,满脸惊讶,他甚至觉得自己姐是不是背着他中了彩票,“你哪来的钱定这么好的病房啊?”
乔曦也没缓过来,咽了咽,赶紧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就最近拍了几个戏啊,赚了不少呢。”
乔岭“咦”了声,有些不信,他姐总共就演了三部戏,一个丫鬟,一个女鬼,一个花精。乔曦呸呸呸了几句,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学习还不好?要不我把这房退了?”
乔岭着急,跳上床,直接霸占了主位,“别啊,姐!我马上期末考试了,还有两篇论文呢。”
玩笑间,一个短发女人敲门进来,是Amanda。贺时鸣的私人助理,干练精明,乔曦见过她三次,每次都是allblack的造型,有些生人勿近的冷炼。
“乔小姐,转院手续全部办好了,等会有护士来带乔先生做检查。专家会诊安排在下午三点。”Amanda说话的声音像智能机器人。
乔曦接过资料:“谢谢你,Amanda。”
Amanda微微一笑,“乔小姐还有什么事可以电话吩咐我,那我先不打扰了。”说完她礼貌的退了出去。
乔岭见没了外人,凑上前去问自己姐姐:“姐,她是谁啊,好酷哦。她为什么对你毕恭毕敬的啊?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神秘兮兮的?”他顿了顿,很认可这话,“对!就是神秘!”
乔曦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我觉得你不去写小说真的浪费人才了。”
乔岭憨憨笑着,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乔曦这才去整理带来的行李,乔岭要帮忙,被她坚定的拒绝,她说,你就给我好好坐在那,看书。
乔曦打开行李箱,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乔岭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中的书一放,一本正经的对乔曦说,“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正在挂衣服的乔曦手顿时一滞,“胡说什么呢?我看你干脆转到文学系算了。读机械真是浪费你这脑子。”
乔岭疑神疑鬼,总觉得处处都不对劲。这不,没过半小时,他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乔曦没想到不到十点,贺时鸣就来了医院。
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颇为熟稔的和乔岭打招呼。乔岭怔了怔,迅速反应过来,笑嘻嘻的走到乔曦身边,“姐,你不跟我介绍介绍吗?”
乔曦暗暗瞪他。
关于怎么介绍?她犯难了。
毕竟她和贺时鸣的关系太不好言说,说亲密了怕逾矩惹他不高兴,说客气了怎么看都挺假。乔曦不知道怎么开口,磨蹭了好一会还在那尬笑。
贺时鸣上前搂住乔曦的腰,明晃的占有欲,“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
乔曦猛地抬头望他,撞进他纵容的眸子,幽深,炽热,恍若一个精心预设的陷阱。
只等着她往里跳。
乔岭很兴奋,比贺时鸣还要自来熟,张口就叫了“姐夫”。乔曦被他弄懵了,勒令他收敛点,怕他再说些什么吓人的话来。
贺时鸣品着那声“姐夫”,淡淡的眉眼让乔曦捉摸不透。
“你别听他乱说,小孩子不懂事。”她扯了扯贺时鸣的衣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那我该叫什么啊.....”乔岭知道姐姐不高兴了。
贺时鸣笑了笑,替他解围,“叫我七哥吧。家里的小辈都爱这么叫我。”
又呆了会儿,贺时鸣说他出去抽支烟,让姐弟俩自己说话。门刚阖上,乔曦就上去拧乔岭的耳朵,“能不能给我安静点,怎么今天这么多话!”
乔岭笑起来很是阳光俊朗,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他一个劲的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之后有护士进来带乔岭去做基础检查,乔曦没跟着,去外面寻贺时鸣,寻了大半天,才在后花园里找到了他。
花园里种了一排梧桐树,树枝上黄叶凋零,风过,仍有落叶盘旋,而后入泥。
男人很高,疏落地站在那,轮廓一如她初初见时那般清绝。
她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不忍心惊扰这副漂亮的画。
他并不经常抽烟,至少乔曦和他在一起这段时间,就见过几次。
贺时鸣并不知道乔曦站在他后面,一阵风过来,把烟雾往面上吹,一时呛住,咳了两声。他正打算扔了烟头,手中的烟就被人夺了过去,他眉心蹙起,下意识去看来人。
乔曦不乐意的瞧他,语气颇有些数落,“不是说好的戒烟吗?你刚刚都咳嗽了,还抽!”
贺时鸣笑着看了她一眼,“女朋友现在就开始管我了?”
清淡随意的语气,也听不出是不是不高兴,却让乔曦顿时醒悟。
她这是恃宠而骄了。
捻在指尖的那根烟变得很烫手,似乎要烧到皮肤,明明这根烟还有大半的余额。
女朋友....她哪有这个资格。
“对不起,刚刚是我逾越了。”她平静的把烟递过去,可指尖那点颤意还是泄露了她的难堪。
贺时鸣被她这句话呛住了,其实他也并没有不高兴,接过那支烟,扔进一旁的垃圾箱,又转过身来去抱她。
“我说了什么就惹你生气了?犯得上你说这种话。”他笑着揽她入怀,用手掌去熨帖她微凉的脸颊。
乔曦看着他,不做声,咬唇的模样倔强的很。贺时鸣轻轻叹了口气,略微蛮横的去掰她咬住的唇,“不准咬了。听话。”
见她依旧不说话,他笑了声,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她今天只涂了薄薄一层唇膏,贺时鸣觉得指尖有些粘黏的质感。
他一向不喜厚重的腻感,却没有停手。
“怎么还真生气了?我以后不惹你了,好不好?”
乔曦推他无果,就由着他抱,把头闷在他的怀里,认真的说,“我没有在生气,刚刚那句话是认真的。”
“以后不会惹你不高兴了。”
她承认,是有些和他较劲了。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陵城的雪已经落了好几场了。
算算日子,已是临近年关。过年前是最贺时鸣最忙的时候。人情往来必不可少,人一旦进了各种饭局酒局牌局,想找个借口溜走都难。
这段时间贺时鸣被老爷子勒令回了老宅住,每天出去应酬,回来了还得受老爷子的耳提面命,根本不得清闲。
乔曦已经有半个月没和他见面了。
偶尔会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或是微信,但每次也就说得上三两句。电话里,他那边永远是闹哄哄的,有时是麻将撞击的声音,有时是觥筹交错的喧闹,有时还有一群小孩儿的嬉笑打闹。
总之很热闹。
今日是除夕,乔曦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发个微信。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发什么,最后就敲了一排最没诚意,看上去像群发的祝福短信。
就祝他除夕快乐吧。
贺家向来最重团圆。除夕这天,不管有天大的事,所有贺家人都得规规矩矩的来老宅报道。老宅里吵得很,五六个小孩在玩遥控飞机,那闹腾劲,贺时鸣看了就只想避而远之。
刚想着要溜去后花园,就被老爷子叫住了。
“贺七,要去哪?过来陪你小姑说会话。”
贺时鸣笑着转身,“爷爷,这满屋子人,您怎么就盯着我一个啊?做什么都逃不出您的眼睛。”
偌大一个贺家,要说最得宠的,人人都知道,一定是贺七。
都说他福气好,好到别人是望尘莫及的那种。
贺老爷子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贺时鸣的父亲排行最小。等到了儿女这一辈都成家立业,贺老爷子便催着要抱孙。
可惜,一连出世的六个都是孙女,贺老爷子想孙儿想的发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为了贺家能有长孙,求神拜佛,摆弄风水,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功夫。
更是许下承诺,他会拿出自己名下贺氏原始股百分之十,送给小孙子当满月贺礼。
贺时鸣的父亲贺茂泽,原先是最得宠的小儿子,只可惜行事乖张叛逆,当年迷上了一个香港女明星,弃仕从商,为了追女明星亲自下海办了娱乐公司,到最后又死活要娶她回家。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触了老爷子逆鳞,被没收了所有资产,就连他自己创立的娱乐公司也被冻结。
最后,谁也没想到这个香港女明星肚子争气,怀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贺老爷子心心念念的长孙。
看在孙子的面上,贺老爷子不止同意了这门婚事,还亲自上门下聘提亲,把当年落下的流程都走了一遍。更是从私人账户里拨款三千万投资了小儿子玩票性质的娱乐公司,这时开始,贺氏娱乐帝国才初见端倪。
大家都说,这贺老爷子的五个孩子,还得是小儿子运势最好。
放弃大好仕途,下海经商,又拒绝联姻,娶了个毫无用处的港星。
可偏偏这样一盘死棋,也给下活了。
老爷子有了长孙,喜笑颜开,从小把他当心肝宝贝的疼,要什么给什么。不止如此,整个贺家都疼他,两个小姑姑更是把他当自己儿子看。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说的大概就是贺时鸣了。
乔曦曾问他,为什么大家都七哥,七爷的唤你啊?这七是何意呢?贺时鸣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在贺家孙辈里排行第七罢了。
“那你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姐姐?亲的吗?”她亮着眸,问他问题的时候乖的像个听话的小猫。
贺时鸣嗤笑,他那娇生娇养的母亲,若是要她生七个孩子,他爸还不得心疼死?
“六个表姐。是我爸他兄弟姐妹的孩子。”
“六个表姐?天....”她有些傻眼了,“难怪啊....”
贺时鸣纳闷了,难怪什么?
乔曦当然不敢说,她想,难怪他是这种恣睢桀骜的性子,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荒唐事做了一大堆,也不见有什么怕的。
他能怕什么呢?
他是贺家的长孙,不知多少富贵荣华萦绕在他身上,从他出生起,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有倨傲的资本。
“说不说?”贺时鸣敲她的脑袋。
“难怪...你的行事作风...”
“我行事作风怎么了?”他眯着眼,沉了语气。
“呃...挺好的啊!很让人佩服!”乔曦把头迅速埋进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脖子,像只小猫一样,蹭着他。
和他在一起了三个月,他的脾气,乔曦大概能摸个五六分出来。反正不和他对着来就是了,他还挺吃她乖顺撒娇这一套的。
都说七爷喜怒不定,脾气不好,可不管她怎样,他从来都没对她发过脾气。
一次也没。
贺时鸣想到把乔曦抱在怀里的感觉,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就连这周围的喧嚣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阿七,想些什么呢?”贺老爷子不满的去看自己的孙儿。从今天起,就没瞧见他心思在这,不是玩手机就是发呆。
贺时鸣回过神,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他刚刚既然有些想那个傻东西了。
“就是想,今晚有没有爷爷爱吃的那道龙井虾仁。”
贺沅清笑呵呵的去拧贺时鸣的耳朵,“爸,您瞧瞧,贺七这哪是想着龙井虾仁,该是想着有没有他自己爱吃的才对!”
贺时鸣被人拧了耳朵也不敢造次,只是颇有些无奈,“小姑,大家都看着呢。”
贺老爷子瞪了他一样,瞧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来气,“哪次家宴少的了你爱吃的那老四样!”
贺时鸣知道此时要离开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只能笑着捡些讨长辈欢心的话,又规规矩矩的陪着老爷子坐了一小时,这才寻了个由头离了主厅。
后院里挂了一排红彤的灯笼,宅子外墙都贴了剪纸画,很是应景。
贺家老宅是个传统的四合院,三进三出。贺老爷子就钟情这套老宅,除了这哪都不住。
贺时鸣弄了把摇椅,坐在葡萄藤架下面。正准备给乔曦打电话时,乔曦的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
打开一看,贺时鸣就不乐意了。
【七哥,祝你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若不是抬头有七哥两个字,他真的怀疑这是群发。还是不走心的那种群发。
乔曦上一秒才给贺时鸣发消息,下一秒就接到了男人打来的电话。她还在厨房切菜,洗了手,把手擦干净了才去接。
“在做什么呢?用个群发微信就想打发我?”贺时鸣倚在摇椅里,翘着二郎腿,语气轻快,听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哪有,没呢。”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给他打电话又怕他忙。好不容易把这条微信的事糊弄过去,她说她在厨房做年夜饭。
贺时鸣蹙眉。切菜?这傻子还真打算自己做。说了给她安排晚上的年夜饭,她偏说要自己做的才有年味。
“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他饶有兴致的和她闲聊。
乔曦看着厨房配好的菜,一一给他介绍,“包了饺子,小火锅,还有你前几天托人带回来的大龙虾我给宰了.....”
贺时鸣笑了两声,说宰就宰了,还要给他汇报吗?
“你弟弟住的习惯吗?有什么缺的就直接去买。”
“习惯呢。家里什么东西都有,不用那么麻烦。”
乔曦瞥了一眼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乔岭,这段时间贺时鸣都住在外面,他说反正乔岭也放了寒假,不可能让他一个病人还待在她租的那小破屋里。
乔曦想她其实可以搬回去照顾他的,贺时鸣就更不乐意了,他也懒得和乔曦掰扯,直接霸权主义作风,让人把乔岭的东西收拾好,全部打包搬来了别墅。
今天这通电话打了半小时,也没见有结束的迹象。
仿佛要把这些天落下的一次性补回来。
又聊了两句,扯到了选本上。贺时鸣问她,给她的剧本选的怎么样了?
乔曦犹犹豫豫,说了一部很迎合年轻人市场的仙侠类电视剧。算不上大投资,但好在剧本出彩,男主也定了是如今最火的流量小生,若是她能演好,小爆肯定没问题。
贺时鸣听后,嗤笑道:“曦曦,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说你傻,你还真是傻。”
七八个本子,从电视剧到电影,从大投资到大导演,偏偏选了一部不上不下的。这么好的机会,她也不贪心点,吃就吃口大的。
“怎么又说我傻嘛。”她嘟着嘴,很不乐意,这男人怎么就爱数落她傻呢?
贺时鸣透过葡萄架去看天空,光线并不强,但还是照的人眼睛疼。
葡萄藤枯了,成了瑟缩的老朽。不如盛夏时节,浓密的绿阴,挡住所有的日光。
“周华安的那部《迷城》你觉得怎么样?”
乔曦把电话放在一边,开了免提,边和他说话边洗水果,“周导的电影当然好啊。”
这还用问吗?
周华安,国内目前最负盛名的大导演,也是“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十年前凭借着《天涯》在柏林国际电影节上捧回了金熊奖,从此一战成名,之后更是横扫各大电影节,拿奖拿到手软。
周华安捧出了三位大满贯影后。但凡是被他挑中的女演员,基本都是影后预备役。
“那你想不想演?”贺时鸣冷不丁又来了一句。
乔曦手中的水果刀差点划到手,“啊?演什么?”
“周华安的《迷城》”男人说完怕她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女主角。”
“我?”她蓦然张大嘴。
贺时鸣都能想到她此时的模样,定是又呆又傻,忽然就心痒起来。有点想捏她那软乎乎的唇,算起来他已经一周没见到她了。
乔曦还在想她怎么可能演周导的电影呢?那可是周华安导演啊。
男人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亚于一枚炸-弹。
“可我、我连电影都没拍过,我怎么可以...”乔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了。
贺时鸣现在根本不想和她讨论工作的事,“等过完年,我带你去见周华安。”
乔曦心里忐忑,还想说点什么,贺时鸣直接威胁:“乔曦,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过来,把你弄到一个字也说不出?”
少女语气软到不行,“就知道欺负我。”
一通电话快打了一小时,直到贺时筝来院子里寻人,贺时鸣才挂了电话。
贺时筝一见到自家亲哥,就抱上去撒娇,是她惯用的老套路,“哥哥,好几天没见你了,筝筝好想你。”
贺时鸣似笑非笑的瞧她,“想我还是想我的钱?”
贺时筝气的跺脚,“当然是想你!”话落音只觉得太假,又小声说,“然后再想你的钱。”
“贺时筝,你能不能别天天想着吃喝玩乐买买买?不务正业。”
贺时筝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哥哥,整个贺家最声色犬马不务正业的是她贺时筝?
难道不是他贺时鸣吗?
“哥哥,你不给钱就算了,还要教育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今天包女明星,明天捧小花,你哪点务正业了?”
贺时鸣冷眼瞧她,“我这总经理给你来做好不好?你就是天天捧男明星我也懒得管你。”
贺时筝咬着牙,看着贺时鸣,就这样瞪了他好几秒,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怒意,“我要告诉爸爸,你又欺负我。”
说完,嗒嗒地就跑了。
贺时鸣则懒洋洋的迈步朝里屋走去。
乔曦这边马不停蹄的赶着做年夜饭,只有她一个厨师,自然是忙的前仰后翻。
乔岭被她勒令只能看着。
一顿年夜饭总算是赶在七点做好了。两个人吃,一共七个菜,可谓奢侈。
“姐,会不会做太多了啊。”乔岭已经迫不及待的夹那盘大龙虾。
虾肉晶莹嫩白,用了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用放了葱蒜的水煮熟,沾着酱汁吃。
“好吃啊!”乔岭惊叹着,又夹了一块去喂乔曦,“姐,这盘菜放在大酒店里,起码得大几千。”
乔曦心想,可不是贵的要死,为了这只大龙虾,某人可专门弄了个鱼缸养着。
她本来也没打算宰这只龙虾的,但一想到这几天他连一个电话也不打,心中多少有点不开心,
干脆把他的大龙虾宰了。
让他看得到吃不到。
乔曦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尤其是中间那盘超大的龙虾,扎眼的很。
五分钟后,她收到贺时鸣的微信,【曦曦欠我一只虾,我记下了。】
乔曦捏着手机,脸不由发烫。
这男人....
要不要这样见缝插针的撩拨人?
吃完了年夜饭,乔曦把桌子收拾干净,又端了水果小吃到客厅,已经八点多了,电视里播着春节联欢晚会。
乔岭一向不爱看这种热闹的晚会,但此时却看的目不转睛。
乔曦也跟着去瞧,瞧了两眼,脸色陡然变的微微难看,她赌气的去拿遥控,“这什么节目啊,一点也不好看。”
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播的都是这档晚会。
她烦躁的把遥控摔在沙发上。
“姐,你干嘛呢!突然发什么脾气?”乔岭愣住了。
“这节目不好看!跳的什么舞,难看死了。”乔曦叉了一块脐橙,咬在嘴里。
“这挺好看的啊,夏依颖诶!她可是我们班好多男生的女神。”
“夏依颖有什么好看的。”她没嚼几口就吞了,这橙子酸酸的,怪难吃。
乔岭顿了几秒,想明白什么似的,笑着凑上去,“姐,我怎么莫名其妙闻到了酸味啊?”
这不是酸是什么,他姐姐多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只是莫名其妙的酸什么呢?
“你觉得我和她谁更好看?”乔曦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乔岭,认真的问。
问完,未等他的回答,乔曦泄气的依偎在沙发里,抱着抱枕,略带几分呆滞地对着电视机。
她这是在做什么?问这些幼稚的问题能有什么意义呢?
平白无故把自己弄成了善妒的怨妇。
他向来讨厌女人争风吃醋,她是知道的。所以关于他过往的情史,她从不问,强忍着,不闻不问。
做个聋子瞎子,也好过做个清醒的人。
潘多拉的盒子,轻易触碰不得。
乔岭刚要说,自己姐姐当然比夏依颖好看,此时乔曦的手机响了,是贺时鸣打来的视频。乔岭很自觉的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
贺时鸣正在房间里给乔曦打视频,客厅里摆了两桌麻将,幸亏他躲得及时,不然一定被人拉上了牌桌。
最近一星期,整整四天都在牌桌上。
麻将这玩意儿,他有些怕了。
“嘟着嘴,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见她嘟嘴的模样,贺时鸣想捏她的冲动又盛了几分。
乔曦闷闷地,刚想说就是有些累,一旁的乔岭插嘴道:“七哥,我姐不高兴呢。她见别人比她漂亮,不开心了!”
他像贺时鸣的小间谍,汇报的详细,还添油加醋,“七哥你可得好好哄哄。我姐可是最漂亮的,对不对?”
“谁啊?比我家曦曦还漂亮?”贺时鸣不正经的去搭腔。
乔曦恨不得把乔岭打晕了拖进冰箱冻住,她去暗示他闭嘴,可乔岭根本没瞧她。
“夏依颖呢!我姐刚才问我,她和夏依颖哪个更漂亮?我说当然是我姐更漂亮,你觉得呢七哥?”说完,乔岭又觉得哪儿不对,又问了句,“不过七哥您知道夏依颖吗?”
乔曦刷一下脸就白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拿了手机就去了外面花园,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几眼乔岭。
“你别听他乱说。他就是个小孩。”乔曦向他解释,言语不免几分显而易见的焦急。
乔曦推开门,冷风呼啸着灌进领口,她只穿了一条薄薄的针织裙。
视频里,乔曦这边的光线黯了下来,贺时鸣看不太清她的脸色,只依稀从那极高的噪点里瞧见一张慌乱的小脸。
乔曦见他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看她,心下不免生出忐忑。
她是真怕他不高兴。
“七哥,我不是故意.....”
“当然是我家曦曦好看。”未等她说完,男人掐断她的话。
他的话里格外温柔。不沾分毫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
坦露的,直接的,真诚的。
他说-
“我家曦曦是最好看的。”
“不用和别人比,她们怎么比得过你。”
她的心刹那间跳的极快,极汹涌。
今晚月尚算明朗,溶溶如水的月色落下来。
落在屋顶,落在花园,落在晚风。落在她发梢,落在她心尖。
一切都是如此静谧,听不见任何多余的熙攘。
她的耳被他占据,隔着耳机听他说情话,比亲耳听更近更羞。
也更真。
仿佛能感受到他炙热而深重的呼吸。
挂了视频后,乔曦还是有些晕乎,可能是今晚喝了一点儿红酒的缘故吧。
之后看了春晚,没到十二点,乔岭被勒令回房间睡觉。他还在化疗期间,不能熬夜。和乔岭道了晚安,把客厅收拾干净,乔曦回房洗漱休息。
关灯后,满室只剩夜色。
乔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耳尖是烫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反复播放着一句话。
“她们怎么比得过你。”
她是不是能相信,他说的这句是真的。并非情话,也非哄她。
而是真话。
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伸长手去捞。
他的电话?
此时可是半夜两点。
“七哥?”她有点渴,说出来的音靡靡的,和这夜色很衬。
“嗯。是我。”贺时鸣被这句七哥勾的紧了呼吸。
“出来。”
“啊?”
乔曦还窝在被子里,没理清状况。
“出来,我在楼下。”依旧是强势不容拒绝的命令,却含着温柔。
乔曦猛地睁大眼睛,掀开被子,碎步跑到阳台,推开玻璃门,她朝下望去。
男人立在树下,着墨色的长大衣,身形挺拔而疏朗。天,地,月色,夜晚的风,一切让她眷念的东西,都只是沦为他的背景。
他抬眼去看她,见她呆愣的模样,一如他想象的那般,分毫不差,嘴角不自觉笑意正浓。
男人依旧举着手机,对着那还在接通的电话轻轻说,“新年快乐,小仙女。”
乔曦呼吸紧滞,略微局促的站在原地,她没穿鞋,脚趾蜷缩,也感受不到地砖的凉,反而从里而外都是热的。
温热的。
“你怎么来了啊....”她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男人凝神看她,要把她的每一分都烙进眼底。
“怕电话里哄不好你,想了想,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