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只着月光,昏暗,所以陆东深看不清她的心事重重。
他拥着她,唇贴着她的脸颊,低语,“想要吗?”
夏昼没吱声,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陆东深的大手探进她的睡裙里,夏昼却握住他的手,从他怀里抬头,“三年前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东深微微一怔。
室内光线暗,夏昼看不清他眸底深处的情绪,或许他也没什么情绪变化,那么短暂的忪怔也不过是她的错觉。他将手探出来,拉过她的手把玩,“只是意外。”
“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陆东深低下头吻了她的额头,低笑时嗓音性感醇厚,“宝贝,你想得太多了,都过去了。”
他还是跟从前一样,面对之前受伤一事轻描淡写带过,任她怎么问都问不出详细情况来。真是意外,还是像饶尊所怀疑的那样,只是看上去像是意外?
“提到从前,我倒是挺好奇一件事。”陆东深说。
夏昼看着他。
“你有没有救过什么人?”
夏昼想都没想,“当然救过,太多了。”
陆东深哑然失笑,也对,光是在沧陵她就没少救人。思量了少许,避重就轻地再问,“我的意思是,奄奄一息的人。”
“这样的人也多啊。”夏昼道,“主动找上门的、还有被我无意撞见的大有人在,有我能救得过来的,还有我救不过来的。”说到这,她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陆东深轻吻她的脸。这件事他没法再继续刨根问底下去,其实他很清楚当年烙在他记忆深处的身影就是夏昼。她救人无数,他当时伤势狼狈,而她也就是那么顺手一救,认不得他也实属正常,而他,从死亡线中挣扎着睁眼时只能瞧见她的背影,记起她的声音也都是偶然。
“东深。”夏昼搂住他的腰,轻声说,“你真的没事瞒我?”
陆东深低头看她的眼,如此距离她就看得清了,他眼里像是聚了所有的光亮,深不可测,又带着吸人深陷的旋涡,他说,当然没有。
夏昼看了他半晌,道,“饶尊遇险这件事不简单,他怀疑有人是冲着你们的合作去的。”
“这件事我会查。”
“你要小心。”
“放心。”虽说得到了他的保证,但夏昼的心总是惶惶不安,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而在之后的岁月里,夏昼才明白,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和陆东深之间就一步步陷入了不可预期不可逆转的局面中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夏昼都待在实验室,庭院里晒着成片的相思豆,除此,还有购回来的相思木、相思叶等。她深信邰国强念念不忘的气味主要还是围绕相思豆,所谓的茉莉温暖气息,只不过是脑海中气味记忆的替换罢了。
在她平时的工作范畴中,依照客户需求来制作一种气味也是常见,但很显然邰国强的这种极具挑战。所谓的一种气息,并不是单纯的就只有一个气息,拿以相思豆为主料的气味来说就会形成好几组气味,更何况,一旦里面加入了相思木、相思叶等提取物,那气味的组合更是多种多样。
这些天阮琦并没有就气味一事做任何回应,也许正如她所说,当事情真相大白后,那些所谓的相思就成了最可笑的证据。
可夏昼依旧要从她身上找信息,并让景泞暗自观察她的行踪,景泞告诉夏昼,阮琦这阵子跟一些植物供应商走得很近,另外,她去了趟医院6楼,可很快就出来了。
饶尊被转回了北京医院,很巧合的是,他跟邰国强在一家医院。饶尊在4楼,6楼病房的是邰国强。
夏昼心里大抵有数了。
阮琦表面上看是不原谅邰国强,但毕竟血浓于水,她偷着去探望也正常不过,如果不是心里惦记,又怎会跟些植物供应商接触?末了,夏昼谢过景泞,毕竟她是陆东深的特别行政助理,帮着她跑这件事本是大材小用。景泞笑说她太客气了,说话间夏昼看得仔细,景泞身上已经没了那天的伤势,一切如常,也许真是她想多了。
转眼又是周末。
夏昼狠狠地睡个懒觉,却一晚多梦,醒来的时候汗津津的。实验室卧室里的窗帘是白纱,开着窗,外面的阳光正盛,偶有风吹进,梁上的风铃就成了细碎的声海。
入了客厅,有隐隐的烟草味从外面飘进来。
她趿拉着拖鞋,透过被阳光折得反光的珠帘就瞧见了庭院里的情形。
有人来访。于那棵古银杏树下,花茶正在茶桌上煮着,杯子洗得干净。陆东深难得穿得休闲,宽松的纯白色半袖T恤和浅咖色亚麻长裤,坐在叶隙的光影里,看上去干净得很,又挺拔清俊得很。
与他正对着的也坐一男子,穿得稍显正式,身上的衬衫料子极好,于光影暗影间泛着光泽。背影也跟陆东深一样挺拔修长,只是夏昼瞧着有些眼熟。
见夏昼醒了,陆东深打远就朝她招了招手,背对着夏昼的男子见状后回了一下头,夏昼这才看清,原来是陆北辰。
虽说上次只是匆匆一面,但陆家男子多有相同气质,贵气得很,所以夏昼想印象深刻。
她上前后,他微微点头当做打招呼,陆东深伸手拉过她,她偏头笑道,“陆教授怎么光临寒舍了?”
陆北辰浅笑,“这里算得上寒舍?夏小姐说笑了。我来找大哥商量些事,也差不多了。”说着他起身,大有离开的架势。
“你们兄弟两个很难聚在一起,留下来吃午饭吧。”夏昼提议,她是听说陆北辰基本是在上海活动,来北京不多。
陆东深笑而不语。
陆北辰则说,“越来越有长嫂风范了。”
夏昼耳根一烫。
“吃饭就不用了,来日方长。”陆北辰道。
陆东深也没多留,叮嘱了他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牵着夏昼的手一同相送,路过草木晒盘的时候,陆北辰突然停住脚步。
草木晒盘是夏昼用来晒各种植物花草的,前庭后院都有不少这种晒盘,在气味制作的过程中,有很多主料是需要经过阳光暴晒的。
陆北辰似乎对晒盘最上方的植物感了兴趣,伸手去碰,夏昼见状马上阻止。
“这是天魂草,目前正在进行阳光除菌,碰不得。”
陆北辰诧异,“天魂草?有毒?”
“天魂草对人体有镇静作用,少量无毒,大量就会危及生命。”夏昼解释,“阳光除菌的目的就是要祛除毒素,因为天魂草也会在某种气味制作上是主要原料。”
陆北辰恍悟。
陆东深轻笑,“囡囡的地盘向来危险重重,你要小心。”
陆北辰微微一笑,没再继续留在原料烘晒区,临走前又补了句,“差点忘了恭喜二位。”
等陆北辰的车子离开后,夏昼微微蹙眉。
陆东深环住她,抬手抚平她的眉心,“你这一觉睡到省了早饭,中午想吃什么?”
“东深。”夏昼抬眼看他,“他不是陆教授。”
陆东深眼里有一抹浅愕闪过,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睡傻了?他不是北辰能是谁?”
“他身上的气味不对,上次见到他,有来苏水的气味。”
陆东深曜石般的眼噙着笑,“只是他工作环境会有来苏水的气味,囡囡,你疑神疑鬼起来太夸张了。”
夏昼沉默。
一个人的体味其实是很受工作环境影响的,并且依照陆北辰的工作性质,不可能轻易改变身上的气息。
可是,眼前那人明明也就是陆北辰,这是不容怀疑的事。
稍许,她叹了一声,“没有来苏水的气味,我倒是在他身上闻到了罂粟气味。”
她光顾着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压根没看到陆东深的神情微微起了变化,眸底深处是深不可测的光。等她的目光转过来,他就收了眼里的复杂,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别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