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路克回到波士顿。他把老式福特车停好,从后门溜进了剑桥宿舍,从员工楼梯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安东尼正在熟睡。路克洗了脸,穿着内衣倒在床上。
等他醒过来,发现安东尼正在摇他:“路克!起来!”
他睁开眼,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但他想不起是什么事了。“几点了?”他嘟囔道。
“下午一点,埃尔斯佩思在楼下等你。”
埃尔斯佩思的名字触发了他的记忆,他想起了那件糟糕的事情:他不再爱她了。“噢,上帝。”他说。
“你最好下去看看她。”
他爱上了比莉·约瑟夫森,这简直是场灾难。这灾难会把所有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路克自己的、埃尔斯佩思的、比莉的,还有安东尼的。
“该死。”他说,随即从床上起来。
他扒掉内衣,冲了个冷水澡。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比莉,看到她光芒闪烁的深色眼睛、笑意盈盈的红色嘴唇,还有白皙的脖颈。他套上法兰绒裤子、毛衣和网球鞋,犹疑不定地走下楼去。
埃尔斯佩思在大厅里等他,大厅是这座建筑唯一允许女孩出现的地方,特别指定的“女士们的下午”除外。大厅很宽敞,有一个壁炉和一些舒适的椅子。埃尔斯佩思一如往常那般引人注目,她穿着风信子色的羊毛裙子,戴着一顶大帽子。昨天看到埃尔斯佩思的时候还会让他心花怒放,而今天,想到她是为他打扮,更让路克感觉到自己的卑鄙。
看到他,她笑起来:“你就像个赖床的小男孩!”
他吻了她的脸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到纽波特花了好几个小时。”他说。
“你显然忘了带我去吃午饭!”埃尔斯佩思轻快地说。
他看着她。她很美,可他不爱她。他不知道自己过去是否爱她,但他确定现在不爱。他是世界上最卑鄙的浑蛋,她今天早晨是如此快乐,而他会毁掉她的幸福。他不知道如何告诉她。他感觉特别羞愧,以至于心都痛了起来。
他不得不说点什么。“我们能跳过午餐吗?我连胡子都没刮。”
一丝担忧爬上她苍白、骄傲的脸庞,他意识到她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她表现得却是满不在乎。“当然。”她说,“穿着闪光铠甲的骑士需要睡美容觉。”
他告诉自己,今天晚些时候要和她认真地谈谈,对她完全坦诚。“对不起,让你白白打扮了。”他难过地说。
“没有白费工夫——我看到你了。你的舍友们似乎喜欢我的装束,”她站起来,“而且德克海姆教授和他太太要开跳舞会。”拉德克里夫学院的人把派对称为“跳舞会”。
路克站起来帮她穿上大衣。“我们可以过会儿见。”他必须今天告诉她——时间拖得越长,越显得不诚实。
“好的,”她愉快地说,“六点来接我。”她给他一个飞吻,像个电影明星一样走了出去。他知道她在假装,但是表演得很好。
他忧伤地回到房间。安东尼在读星期天的报纸。“我冲了咖啡。”他说。
“谢谢。”路克倒了一杯。
“我欠你个大人情,”安东尼说,“你昨晚救了比莉。”
“你也会为了我做同样的事的,”路克小口喝着咖啡,感觉好了一点,“我们似乎逃过一劫,今天早晨没人对你说什么吧?”
“没有。”
“比莉是个不错的女孩。”路克说。他知道谈论她是危险的,然而就是忍不住。
“她简直是了不起。”安东尼说。路克惊愕地看到室友的脸上挂着骄傲的表情。安东尼继续说:“我一直问自己:‘为什么她不能和我约会呢?’但我没有想到她同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她太小巧漂亮了。当她说‘好’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都想写信约她。”
安东尼喜欢用夸张的说法逗人笑,路克挤出一个微笑,内心却感觉惶恐。横刀夺爱的行为无论在哪里都是为人不齿的,而安东尼对比莉的痴迷让事情变得更糟。
路克叹了口气。安东尼问:“怎么了?”
路克决定向他透露一半真相。“我不再爱埃尔斯佩思了,我想我不得不和她分手。”
安东尼一脸震惊。“这太糟糕了。你们非常般配。”
“我觉得自己是个浑蛋。”
“不要自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又没有结婚——甚至都没订婚。”
“没有正式订婚。”
安东尼挑起眉毛:“你向她求过婚了?”
“没有。”
“那么你们就是没订婚,无论正式还是非正式。”
“我们讨论过将来生几个孩子。”
“你们还是没有订婚。”
“我猜你是对的。但是我只感觉自己是个无赖。”
有人敲门。一个路克从未见过的男人走进来。“我猜你们是卢卡斯先生和卡罗尔先生吧?”他穿着破旧的西装,但举止却很傲慢,路克猜他是学院的学监。
安东尼跳起来。“我们是,”他说,“你一定是尤特罗斯博士,著名的妇科学家。感谢上帝,你来了!”
路克没有笑,那个男人拿着两个白色信封,路克悲观地感觉到自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是教务处的职员。教务长让我把这些信亲自交给你们。”对方给他们每人一个信封,然后就走了。
“该死。”安东尼在门关上的时候说。他撕开自己那个信封。“天杀的。”
路克打开他的信封,读了里面的便条。
亲爱的卢卡斯先生:
请于下午三点钟到我的办公室来。
你诚挚的,
彼得·莱德
教务长
这样的信总是意味着纪律方面的麻烦。有人向教务长报告昨晚有个女孩出现在男生宿舍。安东尼很有可能被开除。
路克从未看到自己的室友害怕——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是坚不可摧的——然而,现在的安东尼却吓得脸都白了。“我不能回家。”他嗫嚅着。他不太谈论自己的父母,但路克可以生动地想象出安东尼那粗暴的父亲和长期为此受苦的母亲。现在,他感觉现实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有那么一阵子,安东尼痛苦的表情看上去与到了地狱相差无几。
接着又传来了敲门声,杰夫·皮金进来了,他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胖子,住在对面宿舍。“刚才是教务处的人吗?”
路克晃了一下手中的信。“太他妈对了。”
“你知道,我没告诉任何人你们和那个女孩的事。”
“可那是谁说的呢?”安东尼说,“房子里唯一爱打小报告的就是詹金斯。”保罗·詹金斯是个宗教狂,他毕生的任务就是改良哈佛男生的道德作风。“但他出去过周末了。”
“不,他没有,”皮金说,“他改变计划了。”
“那么就是他了,他那双狗眼,”安东尼说,“我要亲手掐死这个婊子养的。”
路克突然意识到,要是安东尼被开除了,比莉就解放了。他为朋友的人生快被毁掉时自己却产生如此自私的想法而感到愧疚。接着他猛然想到比莉可能也会有麻烦。他说:“我想知道埃尔斯佩思和比莉会不会也收到这样的信。”
安东尼说:“她们为什么会收到?”
“詹金斯很可能知道我们的女朋友叫什么——他对这些事有一种下流的兴趣。”
皮金说:“如果他知道她们的名字,一定会告发她们。他就是这种人。”
路克说:“埃尔斯佩思是安全的。她没有来这里,而且没人能证明她来过。但比莉可能被开除,她会失去奖学金。她昨晚告诉我了,这样她就不能到别的地方学习了。”
“我现在没有能力为比莉担心,”安东尼说,“我必须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路克震惊了。是安东尼给比莉惹的麻烦,如果路克是他,他会更加担心比莉。但路克发现这是一个和比莉谈谈的好借口,而且他无法拒绝这个机会。他压制着心底的愧疚说:“为什么不让我去女生宿舍看看比莉是不是从纽波特回来了呢?”
“你愿意吗?”安东说,“谢谢。”
皮金出去了。安东尼坐在床上阴郁地抽烟,路克迅速刮了胡子,换了衣服。虽然他赶时间,但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他穿着柔软的蓝色衬衫、崭新的法兰绒裤子,还有他最喜欢的灰色斜纹软呢外套。
他来到拉德克里夫学院宿舍院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这座红砖建筑是围绕着一个小公园建造的,出双入对的学生们在园中漫步。某个星期六的半夜,他就是在这里吻了埃尔斯佩思,他痛苦地回忆起往事,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结束的时候。他痛恨变心和换衣服一样快的男人,可自己却正在做他所憎恶的事情——而且无法收手。
一个没穿工作服的女管理员让他进入宿舍大厅。他表示要找比莉。女管理员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拿起一只像是在轮船上用的话筒吹了吹,说:“约瑟夫森小姐,有人找。”
比莉穿着一件鸽灰色的羊绒衫和格子裙走下楼来。她看上去很可爱,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路克很想把她抱进怀里安慰一番。彼得·莱德也召唤她去他的办公室,她告诉路克,那个送信的人也给了埃尔斯佩思一封信。
她把路克带到吸烟室,女生们可以在这里接待访客。“我该怎么办?”她痛苦地说,看上去像个悲伤的寡妇。
路克发现她甚至比昨天还要迷人。他很想告诉她,他会让一切好起来的,但他实际上根本一筹莫展。“安东尼可以说是别的女孩在他的房间里,可是这样他就得让那女孩出来做证。”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母亲。”
“我在想,可不可以让安东尼雇一个女人,你知道,就是街上的那种,让她说那个女孩是她。”
比莉摇头说:“他们不会相信的。”
“而且詹金斯可能会指认说这不是那个女孩。他就是出卖你们的内奸。”
“我的学业完了,”比莉苦笑着说,“我不得不回达拉斯去,给穿着牛仔靴的石油商人当秘书了。”
二十四小时以前,路克还是个快乐的人。这简直难以置信。
两个穿大衣戴帽子的女孩匆匆走进大厅,她们的脸是红的。“你们听到新闻了吗?”其中一个说。
路克对新闻并不感兴趣。他摇摇头。比莉心不在焉地问:“怎么了?”
“我们宣战了!”
路克皱眉道:“什么?”
“是真的,”另一个女孩说,“日本轰炸了夏威夷!”
路克不敢相信。“夏威夷?为什么?夏威夷有什么好炸的?”
比莉说:“这是真的吗?”
“街上的人都在讨论这个。大家都把车停下来了。”
比莉看着路克说:“我害怕。”
他握着她的手。他想说自己会照顾她,无论发生什么事。
又冲进来两个女孩,激动地谈论着什么。有人把收音机拿到楼下,插上电源。先是一阵预料之中的静默,接着喇叭中传来播音员的声音:“据报道,亚利桑那号战列舰被击毁,俄克拉荷马号沉入珍珠港。根据前线传回的首批报告,停放在福特岛海军航空站、惠勒机场和希卡姆机场的一百多架美国飞机遭袭。估计美方的死亡人数将达到至少两千人,一千多人受伤。”
路克怒从心起。“两千人被杀了!”他说。
更多的女孩进入大厅,她们激动地交谈着,大厅里有人粗鲁地让她们闭嘴。播音员说:“日本袭击之前美国没有收到任何警报,袭击是从当地时间上午七点五十五分开始的,恰好是东部标准时间不到下午一点。”
比莉说:“这意味着战争,不是吗?”
“当然。”路克愤怒地说。他知道为此而痛恨一整个国家的做法很蠢,也不理智,但他就是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我要炸平日本。”他说。
她捏住他的手。“我不希望你参战,”她说,眼中含泪,“我不想你受伤。”
他的心快要炸开了。“你能这么想,我太高兴了,”他苦笑着说,“就算世界四分五裂,我也是快乐的。”他看看表,“我猜我们该去见教务长了,虽然现在是战争期间。”突然间,路克有了一个主意,他沉默地思考着。
“什么?”比莉问,“你在想什么?”
“也许确实有办法让你和安东尼留在哈佛。”
“怎么办?”
“让我想想。”
埃尔斯佩思很紧张,但她告诉自己,她没必要害怕。她昨晚违反了宵禁,但是她没有被抓住。她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跟她和路克无关。安东尼和比莉是有麻烦的人。埃尔斯佩思几乎不认识比莉,但她担心安东尼,她有种可怕的预感,安东尼会被开除。
四个人在教务长的办公室外面碰面了。路克说:“我有个计划。”但他还没开始讲出来,教务长就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路克只说了一句:“让我来交涉。”
教务长彼得·莱德是个吹毛求疵的老派男人,身穿整洁讲究的套装:黑色外衣、西装背心和灰色条纹裤子。他的领结是完美的蝴蝶形状,靴子擦得光可鉴人,抹了发油的头就像刷了黑漆的煮鸡蛋。他的同事是个灰头发的老处女,名叫爱丽丝·雷福德,她负责管理拉德克里夫学院女生的道德风纪。
他们坐在围成一个圈的椅子上,就像在开辅导会那样。教务长点燃一支烟。“现在,你们这些男生最好实话实说,像绅士一样,”他说,“昨晚你们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安东尼不仅无视莱德的问题,反而表现得像一个掌控局面的人。“詹金斯呢?”他简短地问,“是他告的密,对吗?”
“我们没邀请别的人来。”教务长说。
“但是,一个人有权利和指控他的人对质。”
“这不是法庭,卡罗尔先生,”教务长暴躁地说,“雷福德小姐和我的责任是确定事实。如果有必要,我们会按照纪律进行处理。”
“我不确定这是否可以接受,”安东尼傲慢地说,“詹金斯应该过来。”
埃尔斯佩思明白安东尼的想法。他希望詹金斯在自己面前感到害怕,以至于不敢复述他的指控。如果成功了,那么学院可能就不会追究这件事。但她不认为这会成功,不过也许值得一试。
然而,路克很快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够了。”他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他对教务长说:“昨晚我把一个女人带到房子里了,先生。”
埃尔斯佩思倒吸一口气。他在说什么?
教务长皱起眉头。“我得到的信息是,卡罗尔先生邀请了那位女士过去。”
“恐怕您得到的是错误信息。”
埃尔斯佩思大喊:“这不是真的!”
路克看她一眼,让她冷静下来。“宿舍女管理员的登记簿上显示,特沃尼小姐半夜的时候是待在她的宿舍的。”
埃尔斯佩思凝视着他,登记簿上之所以有她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一个女生帮忙伪造了她的签名。她意识到自己最好还是闭嘴,否则可能露馅。可是路克打算怎么做?
安东尼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他盯着路克,疑惑不解地说:“路克,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
“让我讲完。”路克说。看到安东尼满面狐疑,路克补充道:“拜托。”
安东尼耸耸肩。
教务长挖苦道:“请继续,卢卡斯先生。我等不及了。”
“我在露珠旅社遇到那个女孩。”路克开始讲述。
雷福德终于开腔了。“露珠旅社?”她怀疑地说,“这旅社的名字是个双关语吗?”
“是的。”
“接着说。”
“她是那里的女招待,名叫安吉拉·卡罗蒂。”
教务长显然一个字都不相信。他说:“有人告诉我,出现在剑桥宿舍的那个人是这位辟拉·约瑟夫森小姐。”
“不是的,先生,”路克用同样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约瑟夫森小姐是我们的朋友,但她没在镇上。昨晚她到罗德岛纽波特的一位亲戚家去了。”
雷福德对比莉说:“你的亲戚能够证明吗?”
比莉困惑地看了路克一眼,说:“是的,雷福德小姐。”
埃尔斯佩思瞪着路克。他真的打算牺牲自己的前途拯救安东尼?真是疯了!路克是个忠诚的朋友,但总不至于为了友谊做到这一步。
莱德对路克说:“你能让这个……女招待出来做证吗?”他嫌恶地说出了“女招待”这个词,似乎说的是“妓女”。
“是的,先生,我能。”
教务长惊奇地表示:“很好。”
埃尔斯佩思目瞪口呆。难道路克贿赂了一个镇上的姑娘来顶罪?如果这是真的,可能不会管用。詹金斯会发誓说不是这个女孩。
然后,路克说:“但我不打算让她介入这件事。”
“啊,”教务长说,“如果这样,我就很难接受你的故事。”
埃尔斯佩思百思不得其解。路克先是讲了个离奇的故事,又表示无法证明它是真的,他是什么意思?
路克说:“我不认为卡罗蒂小姐的证词是必要的。”
“我不敢苟同,卢卡斯先生。”
接着路克丢出了他的炸弹:“今晚我就要离开学院了,先生。”
安东尼说:“路克!”
教务长说:“在开除你之前,离开是对你没有好处的,我们仍然要做调查。”
“我们的国家在打仗。”
“我知道,年轻人。”
“明天一早我就要加入陆军,先生。”
埃尔斯佩思叫道:“不!”
教务长第一次语塞了。他张着嘴巴盯着路克。
埃尔斯佩思意识到路克很聪明。学院很难把不守纪律的指控加诸一个为了国家甘冒生命危险的学生。如果调查撤销,比莉就安全了。
愁云笼罩了她的视野。路克牺牲了一切——来拯救比莉。
雷福德小姐可能还需要比莉表兄的证词,但他很可能也会为比莉打掩护。关键在于,拉德克里夫学院一般不会让比莉去找女招待安吉拉·卡罗蒂做证。
但这些现在对埃尔斯佩思来说都无关紧要了。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已经失去路克了。
莱德嘟囔着他会写一个报告,交给别人去评判。雷福德小姐又揪住记录比莉表兄的地址这件事大做文章。但这一切都是幌子,事实是他们被人算计了,他们清楚这一点。
最后,学生们被解散了。
教务长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比莉就哭道:“不要去打仗,路克!”
安东尼说:“你救了我的命。”他伸出胳膊圈住路克,拥抱了他。“我不会忘记的,”安东尼说,“永远不会。”他松开路克,拉起比莉的手。“别担心,”他对她说,“路克很聪明,不会死的。”
路克转向埃尔斯佩思。就在与她视线交会的一刹那,他退缩了,她意识到自己的怒火已经是无法掩饰的了。但她不在乎。她凝视着路克,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她抬起手来,扇了他一巴掌,非常用力。他忍不住发出了痛苦和讶异的喘息。
“你这个该死的杂种。”她说。
接着她便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