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怔了。
她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刘琰这个人了。
但是此刻,梦中关于前世?里?最?后那一幕的?记忆,连同两年前自己嫁魏劭,新婚次日被送去渔阳,路上被他劫走?后发生的?一幕一幕,忽然?又涌现了出来。
当?时?婉拒他的?时?候,他盯着自己的?那种古怪的?目光,令她至今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
她沉默了。
“你阿姐的?信里?,可有说起和刘琰有关的?别事?”
魏劭忽然?又问,语气听似漫不经心?。
小乔略一迟疑,正要摇头?,魏劭倾身向前,抬手朝被她压在梳妆匣下的?那封信帛伸了过去。
小乔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取信。
心?微微一跳。
见他手已碰到了那张信帛,下意识地抬手压在了他的?手背上。
魏劭迅速抬眼,盯了她一眼。
小乔忽惊觉不妥。
大乔信末转的?刘琰的?那段话,小乔直觉不好让魏劭看到。
自然?了,大战在即,她的?本意,是不想让魏劭再起什么无谓的?猜疑。
但自己这样?阻拦,恐怕适得其反。
她便松开了手,道:“你真要看,看便是了。”
魏劭和她对望片刻,慢慢地松开了已在指间的?那张信帛,重新坐直了身体。
“我?要你自己和我?说。”
充满命令的?一道口吻。
小乔暗叹了口气。
“还带了一段话。他说已放下了前事,遥祝我?好。”
“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魏劭神色冷凝,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很好。”
说完朝她张开双臂。
小乔便入了他的?怀抱。
魏劭低头?,亲吻她香润玉温的?两片唇瓣,忽想起黄河南岸传来的?关于幸逊放言要活捉自己,夺小乔入莲花台的?传言。
虽知这不过是虚张声势,于战前放出的?攻心?幌子,意欲搅扰自己的?心?神。
但心?底里?,依然?还是隐隐地生出了怒意。
缠着她的?唇瓣,力道愈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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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信宫内外,灯火通明。
李典魏梁等人,带着铠甲鲜明的?亲卫,正在纵马来到信宫的?路上,准备迎他出城。
小乔为魏劭扣上战甲腰间的?最?后一个龙鳞锁扣,笑道:“祖母来信,叫我?代她送你出战。我?和咱们的?孩子一起,等你凯旋。”
魏劭点了点头?:“安心?等我?回来!”
“昨日军师提醒我?,”他仿佛想了起来,又道,“须得提防幸逊趁机袭扰兖州。我?考虑了下,让杨信待命。若被军师料中,叫他出兵助力。”
小乔道:“夫君考虑周到,蛮蛮感激。我?知夫君此战关键,杨信若本有另用,夫君尽管先行?调遣。我?今日就去信兖州,提醒父亲及早防备。若真无力自保,到时?再向夫君求助。”
魏劭注视着她,片刻后,微微颔首。
“君侯,雷将军传话,将军们俱已抵信宫外,恭请君侯祭旗阅兵!”
钟媪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夫君可去了。”
小乔笑道。
魏劭转身朝外走?去。
忽然?又停了脚步,回到她身边,伸臂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千钧臂力,仿佛贯穿了坚硬的?铠甲,寸寸地透她骨肉。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松开她,开门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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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拂晓。
小乔在钟媪和春娘陪伴下,站在了檀台之顶,遥望城南城墙之外,山川原野,星旗电戟,魏劭大军,往南缓慢开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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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二年岁末冬,幸逊大军发洛阳,过虎牢关,驻于虎牢关外的?黄河南岸。
双方隔河,相互观望半月。幸逊按捺不住,择日派其子幸维和丁屈从虎牢渡口强行?搭舟桥渡河,意欲直取魏劭扎于黎阳的?本营。
魏劭派檀扶雷炎,只?领一万人马,于对岸漫山遍野虚设旌旗,一波波乱箭齐发,作全力阻止渡河之状。等幸逊主力渡河过半,停弓,边战边退,引入预先埋伏的?包围圈内,一声火鼓,震动天地,李典张俭李崇魏梁领四?路伏兵杀出,丁屈幸维猝不及防,号令失当?,抵不住凌厉攻势,退回舟桥意欲退兵,不料搭出的?数十条舟桥已被魏劭预先埋于虎牢渡北岸的?马弓手以裹了桐油的?火箭射烧,浓烟火光中,舟桥毁,无路可退,后追兵又至,一场恶战,幸逊军士或被杀,或被俘,或落水,不计其数。幸维遭乱箭射死,丁屈逞勇,杀出重围,带残兵沿西逃出百里?,最?后遇到一艘渡船,强行?驾船过河,铩羽而归。
虎牢渡首战,幸逊折损万余士兵,首战即败,又丧一子,得知消息,捶胸顿足,痛不欲生,誓要报仇,一雪前耻。
半个月后,幸逊再次搭设浮桥。此次吸取教训,留人守桥。亲自领大军再次渡河。
魏劭此次也亲统领,狙战幸逊于黄河北之野。双方各投正面军力,累计共计数十万人。
恶战断断续续,双方各有损伤。
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黄河南的?荥阳,升起了一把冲天大火。
幸逊设于此的?粮草库,遭到杨信郭荃联军奇袭,守兵不防,被一把大火烧去了粮库十之六七。
消息传开,幸逊军心?大乱,魏劭趁机重兵压上,幸逊不敌,乱军中险些被围,得丁屈力保,互易兜鍪,引开追兵,才终于退回南岸。
为断追兵,一过河,置身后余下残兵不顾,立刻命烧毁浮桥。
两战皆败,幸逊伤及元气,锐气顿失。
既不甘就此作罢,一时?又不敢再主动兴兵,加上天气日渐严寒,遂命军士就地搭设帐篷,与魏劭隔河相对,暂成对峙之态。
这日望着对岸,眺望北营,抑郁兴叹之时?,司直臧常献策:“陛下今执天下之牛耳,中原诸侯里?,除郭荃杨信,余者无不俯伏。郭杨二人听命魏劭,谋逆反叛,且容他逍遥一二,待陛下定了北方大局,再拿他二人开刀不迟。袁赭恐有二心?,陛下不可重用。余下诸侯里?,汉中乐正功与陛下是旧日发小,陛下称帝,他亦上表奏贺,陛下何不发诏,命他速速引兵,前来应援,一为壮大声势,二可威慑魏劭。”
幸逊喜,遂派臧常,火速去往汉中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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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
乐正功接旨,恭敬请臧常先下驿舍。自己回到内室,召谋士张燕、罗贤齐来,变色,将圣旨投于地,怒道:“幸逊拘幼帝于洛阳西郊冷邸,僭越称帝,如今讨魏劭,两战皆败,连黄河都过不去,安敢呼我?前去应援?”
谋士张燕道:“幸逊屯兵于黄河南,洛阳如今必定空虚。我?劝主公,趁此千载难逢之机会,发兵夺取洛阳,占洛阳,挟幼帝,则可以幼帝之名召天下诸侯讨幸逊。到时?前有魏劭,后有主公,两相夹击,幸逊必亡。幸逊一旦亡,则主公有救驾之大功,天下何人敢不奉主公为圭臬?”
罗贤也称是。
乐正功沉吟之时?,忽听门口一人道:“不可!”
抬眼,见是上月刚从幸逊那里?前来投奔自己的?竺增。
心?下不悦,皱眉道:“你有何见解?”
竺增入内,道:“蒙汉中侯不弃,收留于我?。食人之禄,事人以直,我?便直抒所想。我?随幸逊多年,深知此人。如今刚愎自用,任人唯亲,谋多而不决,好高而骛远。从前有冯招麾下凉州羌兵可用,骁勇善战,如今冯招丢凉州,羌兵亦去,麾下将士,少有死忠,决计难成大事。反观魏劭,年少有为,剑戟森森,气势锐猛,雄不可挡,麾下又多精兵良将。此人才是汉中侯天下大计之劲敌。如今若叫魏劭灭了幸逊,则魏劭必将剑指南下,势如破竹,气吞虹蜺,天下再无人能挡!汉中侯即便占领洛阳,恐也非长久之计!”
乐正功原本表情轻慢,渐渐凝神。
见竺增停下,忙催促,又请他入座。
竺增入座方道:“以我?之见,汉中侯可奉诏发兵,与幸逊一道伐魏劭。合汉中侯与幸逊之兵力,先灭魏劭。魏劭一去,剩下幸逊,不过一个僭位之徒,以汉中侯之雄才,何足惧哉!”
乐正功大喜,起身作揖道:“我?得使君,如得宝珠!先前是我?怠慢了,先生勿怪!”以上宾之礼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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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西郊冷邸名乌燕宫,乃从前一处皇家别苑,如今早已败落。宫里?荒烟蔓草,蛛丝尘网。
可怜汉帝刘通,七岁起被扶上傀儡帝位,至今未得一天安心?。从前迫于幸逊淫威,终日战战兢兢。如今被逼禅位,又转到了这冷宫,知幸逊还留着己命,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一个幌子,迟早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和身边几个仅存的?近侍终日惶惶,愁云惨雾,来这里?后没多久便病倒,又何来问医请药?不过是自生自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