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惩治

魏劭他?妈,简直作死,害自己儿子就算了,还害她遭了池鱼之殃。要不是她是婆婆,小乔真恨不能冲过去照她脑袋扣一个大屎盆。也不知道她给儿子喂的是什么玩意儿,药性竟然那么的强,一次根本不行,后?来陆陆续续,又折腾了几回,直到天快亮,魏劭筋疲力尽,才终于老老实?实?地?睡了过去。

小乔一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醒过来时,床上就她一个人。

她那只?可怜的手,不但失了清白,而且胳膊酸的快要抬不起来了。

魏侯早上走时,比平常稍晚一些。走之前,嘱了一声春娘,只?说,不必叫女君起觉。

他?说话时的神色和平日一样?的冷淡。当时春娘抬眼,一晃间,觉得魏侯眼窝比平常略要凹陷些,似乎昨夜没?睡好。但精神却看不出半点萎靡,反而目光愈发清炯。

之前除了那日他?出门太早之外,小乔都随他?一道起身,送他?到西屋外的。今天也不早了,春娘起先不见小乔,本忐忑着,怕她又因疏忽惹恼了魏侯。听他?临走忽然这么说了一声,才放下心。等他?走了,入内室撩开帐幔,见小乔还面朝里?地?趴在枕上沉沉而眠,云鬓凌乱,衣衫褪至肩头,袒露了一片雪背。床前地?上丢了好些疑似用过的不洁帕巾。帐内略暖闷,隐隐能闻出一种特殊的床帏气息。

春娘是过来人,明白了。昨夜房事过度。暗自猜疑,也不知道年轻正当力的魏侯昨夜究竟如何折腾的,不但把?自己给弄的眼窝凹陷,女君也成了这样?子。不忍吵醒小乔,悄悄收拾了地?上东西便?退了出来,一直守在门外,等到这会儿小乔睡饱了,才进去服侍她起床。

小乔平时并没?起床沐浴的习惯。但昨夜虽免去了吃大苦头,代替的工作量却实?是不轻,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这会儿醒来觉得浑身黏腻不大舒服,便?叫备水沐浴。怕被?春娘看到自己胸前那两团被?掐的到了这会儿还没?褪去红痕的可怜肉,不肯让她像平常那样?在边上服侍着,自己脱衣入了浴桶。

只?是两只?胳膊实?在酸疼,抬起来都有些吃力,正低头擦澡,帘子一晃,抬眼见春娘进了,急忙往下缩了一些。

“老夫人那边来了人,请女君过去。”

小乔立刻猜测,或许是和昨晚的事有关?。

“晓得了。春娘你出去吧。我这就出来……”

但是春娘已经过来了,扶着小乔两个肩膀就把?她从水里?拎小鸡似的捞了起来,道:“听来人口气,仿佛有要紧事,婢服侍你穿衣,也快些……”

小乔急用浴巾掩胸,但还是落了春娘的眼。她一怔,把?小乔的手拿开,仔细看了一眼,皱起了眉,低声埋怨:“男君这下手……也太没?轻重了……”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不满。

小乔哪里?还敢提昨夜的经过,闭着嘴巴不说话。

“女君稍等。”

春娘奔出去,回来手里?拿了一盒药膏,挑了些替小乔轻轻擦抹了上去,十分清凉。最后?擦了身体穿上衣裳,小乔匆匆梳洗完毕,立刻去了北屋。一进去,迎面就感觉到了一种与平常不大相同的气氛。

徐夫人坐在榻上,钟媪在侧,边上立着昨晚那个送冰的王媪,地?上跪了个东屋那边的仆妇,似乎是朱夫人房外听用的,之前小乔去东屋时,打个几个照面儿。

房里?气氛有些凝重。小乔不敢怠慢,跪在了徐夫人座榻前,向?她问安,又为自己来迟告罪。

徐夫人微微一笑,道:“无妨。祖母叫你来,是想问你几句话。”

钟媪便?叫王媪和东屋仆妇出去,自己也出去,掩上了门。

屋里?只?剩徐夫人和小乔。徐夫人朝小乔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侧,道:“早上我方起身,仲麟便?来看了下我,瞧着好好的。说了几句话才走。谁知过后?,我便?听说,昨夜东屋里?出了点事。说他?曾被?你婆母叫去,本是吃饭,不知为何后?却起了争执,连房门都被?他?踹断,姜媪也昏死过去,似乎还牵涉到了郑姝。我还听说,你房里?昨夜要了许多的冰块。这时节,要如此多的冰块何用?”

徐夫人顿了一下。

“昨夜到底出了何事,你可知晓?”

小乔迟疑了。

果然,徐夫人这么快就知道了昨晚的动静。只?是不清楚她到底知不知道朱氏给魏劭下了媚药的事。

她立刻想起昨晚自己曾两次在魏劭面前提到告诉徐夫人去向?她求助,都被?他?拒了。

固然这种事过于阴私,做孙子的自然不愿意让祖母知道。但小乔总觉得,从他?昨夜神情语气,以?及今早他?在徐夫人跟前毫无异状的表现来看,出了这样?的事,魏劭似乎也依旧带了点不愿让他?祖母知道朱氏对?他?做下这种事的意思。

他?似乎还是想在祖母面前为朱夫人遮掩留体面。

他?是不愿意说,徐夫人这么快却来问自己。

说了,被?他?知道出自自己的口,就是开罪了他?的孝子心。

不说……以?徐夫人对?这个家的掌控看,她迟早是会知道的。到时候就是自己在徐夫人面前的不是了。

小乔抬起眼睛,见徐夫人那只?独目望着自己,略思忖,应道:“回祖母,昨晚东屋那边出了何事,孙媳确实?不清楚,夫君回来在我面前也半字没?提。至于取冰块,我是知晓的。当时他?推门而入,径直便?进了浴房,随后?叫我取冰。我稍一迟疑,他?便?急催,急用之状。我也不敢怠慢,叫人取了冰来,才知……他?是要将冰块浸入水中泡澡……”

徐夫人眉头微蹙。

小乔低下了头。

“怎不说了?后?来呢?”

小乔小声地?道:“后?来我担心他?受冻,进去看他?,他?整个人都泡在冰水里?,说口渴的很,我便?端水给他?。再后?来……”

她低下了头,神情露出羞窘,不再说话了。

徐夫人望着小乔,眉头皱的更?紧。

小乔虽只?简单这么说了几句,徐夫人岂又猜不出来,昨夜孙子和新?妇接下来不但颠鸾倒凤,而且很是异常。

从新?妇的描述来看,孙子分明是中了媚药后?的反应。

徐夫人心底立刻涌出一丝怒气。

魏家男丁不盛,丈夫和儿子都是一脉单传,如今她膝下也就只?剩魏劭这么一个孙子了。莫说视若心肝之肉,便?叫徐夫人拿自己的寿元,乃至舍弃魏家全部家业,去换魏劭的一世平安,她也心甘乐意。

万万也没?想到,竟然有人黑着心肝对?他?下了如此的恶药!

她立刻问:“仲麟后?来身体可有损伤?你如实?告诉祖母,无需顾忌,更?无需羞臊!”

在徐夫人跟前提昨晚那种事,小乔其实?真的是感到羞窘。所以?刚才也就那么含糊带了过去,此刻却听出了她话音里?的焦急和一种隐隐的怒气,一凛,顾不得自己的羞窘了,道:“应该是无碍的。起头他?很是难受,后?来……终于睡了过去。”

徐夫人沉吟片刻,慢慢吁出一口气,看向?小乔。见她垂眸,两颊微红。想起早上孙儿来看自己时,提到了一句她,说还睡着就没?叫醒同来。想必昨夜是被?自己孙儿给折腾到了,心里?便?怜惜,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祖母知晓了。我这里?无事了,你回去再歇着吧。”

小乔朝徐夫人叩拜道谢,退了出去。等她走了,徐夫人便?将钟媪唤了进来,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钟媪大惊,见徐夫人面沉若水,迟疑了下,道:“老夫人息怒。婢去将夫人叫来,问个究竟……”

“我也许久没?去那边了。这回不用她来,我自己去看看她吧!”

徐夫人从榻上直身起立,冷冷地?道。

钟媪扶徐夫人下榻,伺候换了衣裳,往东屋去。

……

昨夜朱夫人一夜无眠,早上起来两眼浮肿。一早,魏劭来了,她想起昨晚儿子怒状前所未有,心里?依旧忐忑,勉强稳住神,起先朝儿子露出笑容。见他?也不坐,也不说话,站在面前只?是盯着自己,颤声道:“仲麟我儿,昨晚之事,确实?是我不是。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一时糊涂,竟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昨夜你去后?,我还道你往后?不再认我这个母亲了!我的心里?……”

她眼眶泛红,泪便?流了下来。又哽咽:“你祖母那里?,想必也是知道了吧……她原本就瞧不起我,往后?更?甚。也罢,只?怪我自己糊涂,我今日便?去她那里?请罪,她要怎么责罚,我认了便?是……”

魏劭两道眉头紧紧皱着,半晌,仿佛才压制下了情绪,缓缓地?道:“昨夜之事,我并未告诉祖母,也不打算让祖母知晓,免得她凭空又添无谓烦扰。”

朱夫人一听,松了口气。

“只?是你这里?,须得照我两件事。”魏劭又冷冷道。

“儿子只?管讲!”朱夫人忙点头。

“第一,把?郑姝送走,往后?不许她登我魏家的门。第二,母亲往后?也再不许与巫祝交通往来……”

他?的眼里?掠过一道阴影。

“若是叫我知道,下回你再合同巫祝做这种类于下药的阴私丑事,我立马让人铲平巫庙!”

朱夫人吓了一跳。

昨夜事情没?成,她还埋怨了一会儿大巫给的药不好。只?是没?想到,儿子怎么就知道药是自己从巫祝那里?求来的。见儿子提这个,毕竟不光彩,涨红了脸道:“不和巫祝往来,我是记住了。这回也是十分的后?悔。儿子放心便?是。只?是第一条……”

她迟疑了下,抬眼看了眼魏劭。见他?神色阴沉地?盯着自己,一凛,心知这当口,无论如何是留不下外甥女了。

“知晓了。只?是你也知道,楚玉家中已无依靠,这突然送她出去,她又能去哪里??儿子你容我几日安排。我知你不喜楚玉,经这一回,我也得了个教训,往后?再不会要你纳她了。她这些年一直陪伴我,如今我要送她走,好歹要送的体面,给她备些东西,也算是成全她这么些年代替你在我跟前尽的孝……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

朱夫人说到伤心处,眼泪又流了下来。

魏劭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片刻后?,终于道:“三天。三天后?她若还在,母亲休怪我不孝了。”

朱夫人无奈,只?得应下。哽咽道:“仲麟,我这回事错了,对?不住你……”眼泪干了又擦,擦了又干。

魏劭望着朱夫人,仿佛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最后?只?道:“只?求母亲记住此次教训,往后?行事莫再如此糊涂,便?是做儿子的福分了。”

……

魏劭走后?,朱夫人自己独自发呆了许久,到了中午,问下人,听到郑姝还在房里?,早上起便?水米未进,亲自找了过去,将早上答应的事说了一遍。

郑楚玉已经哭得两眼红肿,道:“姨母,我只?后?悔自己不该糊涂,自甘下贱做出了这样?的事。便?是表哥没?说,这个家里?,我也是不能待的了。我见表哥对?姨母也有所怨恨了,这更?非我的本意。我方才就想好了,我走。”

朱夫人见她这么为自己考虑,更?是不舍,百般安慰,道:“你放心。这回的事,北屋那里?不知道,仲麟也答应不说的。我送你出去,不过是暂时,等过些时候,姨母看情况再将你接回来。”

郑楚玉慢慢收了眼泪:“姨母,我走后?,姨母千万莫和表哥用强。表哥是个孝子,心里?对?姨母是好的。姨母遇事须像之前那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料表哥必定心软下来。只?要表哥护着姨母,老夫人那边也需照应表哥的颜面,如此姨母往后?日子才不至于太难……”

“楚玉,只?有你为姨母着想……那个乔女,若是有你半丁点儿的贴心,我也不至于在儿子面前落的如此没?脸!”

“姨母——”

“好一对?情深难舍的姨甥!连我这老身见了,也是心有所戚然!”

身后?忽然有个四平八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朱氏猛地?回头,见徐夫人不知道何时竟然来了,此刻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门口,神情看起来和平常无二,但那只?独明的眼睛里?放射出的刺芒却笔直地?射向?自己,吓了一大跳,慌忙松开郑楚玉,朝徐夫人跪了下去迎拜,颤声道:“婆母如何亲自来了?若有事,使人唤一声便?可。”

徐夫人理也不理,目光改射向?跪在了朱夫人身后?的郑楚玉。

郑楚玉脸色发白,不敢抬头。

徐夫人看了郑楚玉片刻,慢慢地?道:“把?郑姝即刻送出家门。往后?莫再让我见到她了。”

她说完,立刻有两个健妇进来,拉着郑楚玉往外去。

郑楚玉哭了出来。

徐夫人顿时心乱如麻,忙道:“婆母……”才开口,见徐夫人目光倏然扫向?自己,顿时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你姨甥相伴多年,颇有感情,你放心,不会亏待了她。她父母虽亡,仍有伯叔,送她回去,嫁妆也一并送去,让郑家人找个好人家嫁了,如此安排,你有不满意?”

朱氏嗫嚅道:“一切听凭婆母安排。”

外面郑楚玉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房里?的仆妇也都出去了。最后?只?剩朱氏还跪在地?上,低着头。

许久,她慢慢地?要抬头时,忽然听到徐夫人猛地?顿了一下拐杖,力道之大,竟然将她脚前的那块青砖顿出了一道裂纹。又听她厉声道:“我准你抬头了吗?”

朱氏一个哆嗦,抬起眼睛,见徐夫人满脸怒容,俯视自己的那只?眼睛里?,射过来的光芒犹如刀般凌厉。

她嫁入魏家二三十年,心里?虽然一直怨怪徐夫人对?自己冷淡,但像此刻这样?的厉色,却是从未有过。心噗噗地?跳,勉强定住心神,壮着胆子道:“不知媳妇做错了什么,竟然惹的婆母如此生气,求婆母明示,也好让媳妇改过……”

徐夫人啐了她一口:“昨晚你给我孙儿下了哪里?来的下九流恶药?为了把?你那个好外甥女塞进我孙儿房里?,你安敢做出如此歹毒之事?你道那是催情!倘若有居心叵测之人将交给你的变成□□,你这蠢妇,莫非也要投给你的儿子不成?郑姝是你的外甥女,我的孙儿便?不是你自己肚里?爬出的亲儿子了?”

朱氏面色顿时苍白,额头密密地?沁出了汗,心知事情已经被?徐夫人知晓了,不敢再辩解半分,以?额触地?,泣道:“媳妇一时糊涂,犯了大错!侥幸未铸恶果。求婆母施惩,往后?再不敢了!”

徐夫人显见怒极了,厉声呵斥完刚才那一段话,喘息个不停,片刻后?才服了下来,冷冷道:“你平日和巫祝交通频频,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如今你竟敢对?自己的亲儿子下这样?的手,可见心思已经邪歪到不知何处了!你是我孙儿的生母,我也不好对?你如何,免得落了我孙儿的面。也罢,既然你自己央我施惩,你便?去祖宗祠房自己面壁去吧!何时想清楚明白了,你再回来!”

徐夫人说完,再不看朱氏一眼,转身便?走。到了门外,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候着的钟媪急忙接扶住她。

徐夫人闭目,定了定神。见钟媪望着自己,神色里?有些忧虑,朝她摇了摇头,道了声“我无妨”。钟媪便?搀她一路出来往北屋回去。

“老夫人,早上男君来时,在老夫人面前半点未提昨夜之事,可见男君不想让老夫人知道夫人所为。老夫人这样?惩戒夫人,男君性烈,若知老夫人召过女君,倘若迁怒……”

她停了下来。

徐夫人独目望着前方,淡淡地?道:“这就看乔女自己了。倘若连这点事都过不去,日后?如何能与仲麟匹耦伉俪至白头?”

钟媪沉默了片刻,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