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礼万万想不到姜酒是真的想分手,他一开始惊讶,过后又觉得生气,好看的薄唇紧抿,第一次被人如此拒绝,他连想都没想,转身大步离开。
姜酒盯着他背影几秒,慢吞吞把视线移开,看到了左前方的两个人,挑挑眉并没有选择回避,而是坦然的举了下手中的酒杯。
裴熙脸上挂着矜持的笑意,右手挽着她父亲的胳膊:“阿酒,好巧啊,是有人带你过来的吗?这宴会门槛很高的。”
“很高吗?我一迈就进来了。”姜酒笑了。
裴熙原本想奚落她,如今自己却有些尴尬,咬着牙待要抢白几句,他父亲裴剑川却微笑着打了个圆场:“姜小姐,小女性格急躁,让你见笑了。”
他客气,姜酒就更客气,笑容都加深了一个层次:“哪里急躁?还是裴伯父教得好,好久不见,裴伯父也一点儿都不显老呢。”
…
裴熙跟着她父亲进到休息室后,低着头没敢说话,她的性格确实和裴剑川从小的教育有关,被训多了,心思敏感多疑,骨子里就没什么自信。
“知道我为什么不支持你自己开公司吗?”裴剑川翘着腿在沙发上坐下,烟头在指尖燃着,语气嘲讽。
“你连个落难的丫头都比不过,说不过人家,事业上也拼不过,男人还被抢了,整天打扮有什么用?白费了我打拼家业的苦心!”
中年男人吸了口烟,面沉似水的给女儿下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赢过姜酒,不然就别回家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裴熙一步一步走着,终于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发泄出来,将手包猛地扔在地上,歇斯底里的踩踏。
她把那包想象成姜酒,做梦都想看到姜酒有一天也能像这样,狼狈肮脏的任人侮辱,却不想自己先崴了脚。
郑子逸开了车门下来,弯下腰想替她查看一下,裴熙不耐烦的挣脱,一瘸一拐自己走了两步,过一会儿猛地回头。
“你好歹以前也是个网红,圈子里人脉还是有的吧?”
“有啊,我人脉可多了,人缘也不错…”郑子逸点头。
裴熙不屑的哼了一声,扔过一张卡来:“行了,别废话,这里面的钱你看着用,多给我联系几个营销号,我有料要爆,过程可能比较长,让他们准备好。”
夜色茫茫,郑子逸急忙答应一声,二人上车后,他才问:“小熙,咱们去缤江酒店的套房吧。”
裴熙鼻子里‘嗯’了一声,虽然看不上这男人,但又贪恋他给的温暖,街道上五彩的霓虹灯飞速滑过,她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默默流了一会儿泪。
…
姜酒出来后才想起,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她靠在墙边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封沈慢悠悠走了出来。
闻见男人身上有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她打了个哈欠问:“你女朋友呢?我找不着代驾,顺路搭个车,保证不打扰你俩。”
“她不是我女朋友。”封沈看了她一眼,走到车边按了下钥匙:“所以不打扰,坐吧。”
姜酒‘啧’一声,看着他的眼神不大友善:“不是你女朋友,你跟人家来酒店?刚刚看着挺亲密的,怎么翻脸不认人?”
“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又没伤害谁,成年人不都这样?”封沈吊儿郎当的笑了笑,弯腰开了副驾的门:“再说了,我又不跟你约,你怕什么?”
姜酒现在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撇撇嘴坐上车:“幸好你看不上我,我最讨厌花心的男人。”
车子还没来得及开暖风,她抱着肩膀把大衣裹紧,又说:“我刚刚跟顾延礼分手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她跟封沈说话时警惕心少了很多,很自然的就把心事讲给男人听:“即便长相再相似,他都不是那个人…我以前是病急乱投医了,现在想想真愚蠢。”
“你到现在还忘不了顾延霆?”前方有车子超过,尾灯照射过来,封沈的眸子里有一瞬闪过光辉,随即暗淡下去。
姜酒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她用手指抹了下眼角,喃喃道:“第一次遇见顾延霆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寒冷的晚上,我站在桥上,莫名其妙就想知道下头的河水到底有多深。”
“他把大衣给我御寒,上头有股柚子皮的味道,闻着就能想到柚子果肉的那种苦酸苦酸的涩感,他说他是附近岗亭的保安,生硬的跟我聊天,整整陪我站了三个小时,其实我知道他在骗人,哪儿有那么帅的保安…”
“那个人对我来说,就是冬日里的太阳,失去他以后,我骨头缝都在钻风,封沈,这种感觉你根本理解不了。”
“我可以给你的房子装很多暖气,在你身上贴满暖宝宝,可以让你穿上厚厚的衣服,也可以用我的身体替你遮风,其实取暖的方式有很多种,只是你不选择而已,小酒,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跟顾延霆长得也挺像?”
车子静静停在路边,说最后一句话时,封沈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姜酒却以为他在开玩笑:“少来,我不需要你这个花心渣男的可怜。”
她觉得面颊冰凉一片,却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流了眼泪,满不在乎的探身去驾驶座那边取纸巾,耳侧的长发划过男人的下巴。
下一秒被他掐着胳膊拽住:“小心点儿,我好歹也是个男人。”
二人对视片刻,封沈又将她放开,取了面巾盒子随意的掷在她腿上,他懒洋洋笑道:“我开玩笑呢,看看你那狼狈的样子,为了个男人哭哭啼啼,都不觉得丢脸吗?”
…
顾延礼晚上一直没睡好,香薰蜡烛的蜡油像是眼泪似的聚集在盒子中,房子里薰衣草的味道呛得熏人。
他光着脚下来,把那燃尽了的助眠香薰扔到窗外,一瞬间明白过来,之前这东西之所以管用,是因为姜酒在。
第二天秘书打来电话,说老爷子忽然要开股东大会,他就知道没好事,果然刚一进门就看见顾莲白那张虚伪的脸。
少年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身材修长,面颊清秀,神情看起来还有一丝丝羞涩,正在跟股东们微笑着攀谈。
有顾老爷子在,顾延礼也不好发作,过去弯腰给老人问声好,压低声音问:“我又怎么让您不满了?您明说行吗。”
老爷子咳嗽一声:“你平时表现倒挺好,只是对你弟弟太自私了些,我这次把股份分给他百分之十,就是让他有些底气,免得以后被你排挤。”
顾延礼简直无话可说:“他才多大点儿?他有管理公司的经验吗?他…”
话音未落,旁边顾莲白走了过来,语气谦逊:“延礼哥,我经验确实不多,所以希望你多教教我…我一定老老实实听哥的话,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我这人忍耐力很强的,只要咱们兄弟能和睦相处。”
顾老爷子十分欣慰:“看看莲白多懂事,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才总是被你欺负。”
顾延礼铁青着脸没回复,这场会议本身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他全程都没怎么讲话,靠在椅背上扫了眼顾莲白。
少年正百无聊赖的摆弄手机,全面屏手机上的壁纸背景是红色的,画了一个长发女人的侧脸,纤细的肩膀上停着一只紫色蝴蝶。
顾延礼眸光停顿了一下,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暴怒,他强忍着等到会议结束后,大步过去把顾莲白堵在走廊拐角。
“你这次盯上了姜酒是不是?顾莲白,你有什么损招冲我来就行,敢招惹我的女人,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男人的话语并不全是威胁,大手抓着顾莲白的领口,险些就要把他勒死,但如此紧要的关头,少年却仍是满不在乎的。
慢悠悠的一根一根掰开顾延礼的手指,他将自己解救了出来,咳嗽两声按亮手机屏幕:“延礼哥是看到这个手机墙纸,才会如此暴怒吧?”
这么说着,他挑挑眉笑了:“但你没发现吗?我画上的人并不是姜酒,她眉角上有一颗红痣,明明是你的初恋周雨落啊。”
顾莲白故意将那壁纸放大,举到面前让他细看,顾延礼抿了下唇,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如被雷击一般,内心震颤着茫然不知所措。
“这样看的话,延礼哥你确实跟延霆哥长得很像呢。”顾莲白话里有话,笑着整理了一下领带,脚步轻松的离开了。
…
而就在距离B市千里之外的某个山区,高大的男人正在山路上跑步,严寒的天气中,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细小的雾气从他周围升腾起来,他满不在乎撩着上衣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后背上贯穿了一道狰狞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