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一直狠狠咬住棕龙已经?断裂的后颈,将?他死?死?压制在身下?,直到他停止了痉挛,这?才松开,踩着身下?那具宛如小山般的庞大尸体,爬了上去,站直血痕斑斑的身体,朝着远处森林的方向,发出了一声雄浑的怒声吼叫。
这?一声怒吼,随风远远地传送出去,包含了满满的愤怒、警告,以及唯有胜利者?才会有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而其实,地上的那一片野火,这?会儿已经?快要烧到他的屁股了。
“纣——”
甄朱见险情解除了,跑到火烧不到的地方,冲着他的背影喊他名字。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每当她发出“纣”这?个音节并时候,就是在叫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他立刻停止咆哮,红着眼睛,从棕龙的尸体上下?来,竟然踏过地上那片正?在燃烧的野火,朝她跑了过来。
他一侧的下?肢因为受伤,朝前?迈步的时候,动作显得有点僵硬,但跑的依然飞快,一下?就穿过了火场,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她高高地举起,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两只小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闪闪,沾着斑斑血痕的狰狞的一张脸上,却充满了一种与之极不协调的柔软的情感色彩。
可是甄朱现在却没心思去接受来自他的抚慰。她望着那片随了风势正?在继续朝前?蔓延的地火,不断挣扎,示意他赶紧放自己下?来。
刚才为了帮纣,她点燃了山脚下?的这?一片野草丛,现在地火沿着草丛正?在随风蔓延,虽然一侧有溪流阻挡,不会烧到对面的树林里去,这?边的过火面积和火势现在也不算很大,但是如果不加阻止,任他顺着溪流这?么一直烧下?去,很快就会烧到靠山一侧的茂林里去。
朝夕相处,甄朱和纣的默契度也越来越高,他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放下?了她,看?着她飞奔着从地火旁边越了过去,一直跑到远处前?方溪流拐角那里,搬起附近地上的石头,一边丢在草地上,一边高声呼唤着他。
纣茫然,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既然叫唤他了,他就一定会去帮她的忙。
他立刻也追了上去。
附近山脚一带,除了野草,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虽然边上就是溪流,但手头并没有可以用水灭火的工具,所以甄朱想在野火烧到这?里之前?,先用石块在地上堆出一道截火墙。
纣虽然受了伤,但或许是恶战之后终于赢了对手的缘故,看?起来还是非常兴奋,在甄朱指挥下?,轻轻松松地推着比她还要高的巨石,不停地滚到她指定的地方,没片刻,就在地火的必经?之处连起了一堵石墙。火继续一路蔓延着,毕毕剥剥地烧了过来,被巨石挡住去了去路,渐渐地熄灭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就这?样结束了。沿着溪流几百米长?的这?一片平地上,满目是被火烧过后的焦黑痕迹,余烬未灭,烟雾弥漫,中间躺着几只被烧成黑炭似的龙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烤糊了的焦肉般的刺鼻的难闻气味。
夜里下?了一场雨,第二?天,甄朱从洞穴里出来,看?见溪水满涨,脚下?的那块平地,除了入目的湿润焦黑颜色还在提醒着昨天曾在她眼皮子下?发生过的那场恶战之外,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的声音。
纣身上受伤的地方不少,连面鼻处也被抓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破了相,令他那张原本看?起来就不友善的脸倍添狰狞,但最严重的伤,还是后背和一侧下?肢上的抓伤,两处伤口都极深,肉已经?外翻,令甄朱十分担心。
在这?个世界里,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能够帮他治疗伤口的草药,何况,这?里有没有也是个问题。她无计可施,只能在他豁开的皮肉伤口里撒上充分燃烧过后冷却下?来的柴火灰烬,希冀用这?个法子来为他止血,防止过度发炎。
可能是失血过多,加上情绪也渐渐从鏖战的狂热中冷却了下?来,接下?来的那两天,纣显得有点疲软,除了进食,基本就是在睡觉,这?样睡了几天,甄朱惊喜地发现,他那原本看?起来十分可怕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凝固,愈合,他的精神也恢复了过来。
半个月不到,纣就完全恢复了状态,又?变得精神了起来。
那条棕龙和同行的两条跟班龙虽然都死?在了那天的那场鏖战里,连尸体也被火烧成了焦黑的颜色,但甄朱觉察到,事情虽然过去有些天了,但纣似乎十分记恨,对那天遇到的偷袭之战,依旧耿耿于怀。
伤口愈合后,一连几天,他都早出晚归。但狩猎似乎并不是他的目的。
按照之前?的规律,通常,家里只要还有能吃的新鲜的肉,他宁可睡觉,也不会出去活动。
根据甄朱这?些时日的观察,总的来说,纣是条懒龙。
但是现在,他却一反常态,天天出去。
她既不能跟上他,看?他这?些天外出到底在干什么,也没法和他交流,只能从他时不时盯着山脚下?那块曾是修罗场的平地的凶狠眼神中推断,他应该是想复仇,或者?说,解他的心头之恨。
又?过了几天,这?天他又?要出去,但和往常不一样,他不再?将?她藏在洞穴里,而是一反常态,竟然扛起甄朱,让她坐在他的膀子上,然后带着她,纵身跃下?山坡,朝着前?方的密林大步奔跑而去。
他个头很高,直立起来,从头到脚,将?近三米,甄朱第一次坐在他膀子上,就好?像坐在一堵快速跑动的高高的墙头上,虽然有他托着,但起先还是有点害怕,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颈,渐渐地,等她有点习惯这?个高度,她发现被他这?样带着跑动还挺有意思的,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咯咯地笑,他听到了她的笑声,更加起劲,跑的也更快了,一人一龙,就这?样穿过一片银杏森林,出去的那一刹那,甄朱觉得眼前?一亮。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些时日了,除了第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她全都是在洞穴内外渡过的,最远的活动范围,不过也就是山脚下?的那片溪流。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住的地方,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这?个新的世界。
刚才的那片银杏森林,原本就已经?让她感到叹为观止,等这?一刻,看?到跃入眼帘的景象,她才真?的有了一种震撼之感。
前?方,她视线的尽头,是一片宽的仿佛看?不到边际的巨大湖泊,湖水清澈无比,倒映着蔚蓝的天空,犹如一块镶嵌在幽谷中的巨大的蓝色宝石,天空里,翱翔着奇形怪状的的巨大鸟龙,湖泊里,身高长?达几十米的巨大的食草蜥脚龙伸着长?长?的脖颈,在浅水处悠闲地慢慢趟走,岸边跑动着成群的龙,各色各样的叫声,尖锐的,低沉的,充斥着她的耳朵。
这?里靠近这?个大湖,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原来是个集中了各种群居龙的聚居之地。
无数的龙,原本正?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食草龙不停地吃草,而食肉龙则躲在暗处,准备觑准机会对相中的猎物进行致命的一扑,但是随着纣的突然闯入,就仿佛一场瘟疫从天而降,附近所有的龙都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眼睛里露出畏惧,不断后退,四散奔走。
纣直驱而入,完全无视身边那些对他怀着恐惧之心的同类,朝着前?方的一个山坳方向疾奔而去,脚趾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响声。
山坳的尽头,就是死?去的棕龙的巢穴,那是他从曾经?统治了这?片陆地十几年的灰龙手上接管而来的,但是还没拥有多久,现在这?里就易主了,有了新的龙王。
纣带着自己的小东西,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嘴巴紧紧地闭着,露出严厉的威慑表情,所过之处,再?凶猛的龙,也无不无退避三舍。
他就这?样扛着甄朱,最后停在了一处高出周围的土坡之上。
甄朱看?见地上有只龙的尸体,腹部已经?被利爪撕开,内脏空了,身上其余各处,也到处是被撕咬后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啃的只剩骨头,看?起来,倒像是被许多副尖齿利爪同时给撕咬出来的,惨不忍睹,周围一滩血迹,从凝固的程度和变暗的颜色来看?,仿佛不像是今天才死?的。
虽然这?只龙尸被破坏严重,但甄朱还是认了出来,他额头有一撮像是皮肤病的鳞化白斑,十分显眼,就是上次随了棕龙一起来围攻纣的四只跟班龙当中的一只,后来看?见起火,转身逃走了。
他怎么会死?在了这?里,死?状看?起来还这?么惨?
甄朱想起这?几天纣早出晚归,昨晚回?来的时候,嘴边和爪子上也沾着血迹,却不见他带着猎物归来,隐隐地,仿佛明?白了什么,可是一时,又?觉得不是特别明?白。
就在她困惑着的时候,纣忽然朝天,大吼了一声,随着他这?一声吼叫,旁边的林子里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令甄朱吃惊不已的一幕出现了。
当天那四只跟班龙中仅剩的最后一只,带着身后一群这?块陆地上的最凶猛的食肉龙,到了土坡近旁,先是冲到那只曾是他同伴的已经?支离破碎的龙尸近旁,又?一阵疯狂的撕咬,接着就仰头看?纣,眼睛里露出谦恭而卑微的讨好?眼神。
那些曾经?都臣服于灰龙和棕龙的他的同类们,跟着这?条跟班龙,向着纣,露出俯首帖耳的表情,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只有着匀称身姿和健康身体的年轻的母龙,用多情而崇拜的目光凝视着高高在上的新王,慢慢的朝他靠近。其中那只最受前?两任龙王宠爱的,长?的也最漂亮的雌龙,后来甄朱给他起名“玛莎”,他用不解的目光盯了一眼高高坐在纣肩上的甄朱,随即绕到了这?只强壮的,强烈吸引她的年轻公龙的身后,伸出舌头,柔顺地舔着他的尾蹊部位,又?微微蹲下?身体,向他拱起了自己的臀部。
这?是雌龙讨好?公龙,向他表示自己的效忠,诱他发情的手段。
纣甩了甩尾巴,抽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跟着再?次大吼了一声,表示对这?群龙的效忠予以认可,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这?里的主宰了。
他吼叫完,看?向还挂坐在自己肩臂上的甄朱,眼神里带着讨好?,又?仿佛有点得意。
甄朱已经?被在自己面前?上演的这?一幕比一幕更要精彩的戏给惊的无话可说了。
她终于明?白了过来,恍然大悟。
难道,是因为前?些天的那场被围攻的战斗让纣感到自己在她面前?有点丢脸,所以今天,他这?是特意带着她来这?里,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找回?属于他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