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连上个楼梯都很大仗势，非要弄出点声音来。眼睛被蒙住，嗅觉就敏锐好几度，男人的衬衫领口微微戳着她的下巴，还隐约带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是一种类似于檀香的味道，但要更淡一些。
以前应浩抱住她的时候，这味道就在鼻息间流窜，他说是他外婆亲自调的香，可以安神的。
他的掌心挪开。
重见那些妖魔鬼怪似的光线，孟浅浅微微拧眉，对上他的眼眸，应浩盯着她，眼眸略有些放肆。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浅浅一把推开他，站到一旁，说：“不关你事，不过，谢谢你。”
应浩收回手臂，手臂内侧全是她身上的体温。
他眯眼：“来找你弟弟吧。”
“你见过他？”孟啸果然在这里。孟浅浅敲敲地按了手机页面，然后绕过他，就朝楼梯走去。应浩半靠着吧台，眼眸盯着她，看着她不怕死地上了第一个台阶，他长腿放下，从椅子上起来。
说道：“我陪你上去。”
孟浅浅一顿，她抿紧唇，“你喝你的酒吧。”
“你觉得我喝得下吗？”他嗓音轻飘飘地从身后传来。
孟浅浅：“……”
她往上走，问道：“能不能报警？”
应浩：“他们做什么事了，你报警？”
孟浅浅咬牙：“这都不能报警？那不是赌吗？”
“两三块的玩法，怎么报？”
孟浅浅：“……”
所以那个杨哥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对吗？
很快，来到二楼，因为这酒吧是复式类型的，但是二楼全部封闭起来，孟浅浅抬手，正要拧开门。
应浩速度比她快，他微微侧身，从她身边走过，抬手一把推开门。不是正规的复式楼，所以应浩的身高在这里头都要顶天花板了，这门一开，里面烟味扑面而来，里面的人也很多，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在玩。
带头的几个，包括那个杨哥抬起头看来。
应浩半靠在门上，有些散漫，那杨哥看到应浩的脸微变，反射性就想起上次被殴打的疼痛。
孟浅浅一眼便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孟啸，她反射性想上前，应浩抬手拦了她一下，他眼眸也落在孟啸的身上。
“孟致贤的儿子。”他喊了一声。
孟致贤！
孟啸多少也有些怕父亲，他刷地转头，看到应浩，“你……”
应浩哥？
应浩：“你爸喊你回家。”
孟啸愣了下，他说：“才几点。”
“走不走？”
孟啸有些不甘，但此时身上也没钱了，他擦擦手，朝杨哥说了声我明天再来，然后就朝这边走来。
走到门口才发现孟浅浅在。
“姐……”
孟浅浅看他一眼，转身下楼。孟啸耸耸肩跟上，跟在后面，他看一眼应浩，“应浩哥，你不是跟我姐分手了吗？”
应浩挑眉，没应。
三个人下了楼，孟浅浅走到门口转身看着孟啸，孟啸朝她走来。应浩则坐回了吧台，他眼眸看着她。
“回去发个微信给我。”
孟浅浅：“……好。”
然后她转身便走，孟啸跟在她身后，孟浅浅此时只想赶快回家。孟啸却不知想到什么，他说：“姐，你那里有钱吗？我想吃个宵夜。”
孟浅浅：“没有。”
“姐，你肯定有的吧，我记得你以前很会存钱的。”
孟浅浅走得飞快，“没有。”
“你怎么会没有，你明明就有。 ”突然，孟啸上前一把抓住孟浅浅的手臂，孟浅浅被他拽得转个身子。
她拧紧眉，第一次流露出厌恶的眼神，“我说了，我没有，你今晚输了多少钱？你零花钱是不是都输光了？”
“什么输光？几块钱的算什么输光，我就是玩玩，我现在想吃个宵夜，你请我不就好了。”
“没有！”
孟浅浅直接打断。
“你怎么能没有，你有的，你有的。”孟啸的手微微用力，孟浅浅狠狠地挣扎。姐弟俩在巷子里拉扯成一团。
就在孟浅浅想着拿个棍子打死他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握住孟啸的手腕，指骨用力，孟啸疼得倒吸一口，一道低冷的嗓音传来，“松开。”
孟啸疼得立马松开了孟浅浅。
孟浅浅后退一步，捂着手腕，看了过去。
应浩摸出手机，递给她，“帮我拿着。”
孟浅浅：“你要干嘛。”
下一秒，手机落她的掌心，紧接着，她就看到应浩抬脚狠狠地踹向孟啸，孟啸往后甩去，撞在墙壁上。应浩走上前，扣住他的脖子，看他一秒，接着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孟啸立即哀嚎大哭。
最后，应浩一把将孟啸的脸按在墙壁上。
孟浅浅心惊肉跳，她本想阻止，可是看着孟啸那样子，她又从心底升起了一股隐秘的解气。孟啸哭喊着，不停地哭喊着，十几岁的人了，怂得直哭。应浩偏头看向孟浅浅，手摊开，“手机。”
孟浅浅不明所以，把手机放在他的掌心里。
应浩松开孟啸，半蹲下来，看着孟啸，拨打了派出所的电话。
“你好，我要报警。”
孟浅浅一愣，立即上前，“学长！”
应浩报了地址，挂了电话，他仰头看她，“你先回去。”
孟浅浅：“你这是干什么啊？”
应浩眯眼：“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孟浅浅：“……”
她没走，不一会儿，警车来了。孟啸看到警车，忍着疼扑上去说要告应浩，说应浩打人，民警看应浩一眼。
应浩手插裤袋里，朝警车走去。
孟浅浅当然也不能走，作为目击者跟着上了警车。刚抵达派出所，黄秀琴就提着小包赶来，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孟浅浅似乎理解应浩为什么要报警了，黄秀琴一进来就推了孟浅浅一下，“你去接你弟弟，怎么接出这样的事情。”
一名民警护了孟浅浅一下，说道：“你儿子玩鱼虾蟹没钱了问你女儿要钱，你女儿没给，就要打她。最后是应浩出来拉着的。”
黄秀琴愣住了，接着看向应浩。
应浩靠在椅子上，身上的衬衫有些凌乱，他似是察觉黄秀琴想说什么，他扯唇道：“我跟孟浅浅分手两年了。”
黄秀琴到嘴的话咽下去，一转眼看到儿子被打的鼻青脸肿，整个人崩溃，扑过去抱住孟啸。
孟啸想告状，却对上应浩那冷漠的眼眸。
孟啸只能咽下那些苦。
不一会儿，孟媛媛跟父亲也来了，父亲听说孟啸为了钱要对孟浅浅动手，他觉得丢人，剐了孟啸几眼。
孟啸整个人恹恹的。
又过了一会儿。
孟浅浅一家要走，孟浅浅看应浩一眼，应浩长腿交叠，咬着烟，领口松散，他指尖挥挥，让她回家。
她抿紧唇，什么都没说，出了门。
出了门没多久，便看到一辆SUV开过来，应浩的外婆跟外公坐在车里，车子从她身侧开过去。
*
回到家里，孟啸还在哭，捂着脸。黄秀琴看着孟浅浅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剁了。孟啸哭了一会儿，抓着黄秀琴的手，“刚刚是不是赔了钱？”
黄秀琴只能把注意力放回了儿子的身上，她说：“你要干嘛？”
“给我点吧，我想吃宵夜。”孟啸讨好一笑。黄秀琴看着他，只能拿出一些给他，随后她看着孟浅浅跟孟媛媛说：“你们俩去把衣服洗了。”
孟致贤拿着毛巾擦着脸走出来，说道：“今晚都这么累了，就先别洗了，明天再弄。”
黄秀琴脸色微变，但又不得不听他的。
孟媛媛立即拉着孟浅浅进了房间，一进去，孟媛媛捂着嘴，差点大笑起来，“你看到他那样没？太好笑了。”
孟浅浅也有些累了，她去拿睡衣换上，然后坐在床边，道：“我觉得孟啸再这样下去……”
“你也感觉到了对吧？”孟媛媛坐在姐姐的身边，说道。
孟浅浅点点头。
她看着妹妹，“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孟媛媛：“……我争取吧。”
随后，姐妹俩躺下，孟浅浅关了大灯，开了盏小灯。
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斟酌了一下，翻到应浩的头像。
孟浅浅：你今晚受伤了吗？
一分钟后。
YING：没有。
孟浅浅：谢谢。
YING：谢谢就完了？
孟浅浅：学长。
YING：……
将近几分钟后。
YING：如果我不想往前走，我想跟你一起呢？
孟浅浅一顿。
几秒后。
她按着九宫格，速度很快。
孟浅浅：但我想往前走。
我走我的，你走你的。
那头，应浩不再回。孟浅浅摩擦着手机，才把手机放下，她看着孟啸被打，虽然解气，却也感到无力，她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出生，她未来能走多远？总感觉也就如此了。
应浩应该走得更远。
*
隔天。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直滴滴滴地响着，正是萧然跟周乔的结婚群，大家在起哄着萧然发红包。
应浩从浴室里出来，脸上还带着水珠，他换上了黑色的衬衫跟长裤，随后拿起手机出门。两辆黑色的SUV停在门口。
应浩嘴里咬着块面包，扶着外婆外公上车。
应顺尧带着陈菲跟应涵上了另外一辆车，应涵从车窗里探头，看着应浩，“哥，走吧。”
应浩坐在驾驶位上，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随后启动车子，外婆在后座咽哽着擦泪水，“浩，我有时都恍惚，你爸怎么敢呢。”
应浩没吭声，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
外公按着外婆的肩膀，“擦擦泪水，他敢不敢，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们两个老家伙一定要好好活着，要陪着应浩走到那一天。”
外婆听见这话，立即擦拭泪水，不一会儿，便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很快，车子抵达墓园，下车时，外婆看着走在前面的“一家三口”说道：“你妈去世的时候，应顺尧跟她商量，说回老家下葬，说他将来也要来，骗得你妈买了两个墓位……”
“好啦。”外公低声道。
外婆深呼吸一口气，应浩扶着外婆，走进墓园里，来到了祝愿的墓位前，墓碑上祝愿笑意盈盈。
应顺尧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下跪，伸手碰了碰祝愿的脸，“我好想你啊。”
外婆牙根一咬。
她紧紧地抓着应浩的手。
“祝愿姐，我们来看你了。”陈菲也带着一脸的严肃，弯腰把花放在墓碑前。应涵也跟着鞠躬，但没说话。
应顺尧上了贡品，然后点上香，说道：“我们儿子如今也长大成人了，他很快就可以出来帮我了。”
“应浩，你过来。”说着，他还朝应浩招手，应浩垂着眼眸看他，几秒后，松开了外婆的手，外婆因恨在他的掌心留下了指甲痕，他理了理袖子，藏住了指甲痕，来到跟前，双膝跪在母亲的面前。
他看着墓碑上的女人，冷峻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眶微微发红。
【妈，你好吗？】
应顺尧嘴里一直温柔地说着话，说如今华星怎么样怎么样，以后华星会怎么样怎么样，你看我们创立的王国，他说：“我多想你还能陪着我啊……”
应浩眼眸微眯。
他看一眼身侧的应顺尧。
很想问他，你真这么想吗？
几秒后，他收回了视线，弯腰给母亲倒酒，“妈，你喜欢的女儿红，尝尝……”
一个小时后，扫完墓。应浩看一眼坐在台阶上的应顺尧，他眯了眯眼，走上前，坐在他旁边，应顺尧看他一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非常慈爱。应浩看着不远处的山，随后看向应顺尧，“你上次说希望我去华星的哪个位置帮你？”
应顺尧一听，笑道：“财务部啊，我盼你出来帮我，盼了很久了。”
“是吗，但我想去研发总部。”应浩说着，看着应顺尧的表情，“我不单自己去，我还想带上我的朋友一起去。”
应顺尧愣几秒，定定地看着他，半响，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啊，你喜欢的话都可以的，但是，你要知道，研发总部如今有老梁坐镇，整个部门人才济济，各司其职，你身为我儿子，哪怕去那也是从最底层的做起，你觉得如何？”
应浩薄唇紧抿，说道：“我从不妄想一步登天。”
“那就好，做出成绩来吧。”应顺尧眼角笑出细纹，满脸欣慰。
应浩看他几秒，收回视线。
这时，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
是【结婚群】里，孟浅浅被起哄发红包，应浩看一眼身边的应顺尧，随后起身，走到一旁，靠在台阶上，看着孟浅浅不太好意思地出来，发了一个小红包。应浩抢了下，只有两毛钱。
最小的。
他反手发了一个超大的红包出去。
孟浅浅抢到一个最大的。
她回了一个“谢谢老板”的下跪表情回来。
应浩轻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