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这暴雨下得仓促,陆咬枝根本来不及捡拾柴火,以致于现在衣衫水滴,却升不起一堆火去烤。

陆咬枝挨着山岩壁坐着,她抬眼看去,可以看到‘嵇照云’的半截身子在雨水之中,那雨水

淋过背部山峦般起伏的肌肉群,脸上才安分了会儿的红晕又腾地烧了起来。

她记得‘嵇照云’从前的身材并未这般好,果然,军营待久了,连身躯也被锤炼得无比精壮强悍。

‘嵇照云’背对着她,在雨水中沉默祭拜嵇照康。

陆咬枝本想劝他进来,洞口也是能瞧见‘嵇照康’的坟墓,这雨不知何时才会停,他们也没有烤衣服的火堆,若是淋发热了,倒是得不偿失。

但不知怎么,‘嵇照云’执意要跪进雨中。

大约是因为愧疚吧,陆咬枝看着他的背影,毕竟‘嵇照康’死后,他三年未归,也就是三年未来扫墓,看望弟弟。

陆咬枝这般想着,心里也有几分惆怅。

她便不去劝‘嵇照云’,自顾脱了罩裙,平铺在岩石上。又脱去外罩的春衫,上身便知剩了件白绫小/衣,柔软地覆盖在奶白色的肌肤上,将浑圆的弧度轻轻兜住。

她双手捋过湿了的长发,半侧着身子用手指梳拢着,一点点将雨水绞出来,手臂白皙丰腴,侧脖至薄肩侧拉出修长的弧度,蝴蝶骨拢在白绫布缎下,浅浅地映出个阴影来。

当嵇照康听到陆咬枝的惊呼,转过头去时,见到的便是当下这一情景。

树枝形的闪电劈过整个黑澄澄的天空,青白的光狰狞地落在女孩的身上,更衬得她纤腰一束,碧玉秀丽,若一支迎风受雨的晚香玉。

嵇照康猛地回头。

雨水清凉地浇在他的身上,都不能阻止他身体的火焰蔓延燃烧。

他几乎是逼迫着自己,在暴雨中睁开眼,看着雨气蒸腾中那块静默矗立的碑墓。狂风吹起的雨雾将四方的墓碑棱角揉平,连那几个字仿佛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陆咬枝在小声叫他:“照云,照云。”

嵇照康的眼眸痛苦地闭了起来,欲念与良心仿佛两头凶猛的野兽,各咬着绳索的一头,在他的心底角力起来。

后来,那头象征着欲念的野兽无端幻化出陆咬枝的背影,只着小衣,身骨玲珑,纤腰袅袅……

他猝然起身,哑声道:“我去看看坟。”

嵇照康走进了雨帘中,暴雨顷刻灭顶,将他那些不/伦的欲念浇灭不少。

嵇照康连回头都不看,只怕回头望一眼,他便再也走不出来了。

陆咬枝手中握着那把青丝,直愣愣地看着‘嵇照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帘中,有些束手无措。

她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嵇照康连和她待在一个山洞里都不肯,宁可跑出去淋雨。

明明,她叫他,只是想让他帮忙绞个发而已。

山洞条件简陋,陆咬枝没有干净的巾子,她的头发又多又重,以她小小的力气和柔软的腕骨,实在绞不干净,方才试探地叫‘嵇照云’帮忙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夏时,陆咬枝喜欢垂着半湿的长发,趴在廊檐下看书,却玉追着给她绞发,她都不情愿。都靠嵇照云,他力气大,绞发干净利索,三两下就给她擦干净了。

每次还不忘告诫她:“不好好擦干净头发,老来小心头疼。”

陆咬枝不明白,从前担心她头疼的人,现在为何连回头望一眼她都不肯。

陆咬枝情绪低落地绞了好会儿发,后来发现实在绞不干,便也生起气来,随它去了。

她卧上岩石,躺在铺起的罩裙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那岩石上都是粗粝的沙石,隔着柔软的布料,实在硌得她背疼。

陆咬枝又爬起来,卷开罩裙,蹲在岩石面前,鼓起嘴,想把那些沙石吹开。

吹着吹着,她便有些想落泪。

嵇照康在嵇照云墓前跪得膝盖发疼,方才一步一步走回了山洞。

陆咬枝已经睡了,侧躺在岩石上,面朝里,像是在赌气,不想睁眼就看到烦人的人。

嵇照康垂下眼眸,自嘲地一笑。

他坐到对面,荒郊野外的,他不能睡,得守着陆咬枝。

但陆咬枝夜里发起了热,嵇照康起初不觉,直到小姑娘在梦里哼哼唧唧的,一会儿唤着‘母亲’,一会儿又叫‘嵇照云’,他方才意识到不对劲。

走到陆咬枝身旁,手背一探,滚烫的温度。

但陆咬枝嘴里却喊着冷。

受了风寒的人发热,哪怕身上滚烫得如着火般,也只会感到冷。

嵇照康不敢触碰陆咬枝,只能唤她:“枝枝?”

陆咬枝听到有人唤自己,朦朦胧胧醒来,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睡前的委屈还没有忘记,哪怕神智不清,也要骂嵇照康:“混蛋嵇照云。”

她眼皮沉得抬不起,还记得骂自己,嵇照康沉默半晌,道:“我混蛋。”

‘嵇照云’都承认自己是混蛋了,陆咬枝意识到无论再骂什么,都伤不到他了,于是沮丧地瘪了瘪嘴,似乎要哭出来。

嵇照康一见她眼尾泛红,顿时紧张地束手无措,道:“枝枝,你发热了。”

“你混蛋,”陆咬枝才不管他,眼泪如珍珠断线般流着,“我发热了你也不抱我,我好冷啊,你冻死我算了,你早不爱我了,你,你外头是不是有人了?”

嵇照康被她一通骂,直觉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是不抱你,只是……”

只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嵇照云与陆咬枝是世间最自由的男女,从不屑于礼教的束缚。

嵇照康犹疑着找不到托词时,陆咬枝的双臂已经环绕过他的脖颈,缠绕了上来,一如从前,做过无数次般熟稔。她乖觉地在他怀里找到最舒适的地方,小猫一样将脸轻轻蹭了上去。

反而是嵇照康,僵硬地摆着双臂,不知究竟该合拢过她纤弱的腰身,还是拥住她薄薄的脊背,于是索性僵直地摆在了身子两侧。

唯有那喉结是最忙碌的,上下滚动着,微微发紧。

嵇照康是这世间最古板的少年,长大十七岁,连心动都不曾有过,被自家兄长戳着脑袋,痛

心疾首:“照康啊照康,再不开窍,就没要没有媳妇。”

嵇照康脑门挨着戳,眼角的余光捕捉的却是不远处陆咬枝的身影,想,他本来就没有媳妇

了。

嵇照康的眼眸沉重地合上。

但怀里的姑娘还不肯放过他,她就像个妖精一样,铁了心要折磨够他,才肯挖去他的心肝肺腑煮了吃了。

陆咬枝用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语气,发狠道:“嵇照云,你再不抱我,我就要把你头拧下来。”

嵇照康想,哥哥真是把她惯坏了,寻常女子怎么敢这样对自家男人说话?

他这般想着,那手却乖觉地拢上了陆咬枝柔软的腰肢。

下意识的行为往往是最暴露心底欲/望的,当他滚烫的掌心触碰到温软触感时,他心里竟升起了满足的喟叹,好似口渴到快要死去的旅人终于喝到了那杯属于他的清水。

他试探地搂得更深些,长臂横过陆咬枝的腰身,只是一掌,便能将她拢起。

陆咬枝,你怎么就生的这般小呢?

嵇照康这般想着,轰隆的雷鸣压得闷闷的,从天际滚来,仿佛被惊醒似的,嵇照康松开陆咬枝的瞬间,他感觉到颈侧贴上了更为柔软的触感。

湿漉漉的。

狡黠似的试探。

触碰一下,便又迅速害羞地藏了起来。

陆咬枝在舔他。

她帮他当作了火炉,在舔他。

嵇照康横在陆咬枝脊背上的手臂青筋都爆战而起,在皮肤下狰狞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穿皮肤,爬得满地都是。

他的眼眸发红,仅存的理智在苦苦地压制:“枝枝,你别动。”

陆咬枝在他怀里拱了拱身子,柔软的曲线与他贴得更为严丝合缝起来,嵇照康几乎能感受到陆咬枝的心跳声。

她的小脸趴在他的肩窝处,手臂张开,方才能搭住他的肩头,她找到了个合适的床榻,心满意足地入睡了,反而将嵇照康一个人丢在了这冷清寂静的山洞里。

嵇照康抱着满怀清冷冷的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不过是一个发热的姑娘脆弱地需要一张床安睡罢了,并未犯下什么不该犯的错误。

一切还有补救的机会。

此时山洞外还在下雨,虽然只是点小雨,但也足够让他冷静下来了。

嵇照康冷静地想着,正要把陆咬枝重新抱回她的岩石上去时,眼眸锐利,却看到几颗尖锐的石头扎破了罩裙。

他目光一变,忙低头检查陆咬枝,借着时有时无的闪电青光,他终于找到,原来在小/衣卷起的腰侧上有几处细小的伤口,血迹已经干了,像是红梅般落在雪白的肌肤上。

嵇照康叹息一声,却莫名觉得有些轻松,毕竟他再不愿意,也得承认,此时要他将陆咬枝抛下,扔回那块冷冰冰的岩石上去,他也是不忍的。

就当是为了照顾病人。

嵇照康这般想着,他的身子已经先躺上了岩石。

这块对于陆咬枝来说刚刚好的岩石,于他来说到底还是小了些,只能屈起双腿,方才勉强将身体搭住。

然后,他将陆咬枝的四肢摊开,让她舒舒服服地以自己的身子为床,趴着睡了上去。

陆咬枝果然很喜欢,哪怕无意识的,她的脸际蹭了蹭嵇照康饱满的胸肌,也感到了十足的满意,脸‘啪’地贴那便不动了,呼吸浅浅。

嵇照康只感觉气息徐徐落在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将他仅剩不多的理智尽数拨乱。

他手背贴着自己隐忍发红的眼尾,长长舒了口气。

长夜仍旧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