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座位上时,梁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后半程几乎没怎么吃东西,频频走神。连大家喊她名字,她都没听见。直到旁边的同事拉下她胳膊,她才回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对方。
同事笑道:“筝筝,你想什么呢?徐师兄问你关于下午讨论的那个案子,有什么想法。”
梁筝如今还只是律师助理,下午开会讨论的时候,她只听了,没有发表想法。
她愣了下,抬头才发现大家都看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走神,没有注意到大家在讲什么,忙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
胖乎乎和蔼可亲的王律师哈哈笑道:“没事没事,你现在谈谈。”
梁筝点点头,这才开始阐述想法。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才结束,梁筝今晚心情格外低落,她在埋头吃饭的时候,有好几次都差点要掉下眼泪来。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林雅挽着她手,小声问她:“筝筝,你今晚怎么回事啊?好像很不开心。”
梁筝愣了下,她抬头看她,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最近有点累。”
“可不是吗,最近所里案子多,我也觉得好累。”林雅道:“不过你六月底要回学校拿毕业证吧?到时候可以顺便休息两天。”
梁筝笑了笑,点点头。
今晚大家都喝了点酒,叫代驾的叫代驾,有家里人来接的就跟着家里人一块儿走了,林雅是男朋友来接的,她拉着梁筝,“筝筝,你怎么回去啊?”
梁筝笑道:“我打车。”
林雅点点头,“那行,你自己注意安全啊,明天见。”
梁筝嗯一声,站在路边,笑着冲她挥挥手。
等林雅的车开走,她才转身到前面去打车。
她站在路边,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没有一点点融入感。她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没有熟悉的朋友,没有亲人,只身一人,多少有些孤独。
今晚这种孤独的感觉格外强烈。
对面一阵风吹来,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发酸,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却抹下一把眼泪。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哭什么呢。她使劲擦了两下,想再到前面去打车。
这时一辆车停在她旁边,鸣了下笛。
她下意识侧头去看,车窗被降下,徐深看她一眼,“回家?”
梁筝愣了下,她点点头,“徐师兄。”
徐深嗯了声,让她上车。
这个地方和这个时间点都不太好打车,梁筝想了想,便道了声谢,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住哪儿?”徐深问。
“南陵路。”
梁筝住的地方离律所有点远,那边房租便宜一点。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梁筝解开安全带,和徐深道谢,“徐师兄,今天麻烦你了。”
徐深嗯了声,说:“顺路而已。”
他往窗外看,“这附近有药房吗?”
“有。”梁筝愣了下,“你要买药?”
“嗯,可能有点感冒,头疼。”
梁筝忙道:“那我带你去。”
药房不远,就在梁筝住的小区对面。
梁筝领着徐深过去,等他买好药,才又一起出来。
梁筝去便利店帮他买一瓶水,徐深道了声谢,把药吃了,往小区里望一眼,“你就住这里面?”
梁筝点点头,“离律所稍微有点远,不过房租便宜一点,而且还是新小区。”
徐深见小区里面灯光挺暗,问:“进去远吗?”
“还好吧。”梁筝说。
徐深嗯了声,说:“送你进去。”
梁筝一愣,下意识道:“不用,进去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而且已经很麻烦你了,您快回去吧。”
徐深道:“没事,顺便把你关于下午那案子的想法再仔细阐述一下,我听听。”
梁筝哦了一声,点头应,“好。”
她拿门卡刷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再仔细分析了一下案件,然后再仔细谈了她的想法。
徐深认真听完,大部分赞同,小部分不赞同,便指点了她几句。
梁筝听完受益匪浅,一下笑了,不停鞠躬道谢,“谢谢师兄!我懂了!”
徐深看了看她,也笑了下,问她:“毕业真要留在这边?你要是想回北京,我帮你申请调回去。”
梁筝笑了笑,“不了吧,我挺喜欢这边的。”
她还要再说什么,抬头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人。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她怔怔望着周煦,周煦也在看着她。
他还是晚上在餐厅遇见时的那身西装,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隔着不远的距离,在看着她。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好长。不知道是不是小区太静,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梁筝远远看着周煦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他好孤独。
她远远和周煦对视着,眼睛酸胀难忍,险些要掉下眼泪。
徐深顺着梁筝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周煦,问了句,“朋友?”
梁筝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她及时收敛情绪,侧头看着徐深,笑了笑,“师兄,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开车小心点。”
徐深又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男人,他点点头,没再问什么,“那我走了,早点休息。”
梁筝嗯了声,将徐深往外送了段距离,等他身影消失,才转过身来。
周煦还站在那里,依然在看着她。
梁筝喉咙发涩,她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调整自己的情绪。
好半天,她才深吸了口气,朝周煦走过去。
她走到周煦面前,抬头看着他,努力露出个笑容,“周煦,好久不见。”
周煦看着她,嗓音有些哑,“是,158天。”
梁筝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她望着周煦,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周煦看她的眼神,让她心里难受。
好半天,她才又调整好情绪,努力露出个豁达的笑容,“都这么久了啊。”
她笑了笑,问周煦:“你过得好吗?”
周煦看着她,低声问:“你呢?你过得好吗?”
梁筝笑,“嗯,我过得挺好的。”
周煦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看了好久,他嗓音更哑一些,低声道:“是吗。”他顿了顿,看着梁筝的眼睛,哑声说:“我过得很不好。”
梁筝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所有强装出来的笑容都再撑不住了,眼睛瞬间涌出来。
她抬手抹眼泪,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梁筝擦干了眼泪,缓了好久,才终于又看向周煦,“周煦,你是专门来找我吗?”
周煦看着她,承认:“是。”
梁筝不知道说什么,她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碾得她很疼。
她望向远方,过了好久,才又看向周煦,说:“周煦,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希望你也能过得好。”
周煦看着她,过了好久,才低声问:“刚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梁筝道:“是我师兄。”
周煦看着她,声音更低一些,“你跟他在一起了?”
梁筝一愣,她抬头望住周煦。
周煦也看着她,他眼睛有点红,像拼命压抑着许多情绪。
梁筝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会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她摇头,“没有。”
周煦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又是许久没有说话。
梁筝刚想开口,周煦忽然问她:“你住在这上面吗?”
梁筝回头往楼上望了一眼,她点头,嗯了声。
周煦问:“我能上去吗?”
梁筝一愣,“周煦……”
“我没吃晚饭。”周煦说。
梁筝愣了下,“你不是在餐厅……”
“应酬。只喝了酒,没有吃东西。”
梁筝明知道该拒绝,可是她没办法拒绝,她不忍心。
她领着周煦上楼,到家门口,说:“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你不用换。”
周煦嗯了声,他走进去,看了看梁筝住的房间。
房间很小,客厅也很小,一眼就能看完。
周煦站在客厅,迟迟没有动。
梁筝关门进屋,说:“房间有点小,你坐会儿吧,我帮你煮东西。”
周煦回头看她,嗯了声。
梁筝径直去厨房。
她平时不在家里吃,家里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她拿个鸡蛋出来,只能帮周煦煮碗鸡蛋面。
她起锅烧水,把面下锅了,才拿个杯子,帮周煦倒一杯水过去。
周煦坐在沙发上,他微弓着身,双手手肘随意地撑在膝盖上。
梁筝出来的时候,他抬起眼,看向她。
梁筝把杯子放到他面前,“喝点水吧。”
梁筝的客气疏离,不停提醒着周煦,他们俩已经分手了,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亲密的恋人关系。
这令周煦无比痛苦,他看着梁筝,“你非要对我这么客气吗?”
梁筝愣了下。
她看着周煦,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起身道:“我去看看锅里。”
梁筝转身的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抬手抹了抹,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这么爱流眼泪。她以前从来不哭的。
她在厨房帮周煦煮好面,端出来给他,“我平时不怎么在家里吃饭,家里调料也不太齐,可能不是很好吃。”
周煦什么话也没说,他端起来来,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梁筝把碗端过去,“我去洗。”
她说着就往厨房走。
她如今和周煦相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俩已经分手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洗完碗出来,周煦还在客厅坐着。
梁筝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她忍不住说:“已经好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周煦抬头看她,看了很久,“你这么想让我走吗?”
梁筝愣了下,她道:“已经十二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周煦看着她,半晌,他低声说:“我今晚可以住在这里吗?”
梁筝摇头,轻声说:“不太方便。”
周煦看着她,什么话也没再说了。
但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仍然坐在那里。
梁筝侧头望向窗外,过了好一阵,她才又转过头来,看着周煦,“周煦,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离开了北京,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已经在开始新生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我?”
“开始新生活?”周煦忽然冷笑了声,他起身看着梁筝,“和谁?那个师兄吗?”
梁筝一怔,她猛然抬头,看向周煦。
她看了他很久,忍不住说:“和你有关系吗?周煦,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也大可以去找其他女孩子。”
周煦眼睛忽然泛红,他看着梁筝,看了很久很久,低声问了句,“梁筝,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梁筝忍着眼泪,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什么话也没说。
周煦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他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往外走了。
梁筝一直站在那里,望着窗外,直到听到关门声传来,她强忍着的眼泪,再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抬手抹眼泪,走回房间里,躺到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呜呜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