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来电话,让他去机场接梁筝的时候,周煦正和朋友在家附近的室内篮球馆打球。
他接着电话,汗水顺着下颌线流下,眼里有明显的烦躁。
“爷爷这边还有点事情,我和你爸估计得晚点才能回来了。我一会儿把筝筝的航班号和号码发给你,你到了机场跟筝筝联系。”
周煦心烦地皱眉,“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阿煦接着。”秦宋把篮球抛来,周煦接住,顺手抛回地上,“有事,走了。”
从篮球馆出来,已是晚上八点,周煦先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开车去机场。
梁筝买的是下午六点半的飞机,抵达北京机场时,已经九点一刻。
怕周阿姨久等,一下飞机,便立刻将手机开机。
谁知刚开机,就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3号停车楼,B区11号。”
梁筝愣了愣,想了会儿,给这个号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通了。
“你好?”梁筝不知道发信息的是谁,小心问道:“你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道略微不耐烦的男声,“周煦。”
梁筝一怔,随后立刻道:“哦哦,我马上来。”
梁筝是知道周煦的。她妈妈在家没事儿老跟她说,她周阿姨的儿子多么多么优秀,从小到大,从来没考过第二名。不仅如此,还每次都把第二名甩得老远,拿过的各种奖项更是不计其数。
她妈妈有时候嫌她的时候,就会跟爸爸说:“你瞅瞅,都是一年生的,还是这样好的关系,人家周煦怎么就那么优秀,哪像咱们家闺女儿,三天不上房揭瓦我就谢天谢地了。”
梁筝性子皮,笑嘻嘻地故意刺激她妈妈,“那您去认他当儿子呗。”
梁母也笑,坐沙发上勾毛衣,道:“我倒是想,反正家里这闺女儿不想要了,谁爱要谁拿去。”
因为经常听妈妈提到周煦,所以梁筝虽然没见过人,但也算是久闻大名。
她找到停车场,远远就看到11号车位上停着一辆黑色跑车。
她拖着行李箱,忙小跑过去。
车窗开着,梁筝一眼就看到驾驶座上的男生。
穿一件宽松的白T恤,一手闲闲地搭在方向盘上,大概是很无聊,他另一手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在浏览什么。
似乎是发现了她,他抬起头,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梁筝只觉得眼前一亮。
妈妈只是告诉她,周阿姨的儿子各种优秀,可没有告诉她,周阿姨的儿子长得这么帅。
她笑着朝他挥下手,“嗨,我是梁筝。”
周煦看她一眼,表情很淡,目光落在她手边的行李上,伸手在车里按了一下,前置的车厢被打开。
梁筝见状,忙拖着自己的行李去车前。
正弯下身,费劲儿地将行李箱抱起来,听见车门甩上的声音,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轻而易举拎走她的行李,放进车厢。随后将车盖一合,便又绕去驾驶座,开门坐进去。
梁筝感觉到,周煦性格好像有点冷。
她坐进副驾驶,低头安静地系上安全带。
一路无话,车子驶出机场路,到了市区,堵在了北二环。
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梁筝探着脑袋往外望望,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侧头去看周煦。周煦背靠着座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车里实在是太沉默了,梁筝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尴尬,于是努力找话题,她望着周煦,“北京经常堵车吗?”
周煦没看她,淡淡嗯了声。
梁筝一笑,说:“我们家那边倒不怎么堵车,最多是过年那几天,有好多平时在外面打拼的人回家,车多了,才会堵一堵。不过我们家是小地方,从北门到南门,走路半个小时就到了。”
又问:“对了,你有没有去过江城呢?江城地方虽然小,但是很美的,还有很多好吃的,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可以给你做导游。”
梁筝听妈妈说过,周阿姨是江城人,小时候和妈妈是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从上幼儿园就是同学,一直到初中毕业,周阿姨因为爸妈的工作调动,搬去了别的城市。后来周阿姨在北京念大学,大学毕业结婚定居在了北京。
因为江城没什么亲人了,所以周阿姨这些年几乎也没怎么回去了。
梁筝猜周煦估计也没去过江城,便热情地和他介绍起江城来。从风景到美食,真聊起来,她能滔滔不绝讲很久。
不过,她讲了一会儿,见周煦一点反应也没有,便知对方大概是不愿意听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默默止住了这个话题。
沉默下来,车里又变得异常安静。
梁筝从小到大,最受不了这种气氛。忍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周煦,北京有什么——”
“安静点。”周煦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说了他今晚的第一句话。
梁筝话还没说完,嘴巴都还没合上。
她有点愣地望住周煦,眨了下眼睛,随后才默默闭上了嘴巴,小小地“哦”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间,梁筝再也不敢跟周煦讲话了。
她一直默默望着窗外,也没再往周煦那边看。
好在已经不远了,过了堵车这一段,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周家。
车一停下,梁筝就赶紧解了安全带下车。再在这车里待下去,她不被憋死,也要被周煦冷死。
不过,当她往房子里看过去时,发现偌大的一栋白色房子,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周阿姨呢?
待她回过头去看周煦,周煦已经将她的行李箱取了下来。
她忙伸手去接,“谢谢。”又忍不住问:“那个……周阿姨不在家吗?”
周煦越过她往前走,语气很淡,“去我爷爷那了,晚点回来。”
梁筝愣了一下,见周煦已经走到门口,在开门了,才回过神,赶紧拖着行李箱跟上去。
客厅灯打开,梁筝站在门口,往里面望了一眼。
只一眼,心里就不由惊叹。好漂亮的房子啊。
客厅中间的水晶灯将偌大的房子照得格外明亮。
房子装修得很豪华,又极宽敞,梁筝往天花板上望,心中感叹,好高啊。
周煦换鞋进屋,从鞋柜里拿出那双他妈妈上星期就准备好的粉色拖鞋,扔梁筝面前,随后就转身进去了。
梁筝见状,这才回神,赶紧进去换上了拖鞋。
双手将行李箱拎进来,然后蹲下身将白色板鞋捡起来,放进鞋柜里。
跟着才将门关上。
周煦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两罐可乐,走到梁筝面前,递一罐给她,“喝吗?”
梁筝忙接过,“谢谢。”
周煦没理,俯身拎起她行李箱,转身往楼上走。
梁筝忙跟上去,和周煦并肩,“谢谢你。”她笑着道谢,眼睛弯弯的。
然而周煦压根没看她,态度依然冷得不行,将行李箱给她拎去三楼,靠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外,“你的房间。”
说完,就转身进了隔壁房间,关上门。
梁筝看着隔壁关上的房门,默了几秒,也回过头,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进房间去了。
她打开灯,房间是浅绿色的格调,很淡雅很舒服的绿色,像清清爽爽,有微风吹拂的夏天的味道。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气。
梁筝好喜欢这间房,她在房间里东看看西看看,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门口,将行李箱拖到床边打开,蹲在地上,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条换洗的裙子来,去浴室里洗澡。
梁筝洗好澡,吹干头发,清清爽爽地就下楼了。
她还没见过周阿姨和周叔叔,要打招呼的。
梁筝在楼下客厅等了一个多小时,周煦一直在房间里没下来。梁筝虽然有点无聊,但又庆幸周煦没有下来。毕竟和周煦待在一个空间里,真的不好受。
他自己不说话就算了,还不准她说话。
与其和周煦待在一起,她倒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她无聊在院子里踱步,草坪中间铺着一块一块地石砖,她一块一块踩过去,又转身踩着回来。
小区里静悄悄的,一点嘈杂的声音也没有。
十一点多的时候,终于看到一辆车好像朝着这边驶了过来。
她探头望去,然后发现那辆车真的朝着院子里开了进来。
梁筝一喜,连忙退到边上,给车让路。
周语织在车里就看到梁筝,待车一停稳,她便立刻下车,“筝筝。”
她笑着走到梁筝面前,拉住梁筝的手,上下看她,“我的天,十几年不见,筝筝都长这么大了,好漂亮啊。”
梁筝弯着唇笑,“周阿姨好。”
又对身后下车的周叔叔问好,“周叔叔好。”
周叔叔朝她点点头,“到了多久了?”
梁筝道:“有一会儿了。”
周语织今晚见着好友的女儿,心情格外好,高兴地拉着梁筝往屋里走,“本来我今天是要自己过来接你的,不过阿煦爷爷那边临时有点事,就没走开。阿煦什么时候接到你的?没让你等吧?”
梁筝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一下飞机就见到他了。”
“那就好。”周语织换鞋进屋,又问:“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梁筝道:“吃过了,在飞机上吃的。”
“就只在飞机上吃过一点啊?”周语织顿时皱眉,“阿煦这小子,怎么没带你去吃晚饭。”
梁筝一愣,忙说:“不用不用,周阿姨,我在飞机上吃得很饱。”
“那怎么行。”周语织道:“飞机上那点分量哪里吃得饱。再说这会儿都十一点多,就算吃了现在也该饿了吧。你等着,我上楼换件衣服,一会儿给你煮点东西吃。”
说着就往楼上走。
“不用麻烦了周阿姨。”梁筝受宠若惊,赶紧跟上。
“要的要的,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下来。”
梁筝拗不过,等周阿姨换了衣服下来时候,也跟着去了厨房。
“我给你们煮面吧,快一点。筝筝吃辣椒吗?”周语织一边系上围裙,一边开火烧水。
“我吃的。”
周语织笑,“咱们江城人都吃,阿煦和他爸爸就不吃。家里的辣椒平时都是我一个人吃的。”又道:“筝筝,你帮我把冰箱里的青菜拿出来。”
“诶,好。”
梁筝在旁边帮着择菜洗菜,和周阿姨聊天。
“我爸妈都挺好的,我妈妈老惦记您了。”
“是,本来去年过年说好要回去的,不过当时阿煦爷爷突然身体不太好,就走不开了。前阵子和你妈妈打电话,听你妈妈说你要来北京旅游,可把我高兴坏了。我记得我上次见你,你才两三岁呢,那么大一丁点。”
梁筝打小在江城长大,从来没出过远门。今年高考毕业,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全家人都很高兴。她报了北京的大学,前阵子她在网上看故宫看长城,被妈妈无意间看见了,妈妈给她拿了钱,说:“咱们家里条件有限,打小也没让你出门见过什么世面。你想去看看就去,到处转转,顺便看看你的学校大门打哪儿开。”
梁筝原本是要自己来的,谁知那天妈妈和她的好朋友聊电话,无意间说起她要去北京旅游的事儿。周阿姨一听,当时就说让她到了北京去她家里,说她一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旅游也不放心。
周语织坚持,梁母也有点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出门,便答应了。出门前几天整天叮嘱,让梁筝到了周阿姨家里,要乖些,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不过梁筝虽然在家里偶尔顽皮,但是知道分寸的,礼貌规矩梁母倒不是很担心。
周阿姨煮了两碗面,除了梁筝的,还有周煦的。
周煦下来的时候,又换了一件白T,黑色休闲短裤。
他双手抄在裤兜,走进饭厅时,梁筝坐在餐桌前,不禁抬头去看他。
他个子高高的,清清瘦瘦。梁筝看着他,心里禁不住再次感叹,基因真是个好东西,这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