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钝迫不及待地小跑着下了楼,当他看到院坝里端坐着一个美好的女子时,顿时就待在原地挪不动步了……
权钝出到园林茶园,邱晓宇的陆地巡洋舰已经候在茶园的大门口了,权钝上了车,邱晓宇的车刚一起步,巫芷茜的捷豹跑车就从旁边飙了过去,引擎的轰鸣声有点儿振聋发聩的意思。
巫芷茜是故意用跑车引擎的声浪传递浓浓醋意。这让权钝颇感得意,虚荣心也得到了一点儿满足。
邱晓宇笑道:“嗬,排气筒里排放出的醋味好浓啊!”
权钝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说:“人家这车排量大,想低调都不行的。”
邱晓宇却说:“我今天又配合你演了一出戏哈。”
权钝趁机说:“如果演烦了,下次完全可以不演了。”
“这可是你说的。”邱晓宇说。
“我的意思是干脆就假戏成真。”权钝说这话的时候瞟了眼邱晓宇脸上的表情变化。
邱晓宇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如水一般平静,倒是看了权钝一眼,和权钝眼神对在一起。权钝的眼神显然没有邱晓宇的眼神具有穿透力,刃口顿时就卷了。
权钝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开得轻浮孟浪了一点儿,后悔得想扇自己的耳光,也不敢再说多余的话,车内的气氛一度显得有点儿尴尬。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邱晓宇首先打开略显沉闷的局面说:“可以分享一下你们的谈话内容吗?”
正胡乱后悔着的权钝又来了精神,却说:“分享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得信息互换。”
邱晓宇切了一声,说:“算了,你还是别说。”
权钝说:“不换肯定不说。”
“顶多也就是八卦绯闻,能有啥有价值的信息。”
“万一又不是八卦绯闻呢?”权钝感觉出邱晓宇很想知道他跟巫芷茜之间说话的内容。
“既然不是,那就透露点儿呗!我一个人开车挺无聊的,当解闷儿呗!”邱晓宇果然是想从权钝的口中探听出点儿什么消息。这倒让权钝有些警觉起来。他突然觉得邱晓宇刻意要开车送他赴约会不会也是有预谋有企图的。因为从他对邱晓宇的初步判断,邱晓宇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那种人。
于是权钝说:“既然你又协助我演了一回……戏,那我就透露点儿具体的谈话内容,算是对你的补偿。”
“我洗耳恭听。”
“你说对了,还真是跟八卦绯闻沾边。”
邱晓宇撇了权钝一眼。
“巫芷茜在她朋友的咖啡屋看见我的初恋女友了,约我喝茶就是跟我报告这个消息的。”
邱晓宇知道权钝是在敷衍她,不屑地说:“撒谎也不看对象是谁。”
权钝对灯发誓地说:“我可真的没有撒谎,我用良心担保。”
“你没必要用你的良心担保,我就信你一回。既然你说到你的初恋了,那你就跟我说说你的初恋呗,呵呵……”
“有啥好说的,那都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做的事情,是经不起折腾的,不说也罢。”
“呵呵……不说也行,那就说说和这无关的话题呗。”邱晓宇继续想把权钝朝她感兴趣的话题上引。
这越发引起了权钝的警觉。他干脆单刀直入地说:“要不你直接说你想听什么话题?”
邱晓宇笑了一下,说:“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然后就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开她的车。
权钝感觉自己好像是进入到了一场迷局之中,有点儿敌友难分的意思了。甚至就连一向老实卑微的王传子居然也敢背着他跟包世奎展开单线联系了。这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邱晓宇在机耕道旁把权钝放下来,然后径直开车去了荒坟坝的考古发掘现场。
权钝是被脑子里一连串的疑问纠缠着回到家的。
父亲权正梁到幺店子的茶铺喝茶还没回来,母亲王玉秀在厨房里做事。权钝进到厨房,跟王玉秀打了声招呼就径直上了楼,他必须得好好捋捋今天收集到的有关信息。
权钝刚打开电脑,顶头上司的电话打进来了,接了,顶头上司在电话里说:“小子,我这边刚掌握到的确切消息,我们一直跟踪的一个文物贩卖走私团伙又在蠢蠢欲动了,而且很可能就跟上河坝失窃的文物有关。你得给我留意点儿了。”
“老大,上河坝的考古现场不是被保护得很好吗?没听说有文物失窃啊?”
“呵呵……你小子,我算是白把你放在那儿了,居然连这点儿信息都没有掌握。你究竟在家里干了些啥?扯猪草放牛吗?”
“老大,没放牛,是现场确实封锁得很严。”
“我现在没跟你说现场。现场谁也进不去。这我比你清楚。我是在跟你说一个文物贩卖走私团伙。你要记住,当初为了抓住这条线索,你的一个前辈可是赔上了一条命的。这次,我希望通过你能够把这个走私团伙连根挖出来,到时候也好告慰一下你那位为此失去生命的前辈。你要知道,我的这个团队一直憋着这股气呢!”
听了顶头上司的话,权钝立马感到压力陡增,脑部神经也绷紧了,年轻人的那股活力一下子就从身体的某个部位喷发了出来,他对顶头上司说道:“对了,老大,你这电话来得还真是及时,我正被一连串的疑问纠结着呢。你这电话犹如给我开了个天窗。我还真的好像在慢慢靠近这条线索了。”
“哦!这么快?”
“我说的是真的。我正在捋呢。”
“那行,我相信你小子的能力和头脑。记得随时和我联系,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再派人手过去配合你。”
“现在暂时不用。我还能够应付。需要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行,小子。但必须要保证自身安全。你面对的这个团伙可不是一般的文物贩子,不可掉以轻心。”
“知道了,老大。”
“以后别老大老大地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团伙呢!以后一律改正规称呼,谁犯规一次扣谁的奖金!哪儿形成的这股歪风邪气?”
权钝被上司训斥得呵呵地笑,而上司已经挂了电话。
权钝捏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愣,但身上涌动的那股活力却被上司打来的这个电话完全激活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被流放在这儿或者是被弄到这儿坐冷板凳的了,而是嵌进来的一个楔子。
姜还是老的辣啊!
正在权钝感觉肩膀上压了副沉甸甸的担子时,他的母亲王玉秀这时咚咚咚地快步跑上了楼,三步两步地进了权钝的房间,朝权钝说:“老二,你赶紧下去看看,咋个大门口蹲了一个讨口子喃?把我吓了一大跳!”
王玉秀的话令权钝感到意外,说:“讨口子?门口咋个会蹲个讨口子?”说着起身下楼要去看个究竟。
王玉秀紧跟着也下楼。
当权钝来到大门口看到蹲在墙角处的乞丐时,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这个蹲着的乞丐正是王传子捡回来的那个女乞丐。
女乞丐顶着一堆乱蓬蓬的打着各种死结的脏头发,歪斜地半仰着一张又丑又脏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权钝。
权钝突然感觉女乞丐看他的那双眼睛不光有神,而且安静。
权钝瞬间有点儿纳闷儿,因为女乞丐的眼神又不像是弱智者该有的那种眼神。
权钝朝女乞丐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话说出口才想起女乞丐是哑巴。十个哑巴九个都是聋子,女乞丐应该是听不见他说的话啊。
身后的王玉秀听权钝这么跟女乞丐说话,问道:“你见过她?”
权钝说:“她就是干爹捡回来的那个讨口子。你不是也看见过了吗?”
“我哪儿看见过?”
“干爹捡她回来,不是你最先告诉我的吗?”
“我也是听包家院子的包三娘说的。”
“干爹捡的就是这个女讨口子。”权钝说。
“那她咋个又会跑到我们大门口蹲起喃?我出门去倒渣渣,把我吓了一大跳。”王玉秀心有余悸地说。
女乞丐亮晶晶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陌生而又胆怯,此时的她完全就像是只迷路的小兽,畏畏缩缩地蜷缩在墙根下,样子可怜兮兮的。
权钝的样子似乎吓到了她。她无助而又惊恐地贴着墙根站了起来,那双漆黑乌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权钝的眼睛。
权钝以为是王传子把女乞丐赶出来的,心里生出一丝怒气,拨了王传子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王传子还没来得及在那边应声,权钝就冲王传子说:“干爹,你是不是把那个女讨口子撵出来了?”
王传子在电话里愣了一下,说:“我哪儿撵了她哦?我还正说她跑到哪儿去了呢?是不是你看到她了?”
“她现在在我们家门口。”
“哦,在你们家门口嗦?那就好噻……”
“你过来把她接回去噻。”
“我把她接回来咋子哦?我一个孤寡老头收留一个女讨口子,怕遭闲话。既然跑到你们屋头了,你们就暂时收留一下她噻。多造孽的。好,就这样子。”说完把电话匆匆忙忙地挂了,弄得权钝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神。
一旁听权钝打电话的王玉秀朝权钝问道:“你干爹咋个说?”
“他不管了,喊我们把她收留下来。”
王玉秀立刻就喊起来:“呃!他捡回来的,咋个喊我们收留她喃?你干爹咋个会这样子处事喃?”
权钝朝王玉秀说道:“妈,你吼啥子嘛?人家干爹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嘛,他怕遭闲话。”
“怕遭闲话?不是说捡回来当他的婆娘的嘛?”
“哪个跟你说的干爹是捡回来当他的婆娘的嘛?是你们乱猜的嘛。”
母子俩在大门口拌起嘴来,而女乞丐却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权钝母子俩拌嘴。
这时权正梁正好喝了下午茶回来,看见站在大门口的女乞丐也是一愣,又见权钝跟他母亲王玉秀在拌嘴,上去说道:“你两娘母在说啥子?咋个门口站了个讨口子喃?”
王玉秀抢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权正梁说了。权正梁不光没有生王传子的气,反而笑道:“妈哟,你还不要说,这么脏这么丑,喊我都不得要,呵呵……”
王玉秀立刻朝权正梁骂道:“老不胎害(老不正经)!”
权正梁不计较王玉秀的责骂,朝权钝说:“这样子嘛,他龟儿子的王传子嫌弃她,我们就不要嫌弃她了嘛。就是一只猫猫狗狗也是一条命嘛!老二,把她请到屋头去,一会儿我就去幺店子整点儿卤菜回来,油淹油水(大鱼大肉)地招待她一顿。你看这个样子哦,要是她的亲生妈老汉儿(亲生父母)看到,不心痛死才怪!”
权钝听权正梁这么说,对父亲的为人处世佩服得五体投地,立马对权正梁口头点赞并呵呵道:“还是我爸的觉悟高!妈,你的觉悟和爸比起来,真的差太远了,起码差八帽子远,真的!”
王玉秀被权钝的话逗乐了,笑骂道:“你俩爷子一个比一个瓜,我拿你两个有啥子办法哦!把一个女讨口子当成观音菩萨一样请回屋供起。”说着就过去拉女乞丐进门。
王玉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农村妇女,一辈子做事细致且爱干净,她把女乞丐拉进屋子,闻着女乞丐身上的一股子异味儿,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张罗着要给女乞丐洗个澡。
也许是王玉秀天生有一种让人感到温馨熨帖的慈祥母性,女乞丐对王玉秀生出了一种依赖,从跨进大门第一步开始就一步不落地紧跟着王玉秀了,就跟影子似的将王玉秀贴得死死的,处处显着胆怯和小心,直朝王玉秀身背后躲,同时,她始终对权钝保持着戒惧的心理,眼神闪烁地躲着权钝追光灯一样的目光。
王玉秀哭笑不得地对站在一旁打量观察着女乞丐的权钝说:“看哇,看着又怪不忍心的,走半步都把我跟到。就和牛皮胶一样,粘着了。”
权钝朝王玉秀逗趣地说:“你就当跟了个保镖嘛。”
王玉秀把权钝支使上了二楼,权正梁也说到幺店子买卤菜。楼下就只留下王玉秀一个人在忙活了。
权钝的家尽管是九十年代建的二层小楼,显得有点儿过时陈旧,但还是通了天然气。去年在权钝的要求和建议下,一楼和二楼都改造出了独立的卫生间,而且装上了热水器和沐浴设施。这样一来,王玉秀要给女乞丐洗个澡也不算太费事儿。
在二楼房间里的权钝突然想起女乞丐找到家门口,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抢了她手上的那块小石子?想到这儿,权钝从裤兜里取出石子,拿在手上重新摆弄着看一下,白石子继续是一块平淡无奇的白石子,鹌鹑蛋般大小,只不过要比一般的白石子要光滑圆润一点儿罢了。
应该不是一块值钱的玉石吧?权钝下意识地想。
于是他又将白石子放到眼前仔细地把玩着看。看了一阵子也没有看出个什么名堂,想想一个都沦为街上要饭的小乞丐的人,手里还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这块石子,也可能是因为小乞丐拿在手里把玩得久了,才透露出这种圆润的假象。
想到这儿的权钝立刻就觉得这块鹌鹑蛋没啥意思了,于是顺手把它搁在了书桌上。
然而,奇迹就在这一瞬间在权钝的眼前切切实实地发生了。鹌鹑蛋在接触到书桌的一瞬间,啪的一声弹了起来,确切地说是悬浮了起来,停留在距离桌面二三十厘米的高度静止不动了。
权钝顿时惊讶得大张着嘴巴,连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块鹌鹑蛋一样的石子怎么会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形下悬浮起来?难道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就这么被这块小小的石子给彻底颠覆了?
权钝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签字笔,朝悬浮着的鹌鹑蛋敲了一下。鹌鹑蛋居然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
权钝终于明白女乞丐要将这块石子死死攥在手心里的原因了。
自己果然是在无意中抢夺了女乞丐的心爱之物。
权钝的心里突然就浮起了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他朝屋子里看了看,眼睛变得有些闪闪烁烁的了。
这时母亲王玉秀又咚咚咚地快步跑上了楼。权钝的反应奇快,他一把将鹌鹑蛋从空中抓在手心里,然后塞进了裤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进到房间里的王玉秀脸上写满了各种复杂惊奇的表情。这么丰富的表情权钝是头一次在他的母亲脸上看到,于是惊异地朝王玉秀问道:“妈,你咋子了?是不是又遭啥子东西吓到了?”
王玉秀并没有马上回答权钝的话,而是顺着书桌旁的凳子坐下,似乎在竭力抑制住心里剧烈起伏的情绪,有点儿呼呼带喘地说:“老二,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哦?”
权钝听王玉秀这么说,心里越发惊讶,担心地用手探了一下王玉秀的额头,或许是紧张过度的缘故,王玉秀的额头居然沁出了一层细汗。
“妈,你究竟咋子了,一惊一乍的,还说起胡话来了?你做啥子梦了?”
王玉秀眼神有点儿发直地看着权钝,说:“妈真的就感觉像在做梦一样。那个讨口子哪儿是啥子讨口子嘛!根本就是一个天仙下凡的嘛!”
王玉秀的话把权钝搞得有点儿慌神了,以为母亲真的是在说胡话了,拍了两下王玉秀的脸,说:“妈,你是不是真的脑壳不清醒了?咋个颠三倒四地说话?”
王玉秀脸上的表情越加复杂地说:“妈说啥子胡话哦!妈用洗脸帕把她的脸一抹,你猜咋子?根本就是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娃子嘛!哪儿是啥子又丑又脏的讨口子嘛?”
一听这话,权钝眼珠子顿时就瞪圆了,惊呼道:“真的啊?”
“不信你下去看嘛。”王玉秀说。
权钝还真的按捺不住地要下楼去看个究竟了。王玉秀却一把拉住他,说:“等一下,我还没给她洗归一(完全),等洗归一你再看。”说着转身咚咚咚地下了楼。
留在房间里的权钝既好奇又激动,他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走动起来,就等着母亲在楼下喊他下去面试女乞丐了。
好一阵子,母亲王玉秀终于在下面朝他喊:“老二,你下来看嘛!”
权钝迫不及待地小跑着下了楼,当他看到院坝里端坐着一个美好的女子时,顿时就待在原地挪不动步了……
未完待续,《遗族Ⅱ》即将出版,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