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质的防盗门锁得很紧,我试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没有撬门的本事,只好悻悻作罢。现在是上午,soulmate很可能外出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我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一卷透明胶带和一把剪刀。撕下一条胶带,用剪刀剪成一条细线贴在铁门的最下端之后,我上了大厦顶楼。我觉得,很有必要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认真梳理一下,从那些杂乱的线索中揪出那根连接着真相的线头。
昨天上午,先接到高中生委托,要我追查一个正妹。
中午,跟吴哥吃饭,对碎尸案提供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吴哥发现正妹照片,说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喊出了张璇这个名字,但其他的却毫无印象。
下午,检查照片,发现正妹手腕上有我的名字。在猫扑发正妹照片,soulmate出现,宣称认识正妹。
接到中年男人委托,还是寻找正妹,依旧在照片上发现我的名字。
晚上,找到熊猫,确定正妹手腕上的名字不是刺青。
今天早上,追查到soulmate的地址,吴哥告诉我在事务所门口发现高中生尸体,跟碎尸案很相似。
我用石子在天台的水泥板上,画了一幅流程图。整件事,从头到尾,很难看出有人操纵事态发展的痕迹。两个委托人,可以是被人安排的。吴哥找我,可以是被人诱导的。soulmate可以是在猫扑潜水等着我发帖的。高中生的尸体,可以是被凶手放在事务所楼下的。
但是,这里有两个偶然事件,如果没有发生,会彻底打乱操控者的布局。
如果我没有让吴哥看到正妹照片,如果我没有在猫扑发帖。
这两件事都跟我有关,第一个是无意识的结果,第二个是一时兴起的结果,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性。而操控型的罪犯,在犯案过程中,最为在意的就是可以掌握全局的状态,他绝对不会允许意外事件来决定他整个布局的走向。
除非……
除非他能操控我的意识。
我打了个寒战。
太扯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魔法,可以操控人心,如果有,为何他不去统治世界,反而跟我这个小人物过不去?
soulmate,soulmate,这个英文单词的意思是真命天子。
用这个词作为昵称的人,或许是一个充满自信但又略微有点稚嫩的年轻男人,年龄大概在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家境较好,外形俊朗。
当然,另一种可能跟上面的推论完全相反。
毕竟在网络上,昵称并不能反映出人的真实心理状态,尤其是那些热衷于角色扮演的家伙。但不管怎么说,这个soulmate都不会是个普通的人。现在想起来,碎尸案和委托人寻找正妹这个案子应该有着莫大的联系,原本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被那个高中生的尸体联系在了一起。
那么,soulmate会是碎尸案的凶手吗?他将高中生杀掉后布置成那个样子,又是在向我暗示着什么?
这一切,恐怕只有soulmate才会知道答案。
没有阳光,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的样子。我站在大厦的天台,俯瞰着脚下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以不同的角度,看相同的事物,总会有不同的感触。
我再次拿出那两张照片,两个委托人的态度未免有些奇怪。如果说是他们的恋人或者亲人,那样紧迫的心情应该可以理解。高中生或许是青春期的冲动,但那个中年男人却是属于沉着冷静的类型,而且从他闪烁的言辞中,可以看得出另有隐情。据他讲,是soulmate告诉他只有我才能找到正妹。soulmate这样说的目的何在?而中年男人又为何对soulmate深信不疑?
疑问太多,我已经觉得大脑有点缺氧。下天台,我再次路过那扇紧闭的防盗门,门角的透明胶带已经掉了。虽然脑袋里有不下十种敲开陌生人房门的方式,我还是选了最为常见的一种。因为我发现房门上竟然没有猫眼,真是出乎意料的好运气。
“你好,请问家里有人吗?我是楼下新搬来的住户,你的房间漏水了。”像这样有几百家住户的大厦,人口流动极为频繁,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自己的邻居,更遑论楼下的住户。
没有回应,大概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你好,我房间里很多东西都被泡坏了。我估计是你的房间漏水,能开下门吗?不然我只好找大厦管理员了。”如果装作不在家,待会儿大厦管理员打开了房门,要如何解释?我将耳朵贴在门上,依稀能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好,有人在吗?”我敲门的力度加大了。
门稍稍拉开一条缝,是想偷偷打量我一眼。我立刻抬脚,狠狠地踹向铁门,同时耸起右肩,用力将门撞开。门后发出砰的一声响,大概是soulmate的脑袋碰到了门上。房内光线很暗,开门的人影转身想逃,我扑上去用双臂将他熊抱,两个人挣扎着倒在地上。
“抓到你了!”我大声恫吓。
嗯?奇怪。
手上传来一种温软的感觉,与此同时,一股细腻的香味儿传到鼻翼。我下意识地抓了下,弧度完美,饱满而有弹性。
“想不到,你竟是个女人。”我讪笑道。
身下传来气急败坏的尖叫,“放开我,浑蛋!”
君子好色而不淫,我默默念叨一声,将双手下移,挪到她的腰部。
“放开啊!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中充满焦虑。
腰部柔软纤细,富有活力,身材还不错。我抱着她起身,她的双腿乱踢乱蹬,妄图挣脱我的怀抱。我跌跌撞撞抱着她走到不远处闪着微光的电脑屏幕前,将她按在电脑座椅上,掏出那卷透明胶带,把她的双手双脚都绑在椅子上。
“你应该庆幸,我不是色狼。”做完这一切,我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道。
她没有说话。
想来是觉得把一个女人绑到椅子上的家伙,即便不是色狼,也应该不算什么好东西。门还开着,我很担心刚才的动静会招来好奇的邻居,但是还好,这层大楼住户还保持着中国人一贯的冷漠。
“灯在哪里?”我自言自语,在墙壁上摸索。房间里的窗户挂着厚厚的遮阳窗帘,透不出什么光,尤其是关上门之后,室内更显得黑暗。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拉上了窗帘,我都不打算拉开。窗户对面就是几百个窗户,我还没有蠢到将自己曝光的地步。
“门的左边。”soulmate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是清脆。
我按下开关,转过身,“好了,既然你也懂得合作……”
下面的话被我吞了下去,并不是惊艳于眼前少女的美丽,而是看到了那张秀气嗔怒的脸。
“张……张璇?”我结结巴巴地说。
“徐川。”她回应道。
“你……是我女朋友?”我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是你妹!”她咬牙切齿地说。
过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骂我。挠了挠头,我搬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就晓得,我不会有这么正的女朋友,但同时,我又有点遗憾。
“soulmate?”我不会被美女迷惑的。
“什么?”她一脸的茫然。
“你不是soulmate?”我有点意外。
“谁知道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她皱起眉头。
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被她骗了过去。电脑的液晶屏处于休眠状态,我移开她,动了下鼠标,屏幕立刻亮了起来。
猫扑,用户名,soulmate。
“soulmate?”我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不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就像偷吃糖被抓到的小孩子。
“那么,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她撇撇嘴,一副我不会回答你问题的样子。
“那个高中生是你杀的?”我盯着她的眼睛。
“死了?”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怎么死的?”
可惜我不是卡尔·莱曼博士,不然我一定可以从她脸上转瞬即逝的表情中辨认出真假。
“碎尸,心、肝、脾、肺、肾都不见了。”
“凶手不是我。”她第一次正眼看我,“什么时候的事?什么地方?”
“今天早上,我事务所门前。”我说,“是你让他去找我的?”
“是的。”回答得出乎意料的干脆。
“那个中年男人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照片是怎么回事?怎么别人说你是我女朋友?”我连珠炮般地发问。
“先把我解开好吗?你绑得我好疼。”她用求饶的眼神看着我。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走了上去。唉,我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借着灯光,我仔细观察了她的手腕,没有我的名字。
“那是贴纸,我已经撕掉了。”
果然如此,我很是失落,“如果用刺青的话,不是会更加真实吗?”
“把你的名字刺在我身上?”我听得出来她声音里毫不掩饰的鄙夷,“你以为我真看得上你?会去做那样的蠢事?”
她活动着手腕,眼中对我充满了敌意。我讪笑,现在的小丫头片子说起话来,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算是受制于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我干咳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对我好像有些成见,“为什么有人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我记得你的名字?为什么其他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不起来?”
“这些问题不回答,下一个!”她冲我笑笑。
好吧。
“为什么你要把我的名字贴在手腕上?”
“故弄玄虚,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一个很好奇的人。”
“嗯,你很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么你的用意何在?”
“前天那件碎尸案,我想你已经有所了解了。”她把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咬着,“说起来,我让那两个人拿着照片去找你,就是想让你卷进这件案子。”
“卷进案子?”我发现了她的一个疏漏。
“毕竟,午夜拔头人的那件案子你都能查清楚。我觉得如果你被卷了进来,说不定可以将这碎尸案弄得水落石出。”她停顿了一下,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愧疚表情,“如果会给你带来麻烦,真的很抱歉。”
“你在说谎。”我的声音变得冷漠。
她茫然地看着我。
我冷笑,“直到昨天晚上,我都看不出寻找你和碎尸案会有什么联系。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那个高中生死在了我事务所楼下,如果不是那个高中生的死法跟碎尸案相似,你所做的那些事,怎么可能把我卷到这件碎尸案中?
“除非,你早就知道,那名高中生会死,而且会被碎尸!
“就算你不是凶手,也是知情人!
“那么,要我打电话报警吗?”我扬起手机。
沉默,仅仅过了一会儿。
“好吧,我知道那个高中生很可能会被碎尸,那个中年男人也很有可能。”她面如冰霜。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开始找你,就很有可能会发生碎尸案件?这怎么可能?”
“因为,我怀疑你就是那个碎尸凶手!”
我张大了嘴,感到啼笑皆非,“胡扯!”
“别过来!”她抓起电脑桌上的圆珠笔,“有什么不可能!碎尸的手法跟七年前一模一样!当时你就在那里!”
七年前?犹如半空中响起一个炸雷,我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张璇向前跨了一大步,想夺门而逃。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她。
她尖叫一声,用力推了我一把。
右肩突然变得酸麻无力,往下看,那支圆珠笔刚好插在胸口偏右一点的地方,鲜血往外流着。
“报应吗?”我惨笑着倒下,然后听到脑袋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坠入黑暗。
大雾弥漫。
空气被浊白色的浮尘代替,犹如过期的牛奶倒进了纯净水中。
我站在十字巷口,对面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冰冷的感觉顺着裤脚一直往上爬,渐渐麻木了双腿。
是初冬的早晨?
我不确定。
没有任何记忆,我只是站在那里,宛如命运早已安排好的样子。
不前进,也不后退。
我在等,等那个声音。
嗒,嗒,嗒……
来了,来了。
痛。
脑袋有种火辣辣的痛感,犹如有人用烧红的钎子在一下一下地穿凿。
头顶上惨白的日光灯嘶嘶地叫着,此外,寂静无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应该是医院吧。灯光照得眼睛发涩,我抬手揉眼,却发现手背上扎着点滴。我一直不明白医院为什么总要布置得跟太平间一样,或许这里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胸口有着撕心裂肺的痛。被圆珠笔扎伤是件很二的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余生隐瞒这次受伤的详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四肢慢慢从麻木中恢复。我偏过头,看到床边坐了个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短发年轻女孩,手里捧着本书正读得入神。
“护士……”我嘶哑微弱的声音响起,却唤醒不了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的她。书名好像是《等一个人咖啡》,是本纯爱小说吧。
我吃力地咳嗽一声,哑着喉咙喊道:“救命……”
她恍若突然醒来,飞快地合上书本,跑到我床边,“对不起,我看书入神了,你需要什么?”
“水……”很渴,是大量失血的后遗症。
喝完了一整瓶矿泉水后,我躺在床上发呆,而她又坐在我床边开始看书。
“喂……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抬起头,送给我一个笑容,“等我先看完这本书吧,好感人的。”
……
盯着天花板,浑身都是冰冷的感觉。找到了soulmate,也算是结束了我的委托任务。不过讽刺的是,第一个委托人已经被碎尸了,第二个委托人还不晓得是什么状况。
soulmate,也就是张璇,为什么会认为我是碎尸案的凶手?“碎尸的手法跟七年前一模一样”,这句话的含义是七年前也发生了相同的碎尸案,而张璇确定当时我也在那里。
什么嘛,先不说我对七年前的命案毫无印象,七年前我才十九岁而已,我会是那么变态的凶手吗?我有那么强悍吗?而且,根据罪犯心理画像的相关理论,我的性格根本与连环碎尸凶手格格不入嘛!更何况,高中生被杀的时候,我正躺在熊猫房间里呼呼大睡!
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我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不过,还有疑问却是无解。
为何吴哥会说张璇是我的女朋友?为何吴哥会说办午夜拔头人那件案子的时候,我随身带着张璇的照片?
这好像是一个死结。
张璇虽然说她不知道,但看她撒谎时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概不是实话。
看来要解开这个死结,把碎尸案弄清楚才是唯一的途径。
“我看完了。”她啪的一声合上书,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大团圆结局,真的很好。”
我偏过头去,没有搭话。她站起来,往我身边挪了挪,我很担心她会坐到我的输液管上,不禁多瞟了她一眼。她穿了一身李宁的运动服,却显得非常文静,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头发是那种近段时间比较流行的款式,名字什么的我叫不上来,不过衬着她圆圆的脸形,显得有些可爱。再加上那款黑色的框架眼镜,又混搭上了点知性的气息。总的来说,属于那种虽然说不上非常漂亮,但也很赏心悦目的类型。
她俯下身,微笑着说:“我叫徐佳,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我是警察。”
落到警察手里了?真是的。
“吴哥呢?”我仰起头张望。
“吴哥就是吴韬吧?他是重案一科的。上面还没有把那名女大学生的案子跟这个高中生的案子并案调查,所以现在呢,高中生的案子是由重案二科负责的。”
“你负责?”
“当然不是,我只是个做杂活儿的小警察而已。”徐佳继续道,“昨天早上在你事务所楼下发现了一具男尸,男尸口袋里装有你的名片,局里已经把你列入了嫌疑人范围。”
“我不是凶手。”我无力地呻吟,竟然已经昏睡了一天了。
“我知道。”徐佳干脆地说,“我相信你。”
“嗯?”我诧异地看着她。
“虽然同科的人都觉得你嫌疑最大,但是我却不这么想。高中生的尸体好像被用水清洗过后又沥干了。而且那栋大楼周围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血迹,也没有搜寻到丢失的五脏。所以,我觉得那里很可能是弃尸现场,而不是凶杀现场。”
“……继续。”她能想明白这点,我很欣慰。
“我当时觉得,你应该是杀过人之后,把尸体带到了事务所,但是又遇到了什么紧急状况,尸体来不及处理就走了。”徐佳眨着眼睛看着我。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我去查了你的出行记录。但你所在的大楼并没有监控设备,而且没有目击证人。我只好又去查你的通话记录,结果我查到你前晚只打过一个号码,于是就拨了过去,找到了你那个朋友。”
“你……没有对熊猫怎么样吧?”我有点忐忑。
“没有啊,我答应有空的话跟他一起吃顿饭,他就把你要去的地址告诉我了。”徐佳扑闪着大眼睛道。
这就是交友不慎的下场啊。
“然后我赶到那里,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你,于是叫来救护车把你送到了医院。”
“那你一定问过那个死胖子了对不对?他可以证明我整晚都在他那里睡觉,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我不是凶手!”我有点声嘶力竭的感觉。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至于那具男尸会出现在你事务所楼下,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凶手为了向你传达某种意思。”
我的情绪平静下来,开始对这位眼镜妹有了好感。
“那我等下可以出院了?”
“还不可以。”
“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但你还是嫌疑犯呢!”徐佳的态度斩钉截铁。
“什么?”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你不是已经说我不是凶手了吗?”
“那只是我觉得,”这女人笑着说,“我们科的其他人不这么觉得。”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本《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旁若无人地读起来。
……
“喂,你想不想知道我去那间房子干什么,又是谁刺伤了我?”
“想是想,”她扶了扶眼镜,“可以等我把这本书读完再说吗?”
“你到底是不是警察?”我鄙夷地问道。
“你要看我的证件吗?”徐佳眯起眼睛笑。
在医院踏踏实实睡了一个晚上,没有做任何噩梦。
徐佳还是坐在我床边,也不晓得昨晚她睡了没有,只是手中的书又换了一本,变成了《爱情,两好三坏》。女人果然是生活在幻想中的,与男人完全不同的生物。
我依旧盯着天花板发呆。
无聊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大概这样了无生趣地过了一个多小时。徐佳合上了书,走到我面前,“走吧。”
“去哪里?”我问她。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什么情况?”
“科长说,经过局里的初步讨论,你暂时可以摆脱嫌疑人的身份,并且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让我协助你一起进行外围调查。”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三个多小时之前吧。”
“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我有些火大。
“人家总要把书读完嘛。”徐佳眯起眼睛,很温暖地笑着。
我懒得跟她废话,穿起衣服下床。
“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去我受伤的地方。”
“就是你被圆珠笔插中的那间房子?”
“闭嘴!”我恶狠狠地恫吓。
“好的。那怎么去呢?局里不报销路费的。”徐佳歪头看着我。
“我们一起查案,怎么会不报销路费?”我有点诧异。
她依旧歪着头笑。
我突然明白了。看来,让她协助我查案什么的都只是托词,就算我曾经协助吴哥破了午夜拔头人那件案子,就算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但是警察对我仍旧有疑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四十八个小时之后他们已无权扣留我,于是就派了这个眼镜妹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那,你想明白了就好,我们怎么去?”徐佳背起那个黄色的大包,“先说好,我可没有钱。”
“放心吧,我有车。”
“哦?什么车啊?”
“宝马。”我气定神闲地回答,“我们先坐公交车去拿车。”
“这就是你的宝马车?”徐佳瞪大眼睛看着我的自行车。
“对啊,正宗的德国慕尼黑宝马原厂出产,卖价在四万块人民币左右。”我提起车子向她炫耀,“车身全部碳纤维打造,轻便结实,耐用得很。”
“花四万块你买辆自行车,你神经啊?”
“我想神经也得有那么多钱啊。这是去年我替一个贵妇找到了她的宠物狗,她送我的。据她讲,这车全球只有八十多辆而已。”
“好吧。那以后我们的交通工具就是这个?”
“对啊,既环保又锻炼身体,有什么不好的?”
徐佳撇嘴。
“闹什么情绪啊,你是坐车的,我是骑车的,累也是我累啊。”我领着她走进电梯,“没听人说吗,想坐在宝马车里哭。”
“可她的后半句是‘不要坐在自行车上笑’吧。”徐佳抗议。
“不要做那么肤浅的女人,行不行?”
房门还是锁着,张璇在刺伤我之后,应该很快就逃走了。我端详着防盗门上的锁,在脑袋里思索着开门的方法。
“让开。”徐佳在身后说。
“你会开锁?”我看着她笑。
“国产锁都很好开的。”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细细的发卡,只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只听吧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如果是木门的话,会更快。”徐佳道。
“怎么?木质门的门锁更好开吗?”
“我可以一脚踢开的,我是跆拳道黑带四段。”
我打了个冷战。
走进房间,除了电脑主机不见了,其余的东西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看起来张璇走得相当匆忙。徐佳突然发出一声感叹,快步走到了靠墙的小书架旁,但很快,她又发出了不满的叹息。
“怎么,没有爱情小说?”我有点幸灾乐祸。
“都是看不懂的书。”
确实,小小的书架上塞得满满的,一部分是英文书,另一部分则是心理学方面的。我随手拿出一本翻了几页,艰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充斥字里行间。
“这房间是谁住的?教授?”徐佳皱了皱鼻子。
我叹了口气,“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片子,咱们找找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吧。”
房内的摆设很简单,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具,几乎看不到什么装饰性的东西,杂物也很少,一副很有条理的样子。电脑桌上放着几瓶化妆品,我找了个袋子一股脑装起来丢给徐佳,“回头送你们鉴证科,看看有没有指纹、皮肤组织之类的吧。”
徐佳说:“你别抱太大希望,就算发现了那些东西,如果没有前科,也没什么用。”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把书柜上的书全部丢到床上,“来,咱们一本一本地翻翻看看。”
“你看得懂?”
“搞不好可以发现什么线索。”
英文书大部分也是跟心理学有关的,其中还有几本是介绍欧洲中世纪黑魔法、女巫方面的。书都有点旧了,不少地方还用秀气的小字写着眉批和注解,看起来经常在读,我不由得佩服了张璇一下。在她这个年龄段,如此痴迷于心理学这类学科的人恐怕不怎么多,现在的人都浮躁得很,很少人能潜下心来学这些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张璇行事布局精巧,严谨细致。不管是寻人、照片、网络回帖,每一步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成功地勾起了我愚蠢的好奇心,又没有暴露自己,若不是我认识熊猫这个宅男天才,恐怕现在还被她耍得团团转。而被我发现这里之后,她就立刻舍弃,没有一丝迟疑。这书架上的书,大概陪伴她不少年了吧,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个干脆利落的女人。
徐佳突然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凑过去问:“找到了什么?”
她把一本《辞海》大小的厚书推到我面前,《The Diagnostic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掀开封底,一枚淡淡的红色公章浮在上面,我仔细辨认了一下:F大学图……
“这本书应该是你说的那个丫头片子在图书馆借的吧?”徐佳说,“要不要去F大学查一下?”
“走,我们马上就去。”
“不行。”
“不行?”
“午饭还没吃呢,不如趁吃饭的时候,你给我讲讲这个小丫头片子的事?”
“嗯……饭钱怎么办?”
“以你的智商,不应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徐佳的嘴角扬了起来。
“如果我偏要问呢?”我很不甘心。
“你想要自取其辱吗?”徐佳瞪大了眼睛。
我叹了口气,摸出手机,“喂,吴哥……忙吗?中午有没有空……嗯……我想请你吃个饭……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好的,好的。”
徐佳在身后拽了拽我的衣角,“你……给自己留点男人的尊严吧,好不好?”
“那东西能吃吗?”我不屑地揉揉鼻子。
“徐川,别跟人家说我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