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子在二十四岁那年辞职之后,风风光光地嫁人了,她的丈夫并非公司同仁,而是外面的青年。
B子的五官明艳,性情开朗。在公司也有两三位男职员紧追不舍,但最后却嫁给了局外的建筑技师。
上滨楢江与那名青年也有数面之缘,他有一张温和的面孔,身体略显瘦弱。是B子在晚上为他们介绍的,当时的上滨楢江不知为何面红耳赤的羞怯不安!
想不到五年之后,B子的丈夫过世,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住。现在的B子在酒家工作,这是公司同事间的传闻。据说有人见她在新宿地方的一间小酒家,穿着不怎么高级的衣服,端着酒在客人之间穿梭服务。因此,上滨楢江更重视金钱的力量,她深信只要有钱,可以避开任何的不幸和痛苦,这已经成了她的信仰。
或许由于打字工作通常适合年轻女性担任的缘故,这个时候,上滨楢江被调到销售课担任职员,而打字工作交给了新进人员。上滨楢江在贩卖课的座位被安排在男职员的末端,她的新工作是负责处理杂务。
上滨楢江的待遇比其他公司相同职位的职员较优厚,新进的男职员莫不羡慕她那份高薪,由于她是大战结束前进公司服务的资深员工,所以不列入新制度管理,可以与男职员一样工作到五十五岁退休。她心里也抱定一个信念,非达到退休年龄,否则绝不离职。
她知道公司不能主动解雇她,只要她愿意,工作到五十五岁一定不成问题,反正自己也没有升迁的机会,不论如何表现,都只能维持目前的状态,因此她不再对工作多费心力,凡事得过且过,倒是对自己的健康保养十分在意。
她的确有钱,公司内无人不知。A子后来又多次向她开口借钱。
“啊!你穿得这么好!”A子每回借钱必然赞美她身上穿戴之物。她的衣服式样保守,但质料、饰品都很名贵。A子一眼即可看出,掩不住心中的羡慕之情。
想从前A子原是她隔桌的同事,当时她在A子眼中一文不名,而今却恰恰相反。
“我要先扣下利息。”上滨楢江在借钱给对方之前,必先扣下一成的利钱。
这时的A子脸上浮上一抹悲哀的苦笑,低下头碎步跑出,上滨楢江看在眼里,心中觉得十分快慰。
省吃俭用的上滨楢江因为不愿哥哥、嫂嫂在金钱上拖累她,所以,自己搬出来租了一间公寓独居。
她花了很多钱大力装潢这间公寓房子,虽然对于吃的方面她很刻苦,但对于住的享受,却极尽奢华之能事,为的是显示出自己努力的代价,也是最值得自己骄傲的成就感。
从公司下了班回到家,她总是喜欢静静的端详着屋子里豪华的家具和饰品,公司里在这方面无一人能及得上她。看看那些华丽的设备,她的眼眶逐渐湿润,心底浮现一丝茫然。浴室里虽然仍然使用一只大型的木制浴桶,但是那套瓦斯热水器的设备,比公司里的公用浴场,不知强上多少倍。
她从少女时代就不喜欢妆扮自己的容貌,但对于自己房子的装潢却投入了全部的感情,这些全部是自己所赚来的,看在眼里,格外觉得欣慰。
每个月先扣一成利钱的方法,是她由警备课一位退职的老人那里学来的。
“啊!钱是很有魅力的东西,上滨小姐!”老人这么说:
“像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职员,被那些上司视如人渣,我穿这一身制服站在大门口,看他们一个个西装笔挺,大摇大摆的进出,有谁会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开口向我借钱。真好笑!瞧不起我的人却低声下气的拜托我借钱给他!”这老人露出一口黄色的牙齿,又笑着说:
“如果能晚几年退休,我一定可以再赚更多的钱,这是真的,因为那些借钱的都是公司里的人,绝对跑不掉,有些人一借三、四个月,转眼就到期,也有人旧债未还,又添新债!”
老人是因为同情上滨楢江的老丑,或者是真因为志同道合,才这样倾心相诉呢?
“根本不需要借条,只要在借钱人的名片后面写上钱数即可。借的时候尽量干脆,让他们感受到借钱的魔力!每当期限将届时,那些借钱人对我的态度特别软弱!”老人所说的话,上滨楢江莫不依言而行,她的皮包中有很多会长、主任等人的名片,还有一叠一般职员的借据。
岁月的侵蚀,使她的头发逐渐脱落,前额更宽了,单眼皮上面的眉毛也稀疏不堪,鼻翼两边旳皱纹愈来愈深。
她对于公司里的男职员十分不友善,由于她的工作经验丰富,熟悉各项规则,所以在工作上若有意给任何人不方便,绝对难不倒她。每当她存心如此,别人也无法抗议,即使批评她不通情理,她也可以自恃是依规定行事。
她的工作中,有一项是负责核算职员的出差旅费,其中包括车票、餐票等项目细琐繁杂,但由于她的经验丰富,所以任何虚设的名目,均难逃她的精挑细拣,每当发现有虚报的数目,一定毫不留情的当众指责。
另外,下级职员的应酬费也要经过她的核算,这项开支在上司眼中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她却非挑出毛病,设法裁减不可。
与她同时进入公司的男职员们都升任主管的职位,抱怨她或恨她的都是后进职员。上滨楢江似乎专挑这些年轻职员的不是,以满足自己的权力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