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队在训练的同时,卡特总统迎来了阻止伊朗爆发血腥革命的最后机会。
但他没有抓住。
事情是这样的……
1月4日晚上,威廉·沙利文大使安心地躺到大使馆他私人房间的床上。美国驻伊朗大使馆宽敞而阴凉,美国驻伊朗大使馆位于德黑兰罗斯福大街和塔克赫特-厄-贾姆希德大街的交汇处。
从十一月到十二月,沙利文的上司——国务卿塞勒斯·万斯——一直在戴维营忙着巴以和谈,但现在他回到了华盛顿,集中处理伊朗的事务。暧昧和动摇结束了。发给沙利文的指示电报简洁而明确。最重要的是,美国终于有了应对危机的策略——他们要同阿亚图拉·霍梅尼对话。
这是沙利文自己的主意。他现在确信,国王不久就会离开伊朗,霍梅尼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国。他认为,他的工作是维护美国同伊朗的关系,即便政府更迭,但尘埃落定后,伊朗仍会是美国在中东施加影响的重要据点。而达成这一目的的方式,是帮助伊朗军队保持完整,并为新政权继续提供军事援助。
沙利文给万斯打去保密电话,做了如上汇报。沙利文强烈要求派遣一名特使去巴黎见霍梅尼。霍梅尼应该被告知,美国的核心关切是保证伊朗的领土完整,削弱苏联的影响力;美国不想看到伊朗军队和伊斯兰革命者之间爆发大规模冲突;一旦霍梅尼掌权,美国将会向他提供与国王时代一样的军事援助。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有人会指责美国抛弃朋友。但沙利文认为,现在美国必须与伊朗国王划清界限,着眼于未来,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令他备感满意的是,万斯同意了他的计划。
国王也同意了。国王心力交悴,万念俱灰,不愿再为维护政权而流血,他连表面上的讨价还价都没做。
万斯提名西奥多·H.艾略特担任拜见霍梅尼的特使,艾略特是资深外交官,在德黑兰当经济参赞,能说一口流利的波斯语。沙利文对这一选择备感欣慰。
特德西奥多的昵称。·艾略特计划在两天后,也就是1月6日抵达巴黎。
在大使官邸的一间客卧里,空军将军“荷兰人”罗伯特·哈伊泽也要上床睡觉了。沙利文对哈伊泽的任务可没有对艾略特的任务那么热情。“荷兰人”哈伊泽是驻欧洲美军的副司令(司令是海格),昨天抵达德黑兰,劝说伊朗的将军们支持巴赫提亚尔领导下的新政府。沙利文认识哈伊泽,后者是一名优秀的战士,但绝不是外交官。他不懂波斯语,对伊朗也一无所知。即便他是出色的外交官,也不可能完成任务。巴赫提亚尔政府甚至没有获得温和派的支持。沙赫普尔·巴赫提亚尔本人仅仅因为接受了国王的请求,出面组建政府,就被驱逐出了国民阵线。同时,哈伊泽试图为巴赫提亚尔争取的伊朗军队持续解体,数以千计的士兵逃跑,加入了街头的革命暴徒之中。哈伊泽顶多只能做到延缓军队的解体,为巴黎的艾略特安排霍梅尼和平回国争取时间。
倘若计划成功,那沙利文将会立下一件大功。作为外交官,他在余生中将引以为傲——他的计划将让祖国更强大,而且挽救无数的生命。
但他躺在床上,有件事却令他辗转反侧。他抱有极大期望的“艾略特任务”,其策划者是国务卿万斯所代表的国务院。“哈伊泽任务”则是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的主意。万斯和布热津斯基两人不合,这已经众所周知。瓜德罗普的峰会结束后,布热津斯基此时正同卡特总统深入加勒比海捕鱼。他们在澄澈蔚蓝的海面上航行时,布热津斯基会对总统耳语些什么呢?
凌晨时分,沙利文被电话吵醒。
是执勤官从大使馆内的通信室打来的,那里距沙利文所在的卧室只有几码的距离。华盛顿刚发来一份紧急电报,大使也许需要立刻查看。
总统已经做出了决断。沙利文的建议被驳回。总统指示他告知国王,美国政府将不再同阿亚图拉·霍梅尼对话。
沙利文大失所望。
美国将再也无法对伊朗施加影响了。这也意味着,沙利文本人失去了扬名立万的机会——他无法以美国大使的身份阻止伊朗爆发血腥内战。
他给万斯发了一条充满愤怒的电报,称总统犯下了大错,应该三思。
他回到床上,却无法入睡。
早上他又收到一封电报,告知他总统不会改变主意。
沙利文疲惫地来到山上的王宫,将消息转告国王。
国王那天憔悴而紧张。他和沙利文照例坐下喝茶。沙利文告诉国王,卡特总统取消了艾略特任务。
国王心烦意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激动地问。
“我不知道。”沙利文答道。
“如果不同反对派对话,又如何能对他们施加影响呢?”
“我不知道。”
“那华盛顿现在打算做什么?”国王问,绝望地舞动着双手。
“我不知道。”沙利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