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子马上就明白了对方是在说谎。平常偶尔挂错电话的时候,对方常常用一些刑务处、火葬场,税务所之类令人心里不痛快的名称来挖苦取笑,对于这些,朝子已经习以为常了。然而,这次却使她有些恼火,马上回了对方一句:“什么火葬场!简直是不懂礼貌,以后不要再瞎捣乱了。”

    对方也不示弱:

    “对不起,是我不好。可你也不能深更半夜地净挂错电话呀!何况……”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电话突然中断了。这种中断,给人一种非常突然的感觉,好象不是通话本人,而是另外一个人从身旁给切断的。

    这段小小的争执虽然不到一分钟就过去了,可是,却把朝子闹得心情很不愉快,好象洁白的衣服被黑墨水弄脏了一样地懊恼。电话员这种工作,由于不直接接触人,所以常常有气无处泄,只能生这种闷气。

    朝子再次打开电话簿重新查找了一下,果然刚才看错了行,拨了下一个地址的号码。类似这种工作失误的现象,在朝子身上是很少发生的。

    今天是怎么啦?是看书太入迷了吧?朝子埋怨着自己,又一次准确无误地拨了赤星牧雄家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可是迟迟无人来接。

    “喂,怎么还没人来接呀?”石川催促道。

    “还没有,时间太晚了,可能人都睡熟了,”

    “真糟糕,那你就一直给我守着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呀?都这么晚了。”

    朝子认识石川,所以才敢这样发问。

    “嗨,刚才有个有名的学者死了,所以我才想马上采访一下赤星,让他谈一下感想。”

    朝子知道,因为早刊最后一版的订稿时间到一点为止,所以石川很着急。

    电话铃一直响了五分钟,对方才拿起话筒。朝子随即把电话接到了石川的编辑部。

    交换台上,表示正在通话的蓝色指示灯亮了,好久好久也没有熄灭,石川可能一秒不停地进行着采访。看着这指示灯发出的蓝光,使朝子不由得想起了小谷茂雄送给她的戒指上镶着的翡翠的颜色。

    那是在两个人约会的时候,在银座T堂买的。当时,茂雄毫不犹豫地正要往店里走的时候,朝子拉住了他,说:

    “在这种一流商店里买,肯定要很贵的。”

    “没关系,实际上买好的是很合算的,当然价钱也要贵点儿啦。”

    说完,独自走了进去。店堂里,五光十色,商品琳琅满目。看到这种情景,朝子不禁有些心慌,马上在那些标着高价的戒指中买了这个比较便宜的戒指。即使这样,也比在普通商店里买的要贵得多。

    茂雄就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在没有名声的三流公司里工作,挣的工资又很少,却总要分期付款地去买些时髦的西服来穿,领带也要时常买些新的换戴,就连约朝子看电影也宁可花上八百日元去有乐町一带的高级影院。他所用的这些钱都好象是从别处借来的。对于他的这种虚荣心,朝子是有些不放心的,加上他这个人性情忽冷忽热,更使朝子感到不安起来。

    也许是因为订了婚,类似这种不安的想法总是难以说出口。一般来说,这种弱点在女人身上表现得比较明显,直到结婚以后,才能有所克服。这可能是由于爱自己未婚夫的缘故吧。

    朝子把这一点看成是自己的弱点,等结婚以后开始夫妻生活的时候,自己就一定把这个弱点克服掉。朝子把这种坚定的信念寄托到结婚以后的将来去了。

    看着茂雄那苍白的面孔,浑浊的目光,使人感不到青年人的朝气。他虽然有时发泄一些不满,但是,从来没有听到他说过什么有抱负或有野心的话。为此,朝于对茂雄感到有些失望。

    这时,朝子眼前的蓝色指示灯熄灭了。这个信号说明石川长时间的电话采访已经结束了。朝子有意识地看了一下墙上的电表,还差七分钟到一点半,再过二分钟就可以唤起下一班的人了。

    电话簿仍然打开着躺在那里。朝子忽然想到,看看刚才挂错了的电话户主到底是谁,此时,她好象被人唾了脸面的那种不愉快的心情还没有消失。

    四二、六七二一的户主:赤星真造,世田谷区世田谷叮七——二六三号。

    赤星真造?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呢?在学生时代,朝于曾经到住在这一带的一位女朋友家里玩过,所以知道这个地方附近的情况。这一带是官邸街,白色的围墙整齐地划分着官邸区域,围墙里面的树林深处,可以隐约地看到官邸的高大屋顶。

    朝子感到有些意外,象操着这副声调的粗鲁男人,怎么会住在这种高级的地方呢?朝子又一想,日本在战后,类似这种不协调的事情,已经是不稀奇的了。但是,使朝子难以接受的是电话中听到的那种缺乏教养、令人厌恶的声音。

    她之所以厌恶,是因为那个粗浑的声音里,混杂着一种反常的尖声,给人一种奇怪而又不协调、音阶高低完全不同的印象。

    这天早晨,朝子十点钟回到家里。她有一个习惯,即使回到家里,到十二点为止她是睡不着党的。这天,当她打扫完房间,洗好衣服后躺到铺席上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朝子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掌灯时分了。她的枕边放着一张晚报。母亲经常是在这个时间把报纸放在这里的。

    朝子睁开眼睛,她习惯地打开了报纸。突然,报纸头条位置的标题赶走了她的睡意。

    《深夜董事住宅——世田谷町一妇女被杀》

    消息的报道占了三段篇幅,内容如下:

    “世田谷区世田谷町七——二六三号,某公司董事长赤星真造氏,昨夜去亲戚家为一死者守灵。今晨一点十分乘出租汽车返回家时,发现单独一人看家的妻子政江(二十九岁)被人绞杀,他立即报告了警方。经警方调查证实:从室内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情形来着,明显是行窃杀人。行窃者是单独做案还是合谋做案尚未查清,但是从现场情况分析来看,可以断定犯人做案时间是夜里十二点五分至一点十分之间。因为在十二点零五分以前,住在附近的他的外甥和另外一个学友曾来过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