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劲终究还有几分理智,他捏响了五根手指,将戾气撒出去一半后,便能做到皮笑肉不笑地对章淮玉等道:“好了,都散了,都回去训练。”
边说,边又将手递到了林如昭眼前,示意她扶手下马车。
林如昭看了他一眼,纤纤玉手搭了上去。
这场面看得章淮玉等人倒吸口冷气。
却见林如昭乌发松挽慵来髻,簪青虫玉钗,额头玉洁,未施粉黛,嫩脸红唇,盈盈若出水芙蓉,穿彩绘宽袖白绢衫,搭团花纹缬绿纱,挽红花纹鹅黄纱帔子,举动间娴静典雅,姣花照水。
再看陆劲,人高马大,威仪四方,那砂锅大的拳头摊开来,哪怕未用任何劲,也能把林如昭细嫩的手指给折断。何况那还是长满茧子,古铜色的手掌,时刻都在提醒各位,只有在烈日行过军,作过战,挽过长弓,降伏过烈马,才能淬炼出这样一双手。
因此无论他们怎么看,都觉得林如昭与陆劲站在一处,当真是世家小姐跟了马匪,从头到脚写满了不配。
除了惋惜,便只剩了惋惜。
章淮玉见林如昭落了地,便迎了上去,殷切道:“夫人好不容易来趟卫所,要不要在校场围观儿郎们练武。”
林如昭听得眼睛都亮了:“常听羽林卫是天子近卫,羽林郎各个英勇善战,若能亲眼见到你们练武的勃发英姿,自当是幸事。”
章淮玉见投了林如昭的怀,便更为殷勤道:“卫所食膳味道不错,厨子尤擅做辣菜,夫人正好可以尝尝。”
林如昭道:“好。”
他二人三言两语便迅速决定了一天的节目,语态默契到仿佛从前摸鸟蛋抓河鱼惯了,直听得陆劲拳头发痒。
他冷声喝斥道:“章淮玉,你当校场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围观吗?”
“话可别这么说,”林如昭旋身看他,“卫所也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入,我还不是进来了?陆大将军。”
最末四个字,林如昭用很轻盈的,带着些许恶意调侃的语气唤陆劲,仿佛拿住了陆劲‘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把柄,正准备狠狠敲诈他一笔。
陆劲一哽,他就知道他的媳妇浑身长满反骨,就不是那等听话乖巧的闺阁女郎。
章淮玉乐得见陆劲在林如昭这儿吃了瘪,忙道:“只是这烈日难熬,夫人且等片刻,在下这就着人去取了华盖来。”
林如昭笑道:“多谢世子。”
俄顷,那华盖便撑开了,章淮玉又让人在下面放了桌椅还有些水果冰饮,用团扇半掩面,还站在丫鬟打起的油纸伞下,陆
劲已经大踏步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占掉了一条椅子。
他又示意另一张空着的椅子,道:“夫人过来坐,部下孝敬咱们的东西,你可别拂了他好意。”
章淮玉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陆劲摸了颗荔枝在手,剥了起来,又道:“你小子倒是有心,很懂得照顾人,以前没少这样讨女郎欢心吧。”
章淮玉道:“将军此言差矣,在下可是国公世子,根本不用讨好什么女郎,那些女郎便对在下趋之若鹜。何况在下与夫人是知交好友,既是好友拜访,在下自当好生招待。”
“知交好友?”陆劲的舌尖在上颚一顶,继而弹出了个嗤笑的声,“我夫人这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林如昭觉得这话难听,有伤和气,颇为无奈:“陆劲。”
他将那枚剥开的荔枝递到林如昭唇边,林如昭有些不好意思地斜了章淮玉一眼,但在外头到底不能不给陆劲脸面,于是她用团扇做遮掩,将那荔枝咬了后含在嘴里,低声含糊道:“你又在作什么妖,哪有将领这样对部下阴阳怪气的,你还要不要带兵了?”
说完,林如昭也不等陆劲回答,便撤开团扇,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对章淮玉道:“我记得世子从前最爱骑射,骑射之才也是几个世家子弟中最好的,不知道我今日可否有幸瞻仰到世子英姿。”
有林如昭青睐,章淮玉才懒得和陆劲扯皮,他忙道:“这容易,你待我牵马来。”
陆劲冷眼看章淮玉雀跃地跑开,他转头问林如昭:“那小子对你这般献殷勤,你还这样夸他?”
林如昭道:“章淮玉在世家子弟中骑射本就是上乘的,这是事实,不是我胡言夸奖。再者,若你肯好好对待部下,我有必要出来做这个和气的中间人吗?”
陆劲道:“那看来还是老子的错了。”
林如昭冷哼声:“本来就是你的错。”
却见校场上,靶子就位,章淮玉也将爱马牵出,正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
林如昭道:“你看过他的骑射功夫就知道了。”
就见章淮玉拨转马头,纵马疾驰,一边奔驰,一边探囊取箭,沉稳搭弓,猛烈的日头下,箭头非常准,靶靶皆中,引得校场内的喝彩声起了一阵又一阵。
就连林如昭也被吸引得挪不开眼,她不由地站起身,手搭着凉棚垫着脚尖兴奋地看了全程,等听到那十靶十环的好小心,林如昭便兴奋地用团扇拍拍陆劲的肩,道:“你看到了没有?”
她感叹道:“世子这骑射越发精进了,比之前在上林苑看到的不知要好了多少。”
陆劲没说话。
他大马金刀的坐着,任着自个儿媳妇因为别的郎君而用扇子拍疼自个儿的肩膀,看到那章淮玉被那山呼的喝彩声哄得合不拢嘴,竟拢着马头回身来寻林如昭,像是在看她是否注意到了如今光彩夺目的自己。
光彩夺目?陆劲想,老子看他是孔雀开屏。半晌,眉骨沉压,身子却挺拔而起。
林如昭狐疑道:“你要做什么去?”
陆劲道:“老子打雄孔雀去,顺便再给夫人开开眼,看看什么才叫好骑射。”
林如昭听得莫名其妙,她四下看了看,也没找出一只雄孔雀,更觉陆劲真是满嘴跑马。
就见陆劲也进了校场,那原本的喝彩声瞬时都收了,场内场外数百双眼睛都齐齐望着他,他却没有丝毫不自在,坦然地负手走到章淮玉面前,只说了两句话,便引得章淮玉很不安地回头看了眼林如昭。
林如昭被两个男人弄得莫名。
陪伴陆劲许久的汗血宝马牵来,陆劲也翻身上马,瞬间,气势便如山峦拔地而起,巍峨不可侵。
他纵马跑开,姿势极为洒脱,仿佛与胯/下骏马浑然一体,那马该往何处奔,用什么速度奔,皆在他掌握之中,但他却不用为此费丝毫劲,更不用如章淮玉那般,虽已能熟练御马,但在奔马之时,还要处处顾忌照顾马,唯恐被马儿掀翻在地或者跑岔了路,因此姿态中总免不了有点局促。
陆劲的手脚是完全放开,从容的,潇洒的,利落的。
他探囊取箭,三根羽箭搭上弓体,他三指勾弦,将弓弦撕张开,肌肉逐渐紧绷的同时,那弦体也发出撕裂开的张声。忽而,他锐眸一张,三星齐发,羽箭破空而出,直钉红色靶心。
再下一靶,又是三星连珠。
再下一靶,仍是三星连珠。
再下一靶,还是三星连珠。
等把整个箭囊射空,十个靶子,每个靶子上都直直地插着三根羽箭,那些羽箭箭尾还尚且为冲势余威震颤着,射箭之人已然平静地拨转马头,好似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一箭三星是极其平常的事,反而那些旁观者陷入了震惊带来的呆滞中,让校场安静无比。
忽然,校场边爆开一声喝彩,原来是伏真双掌拢在唇边,大声疾喊:“大将军威武!”
他这喊声像是惊蛰雷声,惊醒了那些沉在呆滞中的围观者,他们如梦初醒,爆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喝彩声。
在连绵不绝的喝彩声里,只有林如昭看到坐在马车慢悠悠朝她这个方向晃过来的陆劲,正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又向上竖起了大拇指。
尽管林如昭不在他身边,但也轻而易举地看懂了他此刻说的话——瞧瞧老子多牛逼。
“幼稚,无聊。”
林如昭心想。
但她到底没忍住,笑起来,一笑又想起陆劲还看着自己,忙将手抬高,将团扇遮住牵起的唇来。
也直到了此时,林如昭才把眼前这个与她朝夕相对,粗蛮无礼的莽夫与那极具传奇色彩的定北大将军联系起来,她的心脏跳得有些快,不住地想,很多年前,陆劲也正是用他这一手骑射好本领,将羽箭射进鞑靼的心脏里,才把失去的燕云十八州重新光复。
她好像,确实嫁了个英雄。
陆劲却没有停,那马直晃到林如昭跟前,他浓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林如昭看,看得林如昭颇为紧张。
因她知道陆劲的那十靶一箭三星让他成了满场的焦点,而现在焦点到了身边,她自然也在万众瞩目之中,陆劲又是那么桀骜不驯的人,她格外担心他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就在此时,陆劲忽然弯了身子,还没等林如昭反应过来,她便被那两只铜铁一样的大手抱上了马,坐在了陆劲的怀里。
她的面前是灼灼阳光,而她的身后的比阳光还要滚烫的陆劲的胸膛。
林如昭紧张得拽进陆劲的袍子:“你想做什么?”
陆劲牵起缰绳,道:“他们都觉得我们不配,老子偏要让他们瞧瞧,什么才叫英雄配美人。”
林如昭一怔。
陆劲道:“娇娇,想不想跟老子去跑吗?老子带你一日看遍长安花。”
林如昭知道那些目光还落在她和陆劲的身上,但由陆劲的身躯格挡,她已经没办法去分辨那些目光的意味,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去想这些了。
她自小就生活在许多人的议论和目光中,让她厌倦不已,可唯有这跑马,是她今生第一回。
她道:“去,我要去跑马,我要去看长安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带下《嫁皇叔》,年上dom系权臣×娇软公主,先婚后爱
五胡乱华,汉室南渡后,王朝更迭,王室衰微,唯有王谢共治天下。
隆汉公主为巩固王室地位,出降大司马谢狁。
这位传闻中嗜血好杀生的大司马,在红烛下,冷硬着脸庞,皱着眉打量她的小脸纤腰,不甚满意。
“这样瘦弱的身板,也受得了?”
隆汉公主惊慌不已,只觉新婚夫婿好食人肉,在新婚之夜,要将她分食殆尽。
只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这个食与她认为的食不一样。
汉室天子为显与谢家交好,翻遍族谱,终于从一百年前的姻亲关系里,与谢狁攀上亲戚,硬生生给他安上了个皇叔的称呼。
婚后,隆汉公主自知妻位不稳,为求怜惜,也唤谢狁为皇叔。
谢狁捏起她楚楚可怜的下巴,慢慢教她:“卿卿,你就算要攀亲戚,也该唤我‘爹爹’。”
阅读指南:
●男女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皇叔是天子腆着脸攀来的,爹爹只是是男主恶趣味。
●男主是年上dom系,我必须得写一个这样的男主,我馋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