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娇娇嬉笑着躲开,嗔道:“你这多久没刮了,又长了青茬,弄得我好生痒。”

她的手指点在陆劲唇上的青茬,少年郎血气方刚,一天要刮三回须,明明睡前刚处理过,到了夜间又蓬勃地冒了出来。

就像少年郎使不完的精力和力气。

陆劲的唇凑上去,追着娇娇的手指,他无声地将细嫩的玉指含了进去,蜜色的手掌柔捏着奶白的云团,颜色分明。

娇娇趴在他的肩头,细细喘着。

直到天露蟹壳色,娇娇曼妙的身形被晨光浅浅勾出,像是晕开的墨迹,她才忽然吻着陆劲被汗濡湿的鬓边道:“陆劲,等你可以娶我时,你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这一等,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陆劲不是不知道外头疯狂传着他不能人道的传言,就连上京侯府寄来的物产里,都忧心忡忡地夹带着鹿血虎鞭,但陆劲从没有在乎过那些嘲笑他‘银/枪蜡头’的话语。

他只是静静等着娇娇愿与他坦陈那日。

这日终于到来。

过去十年,燕云十八州在他手里被收复,他又花了好几年精力,将被鞑靼马蹄踏成荒境的城池恢复了繁华,上京的皇帝终于坐不住,发来一道道谕旨,命他回京。

说是庆功叙职,实则是为了解决陆家香火大事。

陆劲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地将谕旨按下。

娇娇虽是梦里人,却知梦外事,那夜陆劲照旧赴约,自觉除去衣裳,要将她裹到怀里好好柔弄。

却不成想梦里与往日不同,虽仍有重重床帷厚重地遮住床榻,但娇娇却执着一盏无骨纱灯转过背影来,缓缓回看。

陆劲过去在黑夜里无数次用唇舌手指描摹娇娇的轮廓,但等她活色生香地展露容颜,陆劲还是呆住了。

她满头的黑发侧挽成辫,从耳侧垂落肩头,露出小巧精致的面容来,乳白色的肌肤在烛光的照耀下,有种圣洁的美。她的眼眸又圆又亮,望着他时像是凝视猎户的小母鹿,鼻头圆巧挺翘,唇瓣红润可爱,两粒酒窝甜得要死。

陆劲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那笑里的意思是,你怎么比我想象得还要好看。

他搂住娇娇的腰身,一把将她擒抱了起来,娇娇举着纱灯惊呼,未穿鞋袜的一双玉足在空中蹬了两下,被陆劲的大掌握住,放在膝盖上,让她踩实了。

“娇娇,老子的娇娇。”陆劲凑上来找她的唇吻她,青年的身材远比少年时强壮有力,连同他的吻也多了急不可耐的掠夺之意。

娇娇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见他还不肯魇足,忙避开:“陆劲,明日我便不来见你了。”

陆劲的笑僵住了:“为何?”

娇娇察觉出他的不可置信与不舍,她轻笑了声,将脸转过去,本显得幼圆的眼眸润盈无比,浮出勾人的魅色来:“因为该你来找我了。”

上京,朱雀巷,林家三姑娘,林如昭。

林如昭依偎在陆劲怀里,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将她的身份写给他。

指尖酥麻,落时滚烫,一直烙到陆劲心尖尖去。

林如昭道:“你久居北境,不知上京世故,哪怕登门求娶,也该循序渐进,缓缓谋之。”

陆劲恨不得日夜与她厮守,怎么肯依?他只觉林如昭这主意实在磨人。

林如昭嗔道:“你又不认得我,要如何上门求娶?我们两家私下没有交际,你忽然求娶,倒无端惹得旁人诸多猜想。”

陆劲不听,道:“你我十年来颠鸾倒凤,已是结发夫妻,怎么就不认得了?娇娇,你醒来不记得,老子却不能真的只把这十年当场梦。”

“娇娇,老子要娶你。老子一刻等不得,就想娶你过门,给老子传宗接代。”

那夜梦醒,原本对回京之事相当消极的陆劲一改常态,他先写了封信给陛下,信中着实将自己从头骂了一遍,直言过去不想娶媳妇的自己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辜负了陛下一番苦心。

然后他迅速把军务交割清楚。幸好过去十年,他执掌下的虎师军纪严明,广纳贤才,各司其职,也颇培养出几个得力干下,让他暂且离开这一年半载时,也不妨碍北防之事。

等安排好一切,陆劲终于可以南下进京了。

陆劲率领的虎师夺回了失去数年的故土,一雪本朝之耻,得知他们要回京,自然惹得上京万人空巷,百姓纷纷上街,夹道欢迎。皇帝更是置下庆功酒宴,一来为犒劳全军,二来也是存着让陆劲在众卿家面前露个脸,日后好说亲之意。

悉心为陆劲盘算的皇帝彼时还不曾想到,陆劲此番回京对某人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

二人在勤政殿相见,陆劲与皇帝叙过君臣之谊,又陪着耐心听皇帝畅忆往昔,痛叙对陆劲爹娘的怀念,终于等要开席之时,皇帝大手一挥,命风尘仆仆的陆劲赶紧回府好生拾掇番,夜间好清爽赴宴。

陆劲忽道:“关于臣的婚事,臣有事要求陛下。”

皇帝诧异地看了眼陆劲,赶忙道:“你可有中意的姑娘了?赶紧说来。”

陆劲的父亲陆离是皇帝自幼的伴读,情谊非常,母亲施程霜又是皇帝当年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皇帝待陆劲本就宽厚,加之这对结发夫妻与十六年前纷纷战死沙场后,陆劲随之弃笔从戎肃雪失地之耻,也免于皇帝被史官记一笔大过。

如此种种,致使皇帝如今看待陆劲,几乎与亲子无疑。

陆劲将婚事耽误到二十八岁本就把皇帝急得不得了,若此时陆劲告诉皇帝他心仪公主,皇帝也能毫不犹豫地让他尚公主。

陆劲道:“臣并不知道那女子名姓,家住何方,只是恰巧梦过几回,再难忘却。”

皇帝道:“你尽管说来,这天底下还没有朕找不到的女郎。”

陆劲回忆了林如昭的样貌,形容道:“这女子肌肤很白,和雪一样白,有一双圆眼,和小鹿一样,笑起来时,有两粒酒窝。娇声娇气的,极容易脸红,看着就想让人欺负。”

他补充道:“听那女子口音,仿佛是上京人士。”

皇帝闻言,陷入了沉思。

陆劲惋惜道:“现在想想,此女子当是天上仙子,人间难觅。”

皇帝眼神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这样的女郎,朕倒还真知道一个。”

陆劲心头狂跳,面上却做出诧异的神色来:“当真?”

皇帝道:“她在上京是极有名气的,也不是外人,便是林爱卿的闺女,好像叫林如昭。”

皇帝不能确定,让大太监去和皇后娘娘打听番:“到底是妇人更知这些事。”

不用等大太监回来,陆劲听到那名字就知道是他的娇娇了,他不动声色道:“说来这位林首辅,当年若没有他不辞辛苦,挨家挨户敲门筹措军资,臣还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北上伐蛮,臣当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不知这林首辅将宅邸置在哪个街坊?”

皇帝道:“就在平康坊的朱雀巷,离你的侯府不远。”

陆劲那心脏便跳得更厉害了,活蹦乱跳的几乎要跳出胸膛去,陆劲还从未有一刻如现今这般觉得这心脏存在感如此强过。

大太监很快从皇后娘娘讨得准信,又送来一幅林如昭的小像,原来东宫太子也到了要说亲的时候,皇后便命人将上京各姣姣女郎都画了小像来,以待东宫备选。

等那卷画展开,陆劲的心骤然停了瞬,而后跳得比方才更狂更躁了。

皇帝问他:“这林如昭长得可像你梦中女郎?”

陆劲镇定道:“很像。”

皇帝便笑:“那可真是巧了。”

他立刻着人去把林大老爷传来,自己又拿起画卷看了半天,发现这林如昭竟然和陆劲所说的每一个要点都吻合得丝毫不差。

皇帝觉得有些奇:“若不是你久居北境,林家又是极清正的门风,不然朕还当你们早就暗通了款曲。”

陆劲佯装惊诧地看着皇帝:“怎么会。”

林大老爷很快就被太监从值房里传了过来。

他年过四十,却生得儒雅端方,岁月将他的书卷气沉淀得极为浓厚,仿佛一坛醇厚的老酒。

林大老爷进得勤政殿来,先拜见皇帝,又来恭贺陆劲。

陆劲看着那双与林如昭极为相似的眼睛,以极强的克制力,才没将那声‘岳丈’唤出。

皇帝坐在上座龙椅,看到能在万军之中取对方将领首级的陆劲,在面对手无寸铁的林大大老爷时,忽然紧张得手足无措,就连姓也差点错唤成了‘岳’。

怎么回事?

皇帝觉得莫名。

但好在林大老爷风度翩翩,很快就替陆劲将这尴尬之事遮掩过去:“不知陛下唤臣所为何事。”

皇帝回神。

陆劲父母都不在了,皇帝也自诩陆劲长辈,便做主替陆劲向林大老爷问起了林如昭的事来,待问得林如昭可否婚配时,原本对答如流的林大老爷明显顿了下后,方才道:“虽然臣妻替臣女相看多时,但至今尚未定下合适的郎婿。”

皇帝闻言很是满意,便指着陆劲道:“那由朕做媒,将朕的定北大将军指给你家,做你林府的东床快婿,林爱卿以为如何?”

陆劲面上未露,但内心紧张死了。

他迎着林大老爷审视的目光,心里懊恼——他不该入了京就着急忙慌地进宫,风尘仆仆的赶路甚久,他如今这样子哪里能见人了。

陆劲只是没想到他向来性子急不说,皇帝竟然比他还急性,也没给他个梳洗的机会,就直接让他见了岳丈。

他正懊悔,便听林大老爷笑道:“臣不胜感激。”

陆劲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

岳丈!

皇帝也颇为满意:“那就着人拟旨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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