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用我的电脑做这种事!”汤川一脸不高兴地打开电脑,连上读卡器,读卡器里插着草薙数码相机的SD卡。
“我也不想管啊!还不是为了给谷内面子!替那家伙想想吧!原本是值得纪念的结婚典礼日,结果遇到泥石流,道路禁止通行,附近还发生了杀人案,估计新娘子只想哭吧?他现在还在和各方开会。”
“我的确很同情谷内……”汤川在电脑前站了起来,“好了,弄好啦。”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显示一排照片的窗口,是草薙拍摄的案发现场。
因为要将这张SD卡提供给县警察署的鉴识课,草薙想要先检查一下。
“这么说来‘奥迪女’是受害人的女儿啊!有没有谢谢她借伞给我们?”汤川问。
“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而且对方也没注意到。”
“听说这样一位友善的女性遭遇如此悲剧,我都感到心痛,希望能够早日破案!”
“我也这么想!我也觉得叫做鸟饲的男人有嫌疑,不过看了别墅之后,我觉得不像是因盗窃而起。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争论中武久先生突然发狠拿出猎枪威胁对方,结果却被对方抢走被杀?”
“猎枪是被害人的吗?”
“是的,听桂木多英说,武久先生几年前喜欢玩飞碟射击,近来不玩了,客厅的墙上还做了放枪的木柜子,柜门是开着的。”
“子弹也放在那里?”
“没有,不在那里,平时都放在地下仓库的金库里保管。我们去看时,金库的门上着锁,估计是武久先生事前拿出了一发子弹。”
汤川用手指推了推眼镜,“虽然你的推理有一定合理性,不过要只是为了吓唬对方不放子弹不也可以吗?”
“不是这样的,平时只是用来装饰的枪,一般不放子弹,为了威胁对方,有必要在他面前装上子弹。”
汤川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一种推理。”
“还是先确认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吧!听说鸟饲住在西麻布,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亡七八个小时了,如果他是凶手的话就没有白天的不在场证明。”
“的确如此。”汤川点着头,伸手去拿杂志。
“你不看看照片吗?”草薙边问他边走向电脑,“你之前多次协助案件调查,但是还没见过案发现场吧?来学习一下?”
汤川一脸奇怪,嘴巴也不屑地撇了起来,“不用了!我不想学习对人生无用的知识。”
“是吗?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草薙敲着键盘,从头按顺序确认着照片,先是几张从客厅入口开始拍摄的照片,这是为了记录家具、生活用品的位置。
接下来是死者的照片,摇椅上闭着眼睛的桂木武久,胸部以下都被大量的血染红了,有好几张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
接下来是妻子桂木亚纪子的照片,头向着庭院,仰面倒地,长裙虽然凌乱,但还不至不雅。
正在这时,草薙身后传来“停!”的声音,回头一看,汤川正抬头看着电脑屏幕。
“怎么了?到底还是看了?”
“我只是随便看一下,结果有个发现。”
“发现什么了?”
“你让我再看一下前面的照片!就是那个被枪杀的男人的,好像有好多张。”
“想看的话自己过来看,这可是你的电脑。”
“好。”汤川说着站了起来,走到草薙身旁,用手指按着触屏,用熟悉的手势显示了几张照片,都是坐在摇椅上死了的桂木武久。
“出血量好大!”汤川说,“估计是马上就死了吧?”
“恐怕是,”草薙说,“近距离直击心脏,估计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死了。”
“是啊。”汤川陷入了思考。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还说不上有什么……”汤川拉开桌子抽屉,拿出酒店便签和圆珠笔,看着屏幕写着什么,然后坐回到沙发上。
“什么啊?别故弄玄虚,快说清楚!”
不过汤川没有回答,还是继续用圆珠笔在便签上写着什么。草薙伸过头去看,吃了一惊,他写的都是数学公式。
草薙不敢问什么坐回到电脑前,不管那位奇怪的物理学家,再次开始工作。
确认完桂木亚纪子的照片后,他听到汤川说:“听说猎枪是被扔在庭院里。”
“是的,这是照片。”
草薙在屏幕上显示着照片,猎枪落在庭院的草地上,距离玻璃拉门大概两米远。拍完照片之后,草薙和熊仓商量了一下,将猎枪拿回到房间,他们考虑的是要是继续在雨里淋着估计重要的痕迹就会消失了,枪身上也有血。
“夫人是被勒死的吧?”
“不,是被掐死的,估计是她目击丈夫被枪杀,凶手因此不得不杀她灭口,夫人脖子上的血,估计是武久先生的吧?枪身上也沾着血。”
不过汤川似乎不认同。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也不能说是不认同,不过你刚说的,猎枪不在客厅里真是奇怪,要是有枪干吗还要掐死她?”
“那估计是杀她之前或者之后放在庭院里的。”
“为什么?”
“不知道啊!恐怕问了凶手才会知道。”
草薙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他不仅拍摄了别墅内部,也拍摄了建筑物周边情况,当中还有停车场的照片,照片上沃尔沃和奥迪并排停放着。草薙吃惊地发现有泥巴溅到沃尔沃的车牌上,导致他无法辨认车牌,要是在更近一点的位置拍摄就好了。
“的确是那辆奥迪啊!”身后传来汤川的声音,他到底还是一直看着,“这辆车现在何处?”
“还在那里,不便随便移动,这辆车怎么了?”
“没什么。”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草薙拿起听筒,“你好!”
“喂,草薙吗?是我,谷内。”
“啊,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硬是要你帮忙,谢谢!熊仓署长也说你帮了大忙了。”
“这没什么,署长怎么样了?”
“还在刚才的会议室里,正在给各方打电话,不管怎么说是泥石流加杀人案啊!估计今晚不能睡了。”
看来熊仓是个认真的人,不能坐视不管,草薙心想,“他也够倒霉的”。
“我现在正和古贺他们在一楼大堂吧,说真的没能跟你们再喝一轮酒真是抱歉啊!你们也一起下来吧?”
“好的,我跟汤川说一下!”
挂了电话,草薙跟汤川说了电话内容。
“不错!连张纪念照都没拍,”汤川从电脑里取出了SD卡递给草薙,“不过,我先查点东西,你先去吧!”
“什么呀?你想查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要是搞明白了再跟你说。”
“一贯爱故弄玄虚的家伙啊!好吧!我先去一趟署长那里。”说着草薙拿过了SD卡。
离开房间之后,草薙乘电梯到了二楼到了会议室,从开着的门缝里看到,正像谷内说的一样,熊仓正在打电话。
“明天早上要第一时间派出特种车,拜托了!我这边也准备好了,好的,拜托!”挂了电话,熊仓可算喘了口气。
草薙用拳头敲了敲开着的房门。熊仓看到他,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是你呀,多谢!”
“我想把这个给您,”草薙从衣服里拿出SD卡,“我已经确认过拍摄内容了。”
“谢谢您!真是帮了大忙了!”熊仓好像接过宝贝一样小心地接过存储卡。
“之后有什么进展吗?”
“嗯,倒说不上是什么进展,但是县警本部的增援会比我们想象的来得快,他们说可以派出能够在泥泞道路上行进的特种车。”
“这样啊,那就好!”
“还有就是鸟饲的动向,我已经请警视厅协助了,从各种状况考虑来看,这个人应该最有嫌疑,我们应该很快调查清楚他是否有不在场证明。这次多亏您了,真是太感谢了!”
草薙摆摆手,“您别在意!您还是保重身体别太辛苦了!我觉得您今晚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谢谢!我会按您说的做!”
和谦逊的警察署署长分开之后,草薙乘电梯下楼,正好在电梯里遇到了汤川。
“你查完了吗?有什么收获?”
对草薙的提问,汤川意味深长地回答:“还好。”
到了一楼大堂吧后,他们看到谷内等一群人在里面坐着,新娘也在其中。谷内也看到了他们,挥手致意。
大堂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其他客人,看到离谷内他们不远处坐着的女人,草薙停下了脚步,是桂木多英。她也看到了草薙,轻轻地点头致意,草薙也同样回礼。
“看到那么惨的景象,估计没办法一个人在房间里吧!”草薙在汤川的耳边说着。
他们走向谷内,大家让出两个座位来。
“我听说喽!是不是在这里也发挥了才干?”古贺戏谑地说。
“别这么说!我也没干什么!”
“不是的,署长很佩服地说还是警视厅的警官了不起啊,可不是客套话啊!我也觉得有面子呢!”谷内对着新娘骄傲地说。比他小十三岁的新娘兴奋地说:“真是了不起啊!”
“还是你老公了不起!”草薙客套地回应着。
喝着香槟、红酒,和老朋友们聊着天,汤川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草薙,“‘奥迪’小姐,一直在看着我们呢!是不是想要跟你说话?”
“‘奥迪’小姐?”
草薙顺着汤川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的确发现桂木多英也在看着他。
“我离开一下,”草薙跟谷内打了招呼站起身来,走向桂木多英的座位,“您找我有事吗?”
她轻轻地点头,“可以和您聊一会吗?”
“当然,”草薙在她对面坐下,“是因为案件吗?”
“是的,”她说,“我想问您点事。”
“什么事?”
“实际上有点不好意思,我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没怎么看现场,只是知道双亲死了,但实话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请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桂木多英微微低着头,很小心地说着。
“啊……这也不是过分的要求,一般人都无法直视,我说的不是现场而是遗体……”
“凶手是怎样杀害我父母的?我知道父亲是被人用猎枪杀死的……”
“估计是在很近的距离,用猎枪枪击了坐在椅子上的武久先生,之后又徒手掐死了夫人,详细情况要等到鉴识课调查之后才知道。”
桂木多英似乎感到了恐惧,紧握着双手摩擦着,“谁会做如此残忍的事?是抢劫吗?”
草薙歪着头,“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过我不这么认为。要是抢劫的话,会自己准备凶器,不会偶然看到那里有猎枪就用了,我估计还是熟人犯案。”
“熟人?那就是鸟饲先生?”
草薙苦笑着摇头,“那就是县警的工作了,我属于警视厅,不能不负责任地乱说话。”
“啊……是这样啊!”
她正伸手拿玻璃杯的时候,草薙看到汤川走了过来。
“白天真是谢谢您了,帮了我们!”汤川站着向桂木多英道谢。
“不客气,”她小声地回答,“当时是您两位啊!”
汤川递给她名片,她看到“物理学副教授”的头衔有些吃惊。
“我从他那里听说了案件,真是很不幸!还希望能尽早破案!”
“谢谢您!”
听到两人的对话,草薙不禁换了个坐姿,汤川可不是一个会特意问候陌生人的人。
“能打扰您一下吗?”
听到汤川问,桂木多英回答:“您请。”
“实际上我是您父亲的粉丝——不对,应该说是喜欢你父亲作词的歌曲。”汤川一边坐在草薙身旁一边说。
“是这样啊?”桂木多英一脸迷惑,不过草薙比她还要吃惊,他此前从未听汤川说过自己喜欢演歌。草薙自然没有把惊讶表现在脸上,估计汤川是有所打算。
“您父亲的作品多数表现家庭之爱,孩子出生时的喜悦、女儿出嫁时父亲的心境、对年老双亲的感激之情,都很温暖人心。”
“听到您这么说,父亲在另一个世界也会高兴的。”
“听说您父亲也很重视家庭,同事之间还定期召开家庭聚会增加彼此认识。”
“您很了解情况呢!”
“我是在网上看到的,看到有参加聚会的人写了博客,说羡慕竹胁桂先生家庭美满得好似画一样。”
草薙一边听着一边心想,“原来你在查这些啊。”
“这次案件会对您父亲的作品价值产生什么影响吗?比如因为他的去世,音乐界会重新评价他的卓越才华,会这样吗?”
她无力地摇着头,“不会的。”
“这样啊?”
“不是因病、因事故而死,被杀只会降低他的声誉,歌手们也许以后都不想唱他的歌了。”
“这样啊……那您以后也很难啊!不好意思,您父母买人寿保险了吗?”
听到这么唐突的问题,草薙也愣了一下,不过汤川依然如故。
“不知道啊,我估计没有买,他们两个人都不喜欢买保险,不过不要紧,我自己的事自己怎么都能解决。”
“是吗?不过您也不要太勉强,世上一定有能帮你的人。”
桂木多英脸色稍稍缓和,“也可以这么说。”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难道您也是写词的?”
“不是,我是做设计的。”
“是吧,这也是创造性工作啊!看来您是继承了令尊的优秀才能。”
桂木多英表情复杂地沉默。草薙也没有明白汤川的意图。
“对了,您今晚要住在这里吧?是白天办理入住了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您父母有别墅,我只是觉得奇怪您为什么不住在那边。”
草薙在一旁看着汤川,这么说来也的确如此。
能看出桂木多英吸了口气回答,“因为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结果?”
“父亲和鸟饲先生的谈话结果,我估计也许会出现很僵持的状态,父亲心情也会不好……所以我就想自己住酒店。”
汤川轻轻地点头,“是这样啊?不过您很早就办理入住了,不知道您在去别墅之前都在做什么?”
桂木多英细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颊也气鼓鼓的,“我想在去别墅之前给父母打电话,不过没有人接就在房间里休息了,这怎么了?不可以吗?”
“不是,绝没有这个意思……”
桂木多英拿起身旁的包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就先告辞了。谢谢您,草薙先生!”
“没什么,请您好好休息!”
“晚安!”说着她就向出口走去,看着她的背影,草薙问汤川,“这怎么回事?被你那么问,谁都会心情不好,更何况她是受害者家属,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你想说她是凶手吗?”
汤川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着科学家独有的冷静。
“喂!难道你真的……”
“我只是想提个建议,”汤川说,“答谢她借伞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