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与的头脑中似有轰鸣,他不能保持冷静,尽管面色还是波澜不惊的。
他知道姜矜喜欢淡定从容是男人,所以时刻带一张平静温和的面具,便成了他的习惯。
但这一刻,她向他表白。
他此生的挚爱这样向他袒露心意。
谢容与没有说任何话,他担心任何言语都会破坏此刻的气氛,他有些僵硬拉起帘子,关掉感应灯,跟她一起躺在一室昏暗中。
忽然,他的手忽然被人轻轻牵住,不是撒娇一样的微微勾住他的手指,而是跟他十指相握。
姜矜的体温一贯是微冷的,即使炎热如盛夏,她的体温也是温凉如丝绸。
现在她的体温依旧偏低,但他的五脏六腑似乎已经被蒸熟了。
谢容与以为她会说什么,但没有,她只是将头靠在他肩膀,而后阖上眼睛。
姜矜一贯是实干派,既然开始对谢容与付出真情,她便开始尽可能多的跟他多相处。
她把东西搬到郁园。
搬家那天,谢容与亲自来到汀江华府帮忙。
姜矜刚与林逾白通完电话。
他筋疲力尽道:“姜矜,你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要缠着我?电影已经是我的全部,你别再插手,行吗?”
姜矜只是微笑说:“哥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我劝你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谢容与来得时候,姜矜刚结束通话,正在书房收拾文件,这是她搬家的重中之重。
谢容与不知道他是否有进入书房的权限,他倚在门框,没有进去,静静看着她收拾。
书房里的东西太多,姜矜一时半会弄不完,她抬头,朝谢容与说:“你进来呀,站着不累吗?”
“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得商业机密。”谢容与回答得很坦然。
刚刚表明心意,姜矜自然不会说使人疏离的话,她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白色的袖口,含笑看着他,“我自己都是你的,这个书房有什么地方是不能让你看得呢?”
姜矜穿了条素白色丝质长裙,纤细优雅的肩颈裸露,素面朝天,未施粉黛,但眉眼依旧动人。
她的眼睛像是被湖水冲刷过得最干净的玉石,眼神泠泠,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怦然心动。
谢容与深深望着她,两人眼神在空中纠缠,最终化为一个温柔的吻。
一个吻当然不够。
最后,姜矜从书房躺回卧室,她卷起被子准备暂时休息一会儿,起床之后再收拾行李。
她牵住谢容与的手,“陪我一起睡。”
她不介意表现得粘人一点。
谢容与轻吻她额头,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帮你收拾行李。”
书房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她也没什么必须得避着他的东西了,姜矜点点头,掩唇疲倦说:“谢谢你啦。”
谢容与轻缓离开卧房,房间里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丝毫杂音。
床上,姜矜睁开闭着的眼眸,给林逾白发短信,[你乖一点,想想你的母亲和弟弟。]
发完短信,姜矜突然想起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她的储藏室!
她猛然起身,下床之后腿稍软,停顿片刻,她向一楼的储藏室走去。
储藏室是她以前跟林逾白的爱的小屋,收藏各种她买给林逾白的衣服、香水、袖扣,屋子里面,还有她跟林逾白在一起的纪念品。
如果被谢容与看到这间屋子,一切都完了。
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是曲致礼。
姜矜忽然想到什么,折身回卧室,没有再下楼。
她接电话,“怎么了?”
曲致礼声音急促,“Boss,刚刚我给谢总拟定一份你搬家需要的东西名单,香水那一栏我写的是—东西放在一楼储藏室,拟定的时候我没留意,现在我忽然想起来,储藏室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能被谢总知道?”
曲致礼跟了姜矜十年,上学时,他是她生活秘书,工作之后,他又做她的总助。
姜矜跟林逾白之间的爱恨情仇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当然也知道,一楼储藏室里藏着什么东西。
姜矜平静说:“没事儿,那个房间我上了密码锁,他打不开。”
她微微闭了闭眸,嗓音淡而缥缈,“现在你打电话告诉他,说你把位置记错了,香水放在二楼浴室的冷藏柜里。”
姜矜在卧室又待了半个小时,才穿好衣服下楼。
谢容与东西已经把收拾好,四个行李箱整整齐齐放在玄关,一会儿让人搬走就一切大功告成了。
姜矜下楼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望见那份杂志,姜矜眉梢陡然跳了跳。
那是一本名叫《电影与生活》的杂志,撰写人是Eason。
Eason是林逾白的英文名。
“你对电影也感兴趣?”姜矜如无其事说。
她拿开谢容与手上的杂志,随手丢开,而后扭腰坐在他腿上。
谢容与伸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搂住。
他抬眼笑了笑,温和说:“原来是电影杂志?”
他将杂志合起来,露出封面,温声道:“我以为是财经杂志。”
这本杂志确实是姜堰换了皮。
这是一本写着《财经周刊》的电影杂志。
姜矜一时失言。
谢容与慢条斯理说:“如果我没记错,这个Eason是刚得了AK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吧?只是可惜他没露过面,不然我真想看看拍出这么唯美电影的人长得是什么样。”
姜矜重新找回思绪,轻轻掐了掐手心,淡笑说:“有什么可好奇的?他肯定没你好看。”
谢容与抬眼,微笑说:“看来你见过他。”
姜矜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亲,语气柔软,坦然承认,“真聪明,那位Eason就是我的前男友。”
谢容与倒是不生气,他淡笑说:“我早猜到你对你的初恋念念不忘。”
“为什么?”
谢容与移过视线,眼神淡淡没什么落点,轻声说:“因为你之前实在是太冷淡了,除了心里有人,我实在猜不到你为什么会这么冷淡。”
姜矜忽然有些怜惜他。
不止之前冷淡,现在我对你也不热情呀。
这一段时间的温情,还是她的伪装。
“以后不会了。”姜矜道:“真的不会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谢容与笑了笑,眉眼清隽,“我不在意过去,只在乎未来。”
姜矜点点头,说了句“我也是。”
唔,这句也不是真的。
半月后,姜矜跟谢容与出席冯沉举办的时尚酒会。
为了降低影响,他们避开媒体,直接从地下车库到宴会厅。
冯沉亲自在门口迎接。
姜矜穿了条白色绸裙,清美优雅,走路时裙摆如水波银河荡漾,步步生莲。
谢容与穿着黑色西装,矜贵雍容,全程,他都牵住姜矜的手,目光也一直流连在妻子身上。
这样的光景,以前从未有过。
从前,他们虽然是豪门夫妻地位匹配,但更多的表现是貌合神离,从未像现在这般深情缱绻。
姜堰也来了时尚酒宴,他躲在人后悄悄给姜矜比了个手势。
这是有事情跟她说。
姜矜靠近谢容与,温声说:“姜堰有事儿找我,我先过去,一会儿来找你。”
谢容与在她颊边轻吻,“快去快回。”
冯沉在一旁吃狗粮吃到撑。
仗着以前做媒人的经历,他自来熟跟谢容与搭话,“看来,矛盾解开了?”
冯沉看姜矜跟谢容与如此和睦,认定姜矜一定已经跟谢容与说清她跟林逾白的过去。
谢容与眉心微挑,不动声色说:“确实,矛盾已经解开,过去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
冯沉像个长辈一样,大大咧咧说:“对呀,姜矜以前再喜欢林逾白,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啦!你无需多在意,那不是自寻烦恼是什么?姜矜叫我不要多嘴多舌说她跟林逾白过去的事儿,我觉得像谢总这么大气,也不会在意她从前的感情史吧!”
谢容与垂眸轻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那个一手遮天隐去林逾白所有信息的人是她。
即使心底早就如此猜测,但被人真刀实枪的捅出来,他心底还是钝痛,静心聆听,似乎可以听到心脏汩汩流血的声响。
何其讽刺。
就这么怕被他知道她的过去吗?
谢容与不想再维持表面的斯文,他也维持不下去。
微微抬手,保镖从茂盛高大盆景后走出来,站在冯沉前面。
冯沉讶异,“怎么了这是?”
谢容与抬眼,眼神很淡,“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她特意去封冯沉的嘴,看样子他一定知道不少事情。
姜矜跟姜堰谈话完,谢容与跟冯沉双双消失了。
姜矜微微蹙眉,“他们人呢?”
姜堰说:“总不能一起说你坏话去了吧。”
姜矜瞥他一眼,“我劝你最好不要乌鸦嘴。”
“罢了,一会儿再说,我先去医院看看伯母。”
林母得了肿瘤,林孟缇带母亲到历城治病检查,现在就住在云山疗养院里。
“你可别了!”姜堰关切:“你先关心一下你的正牌老公,林逾白的事儿就先交给我吧!”
他总觉得心底不安宁。
宴会厅放着轻柔的钢琴舞曲,衣衫鬓影,觥筹交错,富丽而堂皇。
姜矜的目光从流苏水晶灯看到碧绿的雪松盆栽,视线穿梭过翩翩起舞的来宾,在这么多身影里,她找不到谢容与。
忽然,她眉心也挑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