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把这个棺材给弄出来,也就无?从得知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昌东顺着图传屏上的飞行轨迹往里?走了一公里?左右,找到第?三个土台,铲豁开一看,又是一口棺材的角露头。
航拍器的图传距离有限,昌东执拗得很,一定要把这片区域的异常土台分?布给找出来,他带着航拍器往不?同的方向走,每隔两三公里?就爬到高处去拍俯视图。
叶流西先还跟着他走,后来嫌累,自己随兴停下来休息:能者多劳,一直以?来,昌东办事,只有比她更?仔细,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要确保两人都在彼此视线范围内,不?会走失就行。
快中午时,两人停在一处雅丹土台下休息,昌东凝神拼接合成?之前拍到的不?同照片,叶流西则仰着头,喝光了自己带出来的唯一一瓶矿泉水。
瓶口朝下,倒了倒,眯着眼睛看最后一线细流顺着瓶壁往下流……
昌东头也不?抬,把自己的那瓶扔过来。
白龙堆中心腹地的积沙比外?围厚,踩上去像一层厚毯子,多是因为风带沙时遇阻沉积,雅丹土台边缘处积得更?厚,天然形成?个斜软的小沙坡,不?讲究的话,可以?当靠背倚。
瓶口倒栽进沙堆里?,只留瓶子屁股在外?头。
叶流西把矿泉水瓶□□,又扔回去:“还没渴到那份上……我就是不?想浪费。”
低下头,无?意中看到刚拔出瓶子的地方,薄浅的沙面下,似乎有纹路……
她伸手想去拂,昌东忽然说了句:“好了。”
他把自己合成?好并加了标记的图拿给叶流西看。
这图做过颜色对比加深,土台用星号标记,一列土台之间以?红色虚线相?连,看得分?外?清晰。
灰白色的背景里?,中心处有两条近乎平行的红线,有起?有终,并不?无?限延伸。
昌东说:“像一条路,土台像路灯一样,路两边对称分?布,横向路宽在百米左右,纵向是每隔一公里?有一个,我数了,一边十个,一共二十个。”
那就是有二十个……皮影棺?
叶流西皱眉:“说是路又不?像,像是从路上截下的一段,不?知道?哪边是头哪边是尾,而且它通往哪呢?会不?会是个摆出来的阵?”
也不?确切,中国古代摆阵,好像不?是八卦阵就是七星阵,很少这样平行的两条。
昌东看叶流西:“到现在,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吗?”
叶流西之前,他没接触过失忆的人,但电视里?不?是常演吗,失忆者在见到关?键性的场景或者信息时,总会记起?些什么……
不?然剧情没法?推进。
叶流西失个忆,居然还能失出成?就感来:“没有,我不?是普通的失忆,‘锯齿状’,很难恢复的。”
她怎么说都行,网上都搜不?到这名?目,估计全球就她一例。
昌东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水流微凉,顺着喉咙下去,并不?能给焦灼的心头降温。
再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目前的线索似乎都集中在皮影棺里?,怎么把棺材弄出来是个大问题,这需要更?多的人力,但昌东不?愿意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
叶流西一句话就解决了:“你的车加满油之后,开进来,撞它。防撞杆派什么用的?不?会连个土台都撞不?塌吧?”
……
那么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
还剩下最后一件事,他想看看这“玉门关?”是怎么消失的。
他在沙面上圈圈画画,示意给叶流西看。
“第?一次,你白天被盐壳割伤,流了很多血。我们半夜在灰八营地看到了鬼火和帐篷上的皮影像,之后再无?异常,第?二天一早离开。”
接着顺利去到了罗布镇,在镇上购物洗澡,还遇到了孟今古一行。
“第?二次,是进了白龙堆。你说血滴到了地上,包扎过的伤口,即便流血,血量也不?会很多——从当天半夜,肥唐被拖拽开始,怪事一直发生。第?二天白天,出去的车辙消失了,豁牙他们发现皮影棺土台。第?二天半夜,灰八和两个手下横死。”
到了早上,一切再次恢复正常,东北驴友的大切诺基狂飙着开进了白龙堆。
昌东说:“加上这一次,目前只有两次半,我们试着从里?头捋些规律性的东西出来。”
“你的血,的确是类似媒介,召唤来的是不?是玉门关?,现在还不?敢下断言,但至少是会出现异象。”
叶流西点头,她亲眼看到风头,想否认也难。
“异象都自半夜开始,第?一次持续的时间很短,第?二次,从肥唐被拖拽到灰八死亡,至少24个小时。”
“第?一次出现异象,离你滴血的地方其实很远,因为你被盐壳割伤后,我们还赶了一段路,半夜又开车转移到了灰八营地,中间辗转百十里?是有的。”
“但后两次,你的血都滴在营地附近,我能不?能假设,血的距离可以?影响一些事,比如异象的激烈程度还有持续时间?”
叶流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在白龙堆的这两次,异象的持续时间应该差不?多?”
按照24小时计,只要在这里?等到半夜,理?论上可以?看到眼前这个“玉门关?”的消失。
叶流西提醒他:“你确定吗?掌勺可能看到过这个过程,然后他疯了。”
昌东说:“如果我疯了,你就不?用管我了。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叶流西想不?明白:“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你想给孔央收尸,来也来过了,找也找过了,什么玉门关?、皮影棺,早超出你想象了,不?会知难而退吗?”
换了普通人,知道?事情不?是人力可以?左右,早打退堂鼓了。
昌东问她:“退到哪去?”
“回去重新开始啊。”
昌东沉默。
顿了顿说:“我小时候写作文,有个强迫症,一段写完了,一定要加个句号,才能另起?一行。”
“孔央这件事,我原本以?为完结了,收尸只不?过是个执念。你找到我之后,我才发觉可能没完,到了这儿,才知道?远远没完。”
“现在让我退,我头顶上会一辈子悬个问号,退回去不?是重新开始,是没完没了折腾自己……还是自找的。”
“想重新开始得有诚意,就别在前头留烂摊子,有个句号,也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叶流西静静听着,手下意识地把边上的沙子捻拢成?堆,又推倒抚平。
昌东忽然说了句:“别动。”
叶流西一愣,昌东把她的手拿开,又拨开地上的浮沙。
沙子掩盖下的,是一个……胎印的凹陷辙纹。
昌东心念一动,让叶流西起?来,自己用力将沙子旁拨,过了一会,辙纹更?加明显,胎印宽远超一般小车,凹陷也更?深。
叶流西想说什么,昌东已?经?先开口了:“全钢丝子午线,货车胎常用。”
他拨开雅丹边缘处最后一抔沙子。
这个胎印直直碾入、消失在雅丹下方。
昌东吩咐叶流西:“大货车轮外?胎间距两米多,你往左,我往右,找另一道?,除非是独轮车,不?然一定在这范围。”
叶流西很快找到,两人将这一大片的盖沙都扫开。
两道?车辙印,一道?被雅丹土台压在下方,另一道?擦着土台外?围。
这算什么?一辆车,大半部分?从雅丹土台里?穿了过去?
叶流西的心砰砰跳:“会是我开的那辆车吗?”
昌东提起?手边的铁锨,砸向雅丹土台。
咣啷一声,这可不?是沙土夯的。
他看向叶流西:“很可能是,但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叶流西忽然想到了什么:“车辙印是在雅丹土台下的,沙土土台下呢,也有吗?”
***
两个人一连试了三个沙土土台,手脚并用着扫踏开地上的沙子——
沙土土台里?有皮影棺,但土台下没有车辙印。
雅丹土台下有车辙印,但以?它的成?分?和硬度,里?面应该没有皮影棺。
叶流西自己都糊涂了:“好端端的,我不?会开车去冲雅丹啊,难道?冲进雅丹土台,出来的时候是在另一个时空?”
电影里?倒是有,《哈利波特》里?,有个什么几?分?之几?的月台,撞进去了,就进入到魔法?异世界。
昌东提醒她:“车辙印在土台另一端延伸出来了,也就是说,你确实是‘穿过’,而不?是‘冲进’。”
叶流西惆怅极了。
昌东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做个迷一样的女人吗?”
叶流西说:“我迷住别人就可以?了,迷我自己有意思吗?”
……
天渐渐黑下来。
白龙堆昼夜温差大,加上有风,体感温度更?低,两个人离着那个被铲豁开的沙土土台不?远,尽量避在就近的雅丹土台后头,还是没法?全然避过风头。
叶流西几?次拉昌东挪位置:“往这边点。”
昌东怀疑她是用自己来挡风:“你老拉我干什么?”
“挡风。”
昌东差点气笑了,低头看到她脖子都快缩到衣领里?了,又有点心软,身子侧了侧,尽量承尽可能多的风。
叶流西一旦自己待得舒服了,就特别照顾同伴的精神文化生活。
“昌东,我给你讲个恐怖故事啊。”
“不?用。”
“还要等挺久的,不?说点什么,多无?聊啊。”
“我不?无?聊。”
他确实不?无?聊,一低头,透过夜视风镜,就能看到她无?聊得发慌的样子,一会拿手指抠身后的土台,一会两手插进软壳兜里?,还有一次,歪了嘴吹脸颊边拂下的头发。
她一定会忍不?住讲话的,就像他刻皮子的时候,她一定要讽刺他两句,她生就一副让人想把她打死的性格,之所以?至今还活着,他推测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好看,二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打不?过她。
果然,又说话了。
“昌东,如果你待会真吓疯了,我不?会不?管你的。”
“到时候我拿根绳把你拴着,我卖瓜,你就在边上耍皮影,我烤串,你就给我扇火……你做不?好我也不?会说什么,会耐心跟你沟通……”
昌东说:“我求你还是别管我了……”
话音未落,叶流西忽然“咦”了一声,右手下意识攥住他胳膊,声音压得很低:“你看!”
昌东回头。
一缕细的沙柱,正自上而下,丝毫也没有被风沙倾扰,簌簌洒落在那个沙土土台上。
像是半空中有个大沙袋,底下泄了口,沙子正从那里?漏下来……
昌东循着沙柱慢慢抬头。
灰黑混沌的天幕上,正有一只眼睛缓缓睁开,沙子就从渐渐翕开的眼皮间倾泻而下,扬扬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