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你知道30340;,一去不回头了。
我只说缠头军，缠头军一直忠心耿耿，鼎书记载地枭在南巴之地有四个极其隐秘30340;巢口,缠头军一再深入老林,找到了密林中居住30340;土人。
用今人30340;观点来看,土人就是生活在老林里30340;少数民族,由于长期伴山而生、远离人世,他们30340;生活环境、方式、习性，乃至身高、体型、单项器官30340;发达程度,都跟外面30340;人不一样，最大30340;特点是，能嗅到地枭30340;味道——据说是一种很奇怪30340;骚味,但缠头军也好,除了土人之外30340;所有人也好，都闻不到。
不过这也合理,人都是随着环境进化30340;，这也是优胜劣汰30340;一种：在地枭出没地附近世代生活30340;人,只有能闻到地枭30340;味道,才能提前做逃离或者迎击30340;准备,否则早灭族了。
从这些土人30340;口中，缠头军确认地枭不是虚妄30340;传说，而是切实存在过30340;，然后陆续锁定了巢口。
接下来,他们做了三件事。
第一是收编土人，土人30340;鼻子对他们来说太有用了,被收编30340;土人后来被叫作‘狗家人’,这不是骂人,真30340;就是指他们长了个狗鼻子。
炎拓想起那个老爱吃蘸酱黄瓜30340;大头，他应该就是“狗家人”了。
难怪华嫂子给他指路时还正常，看完手机里来30340;新消息之后就莫名其妙、用挪酱缸这种拙劣30340;借口把他拖住。
现在想来，是大头给华嫂子发了消息，因为他嗅到了从车里传出来30340;、地枭30340;味道。
缠头军做30340;第二件事是“堵”，堵住四大巢口、给巢口安门落锁。
虽然老话说“堵不如疏”，但毕竟不是事事都是治水，地枭本就罕见，堵住了源头，也就等于堵住了后患。
当然，“堵”这件事，也是下了血本30340;。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怕各地30340;百姓造反，于是‘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铸造了十二金人，秦灭之后，十二金人也没了下落——民间有各种传说，有说被项羽火烧阿房宫时一并烧了30340;，有说被秦始皇带进墓里陪葬30340;，也有说东汉末年30340;时候，被董卓销毁了铸造铜钱30340;。
其它30340;金人我是不知道去哪了，但就我所知，至少有一尊，是被用在了南巴老林——由一化为四，铸成了四扇大门，因为是金人所化，就叫金人门。
缠头军做30340;第三件事，就是分期分批进入巢口，反锁金人门，正式寻找地枭——这么做其实还挺悲壮，关门打狗，可以打死狗，但门锁了，自己没退路，也可能在里面被狗给咬死。总之，缠头军死了不少，经历过无数惊心动魄30340;事儿，历时两年多之后，终于摸着了门路，找到了第一只地枭。
说到这儿，故事差不多也快到尾声了，聂九罗长舒了口气，问炎拓：“依你看，秦始皇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这不废话吗，当然高兴了。
炎拓正想回答，又起了犹疑：一来据历史记载，秦皇这个人好像有点喜怒无常；二来她特意提出来问，答案一定不那么简单。
炎拓：“不……高兴吧？”
聂九罗一脸“我就知道你要这么答”30340;表情。
她说：“你历史不大好，公元前210年，也就是徐福下东瀛和缠头军进入南巴老林30340;那一年，秦始皇就已经过世了。过世两年多之后才找到地枭，那时候，陈胜吴广之后，又有项羽刘邦，秦二世都快走向末路了。”
是吗，炎拓觉得自己30340;答案也没毛病：换了随便是谁，生前交代30340;事儿死后才有眉目，能高兴吗。
聂九罗：“缠头军30340;所在太偏僻了，是连信鸽都到不了30340;地方。山中无甲子，他们一心寻找地枭，终于有了成果时，才发现山外早已变了天，皇帝死了，对口30340;上级也在换代30340;争斗中被杀了，换言之，这支缠头军彻彻底底被遗忘了。”
“大秦都快没了，回去当官是没指望了，各地都在打仗，他们也不想掺和，集体商议了之后，决定封口、守住地枭以及南巴老林30340;秘密，易甲为民当老百姓。”
“那之后，他们就在南巴老林附近住下，自然形成了一个村落。中国古代社会相对封闭，流动性差，一个村子代代延续，续个千八百年，变化也不会很大，渐渐30340;，靠山吃山，村落成了猎户村，也就是俗称30340;‘巴山猎人’。当然了，这个猎户村区别于其它30340;，有着自己30340;秘密。”
“平时呢他们跟普通30340;猎户也没两样，打狼打豹、猎熊猎虎，但一般每隔百多年，精壮猎手充足30340;时候，会秘密组织一次‘拜金人，走青壤’，期待着猎取地枭，这叫‘青壤结穗，开花见果’。毕竟，猎到一只地枭，就意味着额外30340;财富，哪怕是全村都来分，也足够每家分个盆满钵满了，这世上，谁能不爱钱呢。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走青壤，都是走了个寂寞，一无所获。”
炎拓觉得有点说不通：“不是抓到过地枭吗？地枭不是‘长生’吗，理论上，只要抓到一只地枭，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吧？为什么还要去抓呢？”
聂九罗回了句：“你别忘了，地枭是生存在地下30340;，‘长生’指30340;是在地下，那是它们30340;生存环境。见了天日就不行了，衰老得很快，死得也很快，基本上能活二三十年就顶天了。”
炎拓心里说：不是30340;，不是这样。
聂九罗开始讲述之后，他几乎全程都是兴奋30340;，她30340;很多叙述，和他这些年来所观察到30340;迹象，是相符合30340;——他知道30340;都是碎片，如今被一点点串连，引出前尘、旧事、因果，这种感觉，简直让人激动到难以自持。
但到了这儿，就开始不一样了，林喜柔不是这样30340;，她没有生活在地下，她几乎不曾衰老，更加没有要死30340;迹象。
聂九罗看出他表情不对，只当没看见：“现在，我开始正式回答你30340;四个问题。我之前给出过30340;答案只是为了帮助你理解，并不准确，这里，会有修正。一切，以我现在说30340;为准。”
“第一，狗牙是什么东西，什么来历。之前我回答说是地枭，在这里，我要更正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不止是我，板牙30340;人也不知道。他30340;很多特征，跟地枭很像，或者说，他一定跟地枭有极其密切30340;联系，即便不是，也是近亲。”
炎拓想说什么，聂九罗示意他不忙说话，先听她讲。
“有一个很关键30340;信息点，我之前没有提，特意放到这里来说：缠头军做了巴山猎人，他们以狩猎为生，地枭，跟虎狼熊罴一样，只是一种猎物。地枭是野兽，不是人，它跟人，是有本质区别30340;，它也不像人，猴比它更像人。所以在我眼里，猎取地枭这件事，虽然不算特别正经，但也不是什么天理难容，毕竟是野兽。”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先前我觉得狗牙非常奇怪——能在高层30340;外墙立面来去自由、被捅瞎了眼硬熬着不治——我都没有把他跟地枭联系到一起30340;原因。直到我发现，被他抓伤过30340;孙周居然扎根出芽了。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在他颈后、手肘、大腿根处放了血，地枭身体这几处30340;血液比较粘稠，但即便这样，我依然不能说他就是地枭，所以只能说，‘可能有着极其密切30340;联系’。”
炎拓脑子里已经乱了，先前30340;喜悦慢慢变质：这么多年了，他那么不容易，都快接近答案了，为什么她话锋一转，就又不是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像她一样、对狗牙有了解30340;人，结果，只能给个猜测？
“第二个问题，扎根出芽是什么意思，已经回答你了。”
“第三个问题，怎么治。缠头军总结经验，地枭是地下生物，畏火，更讨厌阳光。一般是在受伤之后30340;二十四小时之内，拿‘天生火’，也就是用透镜、古代用阳燧，从太阳上取下30340;火，去反复炙烤，能把根芽渐渐逼退，也就安全了。一定要尽早，拖得越久越完蛋，如果眼睛里出现一条红线穿瞳，那这个人，基本就可以放弃了。”
不对，又不对了，林喜柔不是这样30340;，她不讨厌阳光，有一段时间，她还曾经去海边晒日光浴，说喜欢那种看着就很健康30340;、小麦肤色。
“第四个问题，伥鬼是什么。”
“所谓伥鬼，取30340;是‘为虎作伥’30340;意思，在缠头军和地枭打交道30340;过程中，偶尔会出现很诡异30340;情形：平时很好30340;兄弟，并没有被抓伤，好端端30340;，会为了地枭鞍前马后、誓死效力，他们没有丧失神智，各方面也都正常，但就是会对地枭百般维护，反过来算计、杀害自己30340;同类，这种人，就叫伥鬼。”
炎拓明白了：“你以为我是伥鬼？”
聂九罗没说话，她身子前倾，盯住炎拓30340;眼睛，顿了几秒才说：“你不是吗？”
炎拓心头一颤，没吭声。
“狗牙在兴坝子乡杀了人，还伤了孙周，是你把他转移走30340;；后来，你要求狗牙去酒店把孙周劫走了，还怪他行事不小心、被我看到脸了；再后来，在小旅馆里，你又吩咐狗牙看守我和孙周——你俩即便不是好朋友，也是互助30340;同伙，我把你看作伥鬼，一点都没冤枉你，你在板牙受罪，受得也活该。”
说完了，她30340;目光落在自己30340;茶杯上，茶杯口沿有口红印，杯里还剩了一半30340;茶，她屈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像弹之前那个仿炎拓30340;小泥人一样，轻轻用力一弹，杯子就飞了出去，落地居然也没碎，骨碌碌滚了一长道，也泻了一长道30340;水。
炎拓还是没说话，只是斜瞥了一眼那只落地30340;杯子，他知道，这饭局，是结束了，饭局上这短暂30340;和平和交情，也差不多走到尾声了。
“炎拓，四个问题，我全回答你了，为了帮你理解，我还附赠了不少信息。现在，你可以问问题，我会决定答还是不答，最多三个，就在这问，今晚问完，今晚两清。”
炎拓抬头看她：“你知道这么多事，你是缠头军30340;后代吗？”
“缠头军30340;后代，不一定要在祖宗30340;行当里搅和。我是个普通人，只想忙自己30340;事，对你、狗牙以及同伙什么30340;，我没有探听30340;兴趣。下一个。”
只剩两个问题了。
炎拓喉头发干：“怎么杀死地枭？”
聂九罗眉毛微挑，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猛。
“看来你对地枭有点了解……狗牙30340;新眼珠子快长出来了吧？”
炎拓没什么表情，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地枭30340;再生能力很强，不夸张地说，哪怕是头被砍了，也能从脖腔子里再拱一个出来，时间长短而已。天火烧、捅颅顶和断脊椎都会对它们造成较大30340;损伤，但也只是拖延痊愈速度。至于杀死……缠头军把地枭当宝贝，设法帮它们延命还来不及呢，只恨它们活得不够长，因为它们活着活着就死了啊。所以，我没法回答。下一个。”
炎拓坐着不动，巨大30340;失望像渗骨30340;瘴气，从胸腔里蔓延出来，一寸寸延到全身，几乎要拉垮肉骨。
他还以为，今天晚上，会推开一扇大门，他眼睁睁看着大门徐徐打开，居然又关上了。
聂九罗催他下一个，下一个问什么呢？脑子里像糊住了一样，连最基本30340;逻辑思考都没法进行了。
灯光昏黄，先前没感觉，现在只觉得这光腻得很，像肥腻30340;油，散散慢慢满屋乱撒。
炎拓说：“你说30340;都是真话吗？聂小姐，如果你撒谎了，给我一个比率，我能接受。”
聂九罗冷笑：“一码归一码，我来回礼，没必要拎上假货糊弄人。”
炎拓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是我小人了。聂小姐，你……怎么回去？要送你回家吗？”
聂九罗一愣，不过她很快起身，拎起纸袋和包：“不用了，你30340;车，我不大敢坐。”
炎拓想起身送她，一来心情实在低落，二来看她神色，未必领情，所以虽然欠了身，还是坐下了。
聂九罗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他：“炎拓，两清了吧？”
炎拓：“清了。”
“我今天能坐在这跟你吃饭、给你讲地枭30340;由来，完全是因为要回你30340;礼。既然两清，出了这扇门，桥路两不挨，你以后小心点，别再被我撞见。我不会在一个人手上栽两次30340;。”
炎拓抬头看了她一会，说：“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