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一声出来,有两个宫人也挨不住了,跟着跪下:“那是秋狩第二日,奴婢瞧见了,是玉琴郡主带走了兔子。”

“郡主还让奴婢不要说……”

三言两语,真相水落石出般。

玉慧指着玉琴:“果然是你!上回我就看你手上有伤口!”

被当堂揭穿,玉琴唇角含笑,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带走的兔子。”

太子妃李氏都糊涂了:“这,这?”

玉琴又说:“但我没有把它杀死,它现在就在东宫好好的,不信,让人拿来就是。所以,原来你们以为马车里的兔子是它,那我也不清楚呀。”

元太妃示意,当即就有人拔腿去东宫。

李氏不解:“玉琴,好端端的,你做什么带走人家的兔子?”

玉琴说:“我瞧它可爱,想逗弄它,可是它不肯,对么,静安妹妹,常安妹妹。”

她点到了薛静安和薛常安,这两人本以为,一切都是玉慧做的,心里积压着怒意,眨眼间始作俑者变成玉琴,既令人吃惊,又令人生怖。

尤其是薛静安,她也才想起,是她先入为主认为玉慧会做这种事,甚至找玉琴求证。

而玉琴不仅不为妹妹的人品保证,反而用一句话暗示她。

可她又不能斥责玉琴什么,那句话即使是暗示,信了暗示的是她自己,不知不觉间,自己被她玩于股掌之上。

薛静安下意识避开玉琴的目光。

薛常安想起那日亭子的事,兔子果然只亲近平安,这事再找几个人问,也一样的。

薛常安应到:“是有这么回事。”

正说着,去东宫的小厮快马加鞭归来,把兔子也带回来了。

宫人提着一只金打造的笼子,道:“娘娘,王爷,这是郡主说的兔子。”

裴诠低垂俊目,用手逗了下兔子,果然是他换给平安的那只。

李氏当即大松口气:“显见薛家马车的兔子,与我们无干,指不定你们何时得罪了人,却要赖到东宫,居心何在啊。”

玉慧也呆住,如果兔子还活着,那她刚刚受的委屈,又算什么?

冯夫人觉出不对劲,若真是他们找错人,是平白给东宫递把柄。

都怪她,一遇到平安的事,就心神大乱。

她忙看向元太妃,正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以免牵扯豫王府,元太妃却给她递了个眼神,让她别说话。

冯夫人闭上嘴,就听得裴诠道:“玉琴偷盗,不可不罚。”

他手指依然逗弄着兔子,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本朝犯偷盗罪者,拘役三年以上。”

李氏忍着怒意:“不过就是一只兔子,算什么偷?”

薛常安这时插了一句:“不问自取即是偷,敢问郡主殿下可知,我家姐姐为了找兔子,使了多少办法?郡主殿下居心叵测!”

冯夫人也反应过来,如果不是玉琴偷兔子在先,怎么会有这种时候?

元太妃吐出口气,看向薛常安的目光,些许赞赏。

玉琴站在堂上,她唇角依然带着温柔的微笑,好像眼前一切,都不足为惧。

活兔子么,是她偷的,那死兔子么,也是她让人做的。

这一招,第一,意在除掉玉慧这个蠢妹妹,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妹妹,可以换的话,早就换掉了。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为了检验。就算所有人都说平安已经忘了小时候的事,她还是不信。

可是,当平安的确忘了的事实放在自己面前,玉琴莫名可惜,她居然真的忘了。

后者目的达成,就差前者。

但她本以为可以简单除掉玉慧,所有人都和她想的一样,被玉慧从前的行为误导了,偏偏平安一句话,成了第一个变数。

她是傻子么,竟然为害过自己的玉慧说话。

玉琴想,的确是傻子,和小时候一样傻。

场上第二个变数,就是她的好皇叔祖,他不仅信平安所言,直接排查下去,如今还抓着她拿兔子的事不放。

玉琴留着那只兔子,本是以防万一的后手,如今这后手,却也成为针对她的证据。

不过,她还有后手的后手。

宁心阁外,刘公公走进来,拔高声音:“禀太妃娘娘,王爷,凤仪宫王嬷嬷前来送礼。”

李氏前面叫人去凤仪宫报信,张皇后的救兵终于来了。

李氏一喜:“还不快请进来?”

刘公公看裴诠,得了首肯,方把人带来。

王嬷嬷来得急,到了堂上才擦擦汗,说:“这儿的事,皇后娘娘业已知情,只吩咐奴婢带话:既是家事,何必弄到大理寺去,把郡主送大理寺,让天下怎么看皇家?”

这就是叫豫王府适可而止。

裴诠收回逗兔子的手指,拿起巾帕擦擦手指,他抬眼,冷淡地说:“既是家事,且事由还没查明,那就送玉琴到太寿宫,陪太妃娘娘念经。”

元太妃反应过来,道:“太寿宫宫中请了佛像,正好玉琴须得清心正气。”

李氏和玉琴则变了脸色,好么,一句“家事”,反成了他们的说辞了!

进太寿宫是比大理寺、刑部体面,可是,太寿宫也完完全全是豫王的地盘,东宫一点都插不了手。

李氏不快的缘故,是觉得东宫被压一头,一个身居宫中多年的老太妃,竟也敢对东宫出手。

玉琴想得深一些,她知道,裴诠直觉敏锐,生性多疑,定要继续调查死兔子,不肯罢休,不过好在,该处理的人证物证,她不像拿兔子时候粗糙。

而且,她婚期在十一月,到时候太寿宫不想放人也没办法,庶祖母哪有压着孙女不嫁的道理。

她很快又扬起笑容,主动道:“也好,还请太妃娘娘莫要嫌弃我烦。”

元太妃:“无妨。”

李氏再不愿,也只好咬牙忍下,总比因为一只破兔子,把玉琴强送去大理寺或者刑部好。

她只好也同意了,换张皇后来,玉琴做错事在先,又有裴诠拿辈分压着,还真没办法。

当是时,三人离开宁心阁,玉琴则被庞嬷嬷找人带走。

李氏担心:“你在太寿宫好吃好住,娘肯定和你皇祖母一起,快点让他们把你放出来。”

玉琴:“知道了。”

玉琴看了眼冷脸的玉慧:“妹妹,姐姐要走了,你都不说什么的吗?”

要不是这还在豫王府,玉慧早就气炸了,她恶狠狠瞪着玉琴:“你最好去死。”

李氏一惊,用力搡了下玉慧:“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姐姐,枉你姐姐往日待你那么好!”

玉慧看着李氏,想起刚刚母亲也逼着自己认账,她心里像是裂开一条缝,呼啦啦地吹着风。

从前母亲和姐姐对她的“好”,真的是好吗?

她不懂了。

此事既定,冯夫人因前头情绪过于激动,此时浑身疲软,便对元太妃道:“臣妇托人回家里带了信,如今该有新马车来了,不好叨扰,这就告辞。”

裴诠道:“冯夫人。”

冯夫人霎时一惊,她向来知道豫王不好相处,刚刚堂上审人问话,豫王的阴沉凶戾,敏锐如鹰,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因此她忙起身,恭敬道:“臣妇在。”

裴诠说:“老太医说,二姑娘受惊,不好立时腾挪,恐会又发高热。”

冯夫人:“这……难道能留宿王府么?”

元太妃做主:“如何不能?二姑娘今日遭了大罪,也是我安排不当,今日我就住在这了,新珠,你今日也住这吧,王府多得是空房。”

冯夫人想起平安昏厥的样子,很是心疼,那老太医都这么说了,她定不能再冒险了,遂道:“那臣妇与女儿就叨扰了。”

只是,薛家人要住在王府,也得拿出个名头。

元太妃和冯夫人折回宴上,此时距离事发,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宴上依然热热闹闹的。

宁国公府夫人疑惑:“冯夫人,你不是回去了么?”

元太妃替冯夫人说:“是薛家姑娘吃了发物,浑身不适,老太医说了,不能吹风受冻,只能留在王府观察一晚上。”

冯夫人:“是,是。”

见冯夫人神色憔悴,众夫人都说理解,又劝冯夫人:“我那侄儿当年就是吃了花生,浑身起疹子,没人留心,回头知道是发物时,已经晚了。”

“这回可得千万注意……”

说着又是一阵叹息,讲起育儿的难处。

薛静安和薛常安不留宿王府,回公府前,她们都想见见平安。

多亏平安,她们没人见到兔子的惨状,可是,平安自己是被吓一大跳,以至于高热。

她们两人心情沉重。

沉默之中,薛静安说:“我从没想过,玉琴郡主是这种人。”

薛常安不留情面:“你还和她走得近呢。”

薛静安:“……”

她俩之间隔太多了,如今能好好聊一句,都不错了。

两人被婢女带到静幽轩,婢女道:“姑娘稍等。”

平安睡了一觉,热意压下去不少,安神汤也熬好了。

在一阵汤匙搅弄碗底,“叮叮咚咚”的声音里,她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看起来,非常苦。

平安又缓缓闭上眼睛。

裴诠:“我看到你醒了。”

装不下去,平安认命地睁眼,她双手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

裴诠端坐在床边的满绣圆凳上,他一手端着平口莲花纹瓷碗,另一手拿着瓷白汤匙,房内光线微暗,他的手指似乎比汤匙还要白皙,像玉节一般漂亮。

他道:“吃药,不然不能好。”

眼看必须吃药,平安慢慢钻出被子,彩芝上前,把枕头放好了,扶着她靠引枕坐,便退到外头。

裴诠舀了勺药汁,递到平安唇边,平安把那口苦药含到唇舌之中,皱了一下眉头。

虽然被苦到了,但第二勺药汁送到她唇边,她还是乖乖张口,把药汁含到嘴里。

裴诠从没伺候过人吃药,此时却一勺接着一勺,直到不知不觉间,碗里见底,可能是不管味道多苦,平安都会咕咚一口咽下去。

这么听话的,被苦得不行,还不知道要甜的吃。

裴诠看着她,对旁人道:“蜜饯。”

平安含了一颗蜜饯,甜丝丝的,终于压下苦味,她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她求助地看了眼裴诠。

裴诠把碗递给婢女,说:“太医说你刚退热,声气鼻塞是寻常。”

平安隐约记起,最开始到皖南的张家时,她也说不出话,是多久后,能说话了呢?记不起来了。

会不会要好久?突如其来的茫然,袭击了她的心神。

她咬住下唇瓣,垂下脑袋,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脖颈。

裴诠眼底一团黢黑,他将她的脸抬起来:“这有什么。”

他的拇指轻轻按了下她的嘴唇,她不由启唇,柔嫩的唇瓣离开她细白的贝齿,留下一道浅淡的齿痕。

他的指尖冰凉,平安昂了下脑袋,但没能脱开他的手,不自觉间,反而像是将自己面庞凑了上来。

裴诠嗓音微沉:“若成小哑巴了,我养着你。”

平安呆呆地看着他,轻动了下唇。

外头,婢女通报:“殿下,二姑娘的姊妹来看二姑娘。”

裴诠站起来,道:“进来。”

薛静安和薛常安到了静幽轩,就觉得这里不是客房的布置,甚至比公府的春蘅院还要讲究。

再到里间,她们二人被眼前那架屏风挡住,平安就在屏风后,而她们只能止步于屏风前。

她们顿时悚然,这屏风后,不会是王爷的寝榻吧?

虽然老太医说不好转挪,但也不至于,让平安住在王爷的房间吧?

薛静安心头大震,忍不住说:“二妹妹,你在吗?”

“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王爷的?母亲知道了该是要担心的,要不我去问问刘公公……”

屏风后,裴诠:“是我的。”

薛静安梗住,王爷竟然也在?

裴诠:“平安声音不适,不能说话,稍等会让她换去春晓居。”

倒成薛静安质问王爷了,她尴尬得无地自容,又有些恍惚。

方才那个在堂上冷厉应对玉琴玉慧的豫王,和此时在屏风内对着平安的豫王,好像不是一个人了。

不多时,平安就换到王府的春晓居。

春晓居是王府贵客的厢房,有一间主房,分三处隔间,格局宽阔,地龙热水俱全,冯夫人和平安各睡一边。

冯夫人知道平安前头住了静幽轩后,埋怨:“虽说有婚约,到底还有些时日,男女大防还在……”

刘公公赔笑:“是,当时除了静幽轩,没有旁的房间烧了地龙,我们小的几个一时情急,就给安排去了静幽轩,夫人莫怪。”

半句不提当时是裴诠把平安抱走的。

也半句不提,若不是裴诠允许,平安怎么会进静幽轩。

冯夫人也不是为了为难刘公公,她见好就收,春晓居内,家里已经把换洗的衣裳、头油都送过来,琥珀几个正在张罗。

冯夫人去瞧平安。

平安正和彩芝玩翻花绳,两双小手,倒腾来倒腾去,彩芝翻坏了,平安有些得意。

见到冯夫人,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冯夫人眼眶一热,她忍了下,声音还是带着点哭泣:“乖儿,现在人感觉好多了吧?”

平安点点头。

冯夫人又说:“我都听太医说了,说话的事不急,咱们慢慢来啊,不要逼着自己。”

平安只能又点点头。

可是,她好想说话呀,不能说话,像嗓子堵着棉花,棉花不好吃。

冯夫人抱着她,细细说了玉琴去太寿宫的来龙去脉,知道兔子没事,平安又是欢喜。

冯夫人又问平安,往日和玉琴往来如何,平安对玉琴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喜欢微笑的姐姐。

她也不知道,玉琴为什么要带走自己的兔子,好在那只兔子回来了,先被薛静安薛常安带回公府。

平安说不了话,冯夫人却有许多的话。

那种流转在母女间的氛围,是外人插不进去的。

元太妃站在屋外,她本是在睡前来看看平安的,正好遇到母女之间说闺房话,不好打搅,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个停的。

她带着庞嬷嬷离开。

路上,元太妃回想冯夫人和平安的相处,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裴诠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她费尽心力保下来的孩子,先帝后宫争端多,不是没有皇子出生,可惜都没能养大。

当年,她刚怀胎三个月,正愁着怎么和先帝,以及如今的万宣帝、当时的太子,讨论这个孩子的将来,先帝却龙驭上宾,溘然长逝。

宗室子万宣帝继位。

她知道必须让这个孩子活到六个月、七个月,才能保住它,否则,三个月的胚胎,太容易“胎死腹中”。

所以她买通太医,直到六个月,才让这个孩子面世。

果然万宣帝为了美名,绝无可能对孩子动手,并且万宣帝考虑得比她远,直接让这孩子刚出生,就送往豫王府,隔绝宫中阴私。

只可惜,孩子是保下来了,他们却自小母子分离。

刚开始,元太妃一年能见豫王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后来豫王长成,又因孝道盛行,皇家当身体力行,她才有机会,一个月见一次豫王。

只是那时候,八岁的豫王,已经像这样,是冷冷的冰块了。

元太妃能为裴诠做的,就是在他羽翼未丰满时,尽力保住他性命,再到现在,协助他取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可是其他的,元太妃也无能为力,比如说亲情。

她想尽一个母亲关怀的职责,饶是嘘寒问暖,也无能为力。

从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现在看着平安和冯夫人骨肉情深,她竟有些羡慕。

元太妃想,是她这辈子没有缘分。

夜幕深重,一轮弦月挂在天际。

许是白天睡得多,平安睁开眼,对着陌生的帐顶,她喉咙轻轻一动,发出了一声:“嗯。”

平安:“咦?”

平安:“嘿嘿。”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脚踏上,早上也受惊受累,彩芝头次睡得这么深,平安蹲在她跟前好一会儿,彩芝也没醒。

平安就自己摸索几件衣服,窸窸窣窣穿好,又走出隔间,摸索到冯夫人房中,冯夫人也在睡觉,琥珀在打盹。

平安脚步太轻了,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

叫醒她们也可以的,可是,她们睡得真香,被叫起来,会好累。

于是,平安趿拉着鞋子,推开门,脑袋探出春晓居。

才走出春晓居不远,一队夜间巡逻的宫女,就发现了她:“什么人!”

灯笼照到了平安,她用手挡了下光。

宫女一惊:“二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平安清清嗓子,坦坦荡荡地说:“找王爷。”

宫女愣了愣,笑道:“姑娘跟奴婢走吧。”

静幽轩。

裴诠靠着枕头,阖着眼眸。

今日这场宴会,着实是他的私心,只不过是豫王府头次开宴,必须把派头做好,往后要单独请薛家往来,就简单多了,不用赘余这么多人。

却是让他第一次尝到,将她圈入自己的领地的滋味。

实在是,很不错的感觉。

倏地,他又想起老太医的话。

“……追根病原的话,或许姑娘,从前就受过这种刺激?”

从前么?平安九岁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玉琴行事缜密,若要坑害玉慧,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死兔子不会是巧合,但他要查的,不止死兔子。

这也是他为什么最后改口,没让玉琴去大理寺,而是去太寿宫。

裴诠睁开了双眼。

又想起什么,他轻嗅了嗅自己袖子:“……香么?”

声音低哑,倒是自己问自己了。

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被子,是她盖过的,床,也是她躺过的。

须臾,他起身,披了一件玄色云纹锁边的披风,外间的刘公公赶紧也起来,道:“殿下可是渴了?”

裴诠:“点灯吧。”

一盏幽幽的烛灯亮起,窗户推开,深秋冷风扑面,令人头脑清醒。

桌案前,裴诠展开一卷吏部的卷宗,自他在户部历练小半年,拿出漂亮的政绩后,万宣帝把吏部的政务,也慢慢过渡给他。

对于人员调动,他早在入户部时候,就和徐砚有过了解,如今不过是深入。

很多东西他在老师那里学过,只是实施起来,不是简单套用,这一方面,或许是当今太子永远无法理解的。

裴诠看人事起复的奏折,过了一会儿,有人端着一盏热茶,放在桌案。

那人放下了,见他没有理会,她也不走,就玩起了茶盖。

裴诠一顿,抬头。

窗外弦月如勾,繁星点点,屋内茶水氤氲,烛光摇曳,面前姣好的人儿,肌肤晶莹剔透,双眼澄泓,尽洗铅华。

裴诠望着她,烛火下,眸底若镀一层绯金光泽,他语气分不出喜怒:“偷偷来见我,这么不乖的?”

平安摇头:“不偷偷……”

她忽的弯起眼睛,小声说:“是要告诉你,我不是小哑巴呀。”

终于能说话了,开心,能有人听到,也开心。

听到的这个人是王爷。

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