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皙在床上烙了十分钟的煎饼,再也烙不下去,说不清是心里还是身上,有一团火在烧着,烧得她口干舌燥,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还想上厕所。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也想从被窝里挣脱出来,挣了一半停了下来,她上面没穿衣服。
陈放撑起半只胳膊,“怎么了?”
陶晓皙现在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得,暗暗哑哑的嗓音蛊着她的耳朵和魂魄,简直要勾掉她半条命,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急色的时候。
她心不在焉地敷衍他,“没事儿,你睡吧,我去上个厕所。”
上厕所还是次要的,她急需到没有他的地方透口气,再这样呆下去,她怕她一个控制不住,直接把他给摁床上反扑了,现在反扑事儿倒是不算大,主要是事后她还要不要见人的问题。
她的睡衣不知道被他丢在了哪儿,她这样根本没法出被窝,哪怕屋里是黑着的。
陶晓皙倚在床头一动不动。
陈放侧躺在床上看她,“怎么不去?”
她期期艾艾,“你……能帮我把睡衣给拿过来吗?”
陈放隐去声音里的笑,“屋里黑灯瞎火的,你就算不穿,我也看不见什么不该看的。”
这话的意思是不帮忙。
陶晓皙有些气他这管杀不管埋的懒散态度,衣服是他脱的,心火也是他勾起来的,他说不管就撒手不管了,比流氓都不如。
她衡量了一下现在的形势,反正该看的他也看得差不多了,纠结穿不穿睡衣也没多大意义,她从被窝出来,将肩后的头发分开两缕拨到了胸前,勉勉强强能遮住,伸脚够了半天够到了地上的拖鞋。脚落地,起身,小跑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裹到了身上,然后小碎步跑着出了卧室。
陈放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随着她一步一跳的动作,急剧地收缩着,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陶晓皙在洗手间穿上衣服,拿凉水冰了冰手,又冰了冰脖子,那股灼烧的劲儿才多少下去了些。她晃晃悠悠地去厨房接了杯温水,一杯灌下去,不行,还是得喝凉的,还必须是透心凉的那种,她从冰箱里翻出了些冰块,放到了杯子里。
“你现在能喝凉的吗?”
身后突然起了声音,正在咕咚咕咚喝冰水的陶晓皙被吓到了,手一个激灵,杯子差点滑脱。
陈放伸手握住杯子,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对着杯沿湿润的痕迹,一口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水。
陶晓皙看着他缓慢吞咽的喉结,本来下去了些的躁火又往上起,想喝水就自己倒啊,为什么要喝她的。
陈放喝完重新接了杯温水递给她,“你还来着姨妈,不能喝凉的。”
陶晓皙心中在嘶吼,我姨妈已经走了!!
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地接过杯子,“谢谢。”
陈放没有松手,直接把杯子送到了她嘴边,“我喂你。”
才不要,她又不是小朋友。
他不松手。
四目相对,陶晓皙败下阵来,喂就喂吧。
她喝了一口,本想止住,还是渴,又喝了一口,最后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但是没什么用,不如冰水来得痛快。
“不喝了?”陈放眼睛不离她被水沁润过的唇。
陶晓皙点头。
陈放收了杯子,随手解开了自己睡衣上面的两颗扣子,“你热吗,我怎么觉得屋里有点热。”
陶晓皙的眼睛落在他半敞的胸前,想移开视线,但大脑不听使唤。她现在何止是热,她快烧死了,好吗。
陈放的手停在下面的扣子上,要动不动。陶晓皙心里忍不住着急,解啊,不是热吗。
陈放像是听懂了她心里的话,又解开了一颗。
一边解还一边问,“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很红。”
陶晓皙哪里受的了这种钝刀子磨肉的折磨,眼不见为净,绕开他要回卧室,“没有不舒服,可能是困的,我要回去睡觉了。”
陈放伸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单臂拦腰轻轻一抱,她被放到了餐桌上。
他俯身,她仰头,两人的间隔不过寸许。
陶晓皙心跳加速,故作镇定,“干嘛呀?”
“你回去能睡着?”陈放的手轻轻地碾着她的唇角。
睡不着。
那干脆大家就都别睡了。
她的手绕上了他的脖子,宽松的睡衣袖子堆落下来,露出柔滑白嫩的胳膊,晃着他的眼。
陶晓皙又往上抬了抬下巴,如兰的气息呵着他的手和唇,“你抱我回去。”
陈放眼神暗了暗,“抱你回去之后呢?”
陶晓皙给出理所应当的答案,“睡觉啊。”
“就只睡觉?”
“不然呢,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能干嘛?”陶晓皙脸上是纯真的无邪,手指有意无意地蹭了一下他的喉结。
被陈放压制在血液下面的躁动骤然翻滚上来,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他的唇贴上她的唇,慢慢地磨,重重地压,“我要是想干别的,你可以吗?”
陶晓皙不说话。
陈放由磨变成咬,再问,“可以吗?陶晓皙。”
陶晓皙不想回答,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她不想打自己的脸,很疼的。
陈放的手往下走,“要不我检查一下,看可不可以?”
陶晓皙急了,慌忙按住他的手,“你都知道了,还检查什么呀。”
他这个样子明显就是知道了她在骗他,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由着他戏弄。
“为什么骗我?”他的手在用力,好像她不回答,他还要继续往下。
陶晓皙嘴角嗫嚅,声如蚊子,“我害怕。”
他的火憋了这么些天,她白天还不知死活地挑衅了他,挑衅的当时是开心了,到真的要上真刀实枪了,她能不害怕吗,最关键的是,她已经用手丈量过尺寸,切身体验过的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陈放把人搂到自己身上,架着她的双腿绕上自己的腰,狠狠地裹了一下她饱满的唇珠,“知道害怕就行。”
陶晓皙知道自己死定了,不过在死之前她想做个明白鬼。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骗你?”
陈放的手在忙嘴在忙,没时间为她答疑解惑。
“自己想。”
她哪里能想得出来,她现在大脑就是一团浆糊,难道是他听到了她和奶奶的话,可那个时候他明明没在厨房啊,身上的人不满她的分神,加重手上的力道。
陶晓皙被遽然撑满的那一刻,因为疼回归了片刻的清明,随即手里被塞进一个冰凉的东西,好像是手机,她的大脑被沼泽的泥泞给淹得短了路,不知死活地问, “给我手机做什么?” 一句话断断续续。
陈放头发上沾着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到她的眼角,他回她,简单又有力的两个字。
“计时。”
……
你们见过冬天凌晨一点钟的星星吗?
陶晓皙没见过,她在忙着计时。
你们听过冬天凌晨三点钟的北风吗?
陶晓皙没听过,她在忙着下一轮的计时。
你们见过冬天凌晨五点钟的月亮吗?
陶晓皙没见过,她在忙着计下下一轮的计时。
你们有见过冬天七点钟的鱼肚白吗?
陶晓皙没见过,她已经晕死过去了。
她大概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不会再打开手机上的那个计时器,那上面都是她的血和泪。
陶晓皙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再也不要不自量力地随便挑衅一个人,不然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醒来,已分不清时辰光景,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这是天还没亮吗,还是说,她直接升天堂了?陶晓皙打开灯,闭上又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确定自己还活着,只是活着还不如死了,身上就像被千斤顶压过,从上到下是酸到骨头缝的疼,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倚靠到床头,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九分。
还行,至少没有睡连夜,还能赶上一个晚饭。
门外传来动静,陶晓皙想重新出溜回被窝,继续做熟睡状,奈何身体已经失去了灵活性,只能一动不动靠在床头,装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
陈放推门而入,“醒了?”
陶晓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陈放在床边站定,看着她眼下的乌青,难得良心发现,昨晚把人折腾得太狠了。
“难受?”
陶晓皙看他一眼,明知故问,她得让他知道她有多难受,“你回头试试被卡车压一晚上。”
她一开口自己都愣了一下,嗓子似被烟熏过一样,哑得不像话。
陈放笑, “我虽然很重,但应该也没有一辆卡车重。”
“就有。”陶晓皙看不得他眉眼里的餍足,不接受任何反驳。
她现在就是一个被榨干了的蔫巴柿子,而他就像骄阳底下毛顺油亮的大狼狗,两相对比明显,她心里极度不平衡。
他坐到床头, “要不今晚你在上面,压我一晚上,让你把仇给报了,行不行?”
……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陶晓皙刚睁开眼没几分钟,还没醒过来的害臊劲儿现在才开始往上涌,她刚才都和他说了啥,他们到底进行了一场什么样的奇葩对话,她的脑子是睡没了吗,还是被他给吸走了。
她使劲揉了揉的头发,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饿了。”她快速转移话题。
陈放也见好就收,“饭做好了。你自己能下吗,还是要我抱你?”
……她拼着一口气,自己走到了餐桌,她才不要让他眼里的笑得了逞,她虽然体格弱,但也没有弱到和人睡了一晚就下不了床的地步。
陈放把盛好的饭和汤摆到了她面前,又给她端过来一杯水。
陶晓皙对他的事后服务还算满意,她端起水杯一口气喝掉大半,嗓子里冒烟的感觉才算缓了一些。
陈放伸手抹去她嘴角沾着的水珠,在她的注视下,放到了自己嘴里,挑了一下眉,表示味道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更深层次的交流,陶晓皙觉得今天看他的感觉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在此之前,他对她来说就只是陈放,现在的话,他身上好像带了某种标签,标签上写着,归陶晓皙本人所有,其他人概不能侵犯。这种不一样,结婚证给不了,婚礼给不了,手上多出的戒指也给不了。
他身上有了她的气息,这大概是最彻底和直接的归属。
陈放打了个响指让她飘远的思绪回神,“不知道我们现在了解得算不算深入了,有没有达到你想要的那种深?”
陶晓皙悄摸摸地伸出一根手指,“我只有一个问题。”
“说。”
“你没吃药吧?”
不是她故意挑衅,主要是前后反差太大,你想,上一次考一分,这次考五十九分,还不至于到让人怀疑的程度,但你这次突然考了一百分,连附加题都答对了,这就不能不让人稍稍怀疑一下了,质变到量变总归是需要些化学反应来促成。
“陶-晓-皙!”
陈放手握成拳,差点锤到桌子上,恨不得现在就扔她回床上,把昨晚的流程再重新走一遍。
陶晓皙抿嘴笑。
看,他每次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让她想不逗他都不行。
她看着他的气急,扶了扶自己酸疼的老腰。
总算报了昨晚一次又一次计时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