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将两人打量了好几眼,眉头皱的更紧,“你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比一个吓人,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那老太太见她不说话,又问,“你认识他吗?怎么会倒在你家门口啊,还浑身酒气。”
于冉本来想说不认识,可是看着霍政凡那副模样,实在是不忍心否认,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还是点头,“认识。”
那老太太又狐疑的问,“那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怎么喝酒一个比一个喝的厉害,这身上的酒味哟,可真是熏死我了。”
“是小情侣之间闹矛盾了?”
于冉一愣,这下沉默的更久,在老太太审视的目光下缓缓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老太太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絮絮叨叨道:“你说你们这些小情侣,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怎么非得弄成这个样子,还把男朋友关在门外,这不是虐待是什么?”
“难怪昨天半夜我还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产生的幻听,搞半天是真的。”
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于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我呀,都是过来人了,以后有什么话都要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闹脾气,夫妻吵架,哪个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老太太说完,又走到霍政凡面前蹲下来,“走,姑娘,我来帮忙你把他抬进去。”
于冉点头,也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手才刚刚碰到他的额头,就被这温度高的吓了一跳,滚烫滚烫的。
“发烧了……”
于冉喃喃的道,那老太太一拍大腿,“那这要送医院的呀?!”
她摇头,轻声道:“不用,我找家庭医生来吧,他这样去医院也不方便。”
老太太无奈的点点头,两人一起将霍政凡弄进了门,放置在床上,临走前,还不忘又冲着于冉交代,“小姑娘,以后不要再跟男朋友吵架了啊。”
于冉愣愣的点头,轻声道好。
她转过身来,看着霍政凡躺在床上,凑上前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浑身滚烫,脸都烧红了,身上散发着一股烟草和难闻的酒味。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她皱着眉头,看着他那一身旧巴巴的衣服,浑身都是难闻的味道,真是受不了。
可发烧的人又不能洗澡。
于冉去卫生间拧了一块湿帕子,将毛巾放在他额头上,又在药箱里翻了退烧药出来,推了推他,“醒醒,先把药给吃了。”
没有回应,她低下身子,想要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让他睡的舒服些,手伸上去才刚碰到肩膀,就突然被钳住。
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霍政凡就着这个姿势被将她紧紧的抱住,低低的道,“于冉……”
“我想你……”
于冉挣扎出一只手撑起身子,俯身冷冷看着他,“你醒了?那还发什么疯,赶紧吃药。”
“我给你打电话找上门出诊的医生,你也别折腾了,就在这睡一觉吧,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霍政凡这下将她抱得更紧,怎么都不肯放手,“别走。”
“我…我不让你走……”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当初是你招惹我,现在说不要就不要,我就像你随手扔掉的垃圾。”
他稍稍使劲,抱住她转了个圈,两人就换了位置,他将她压着,低头看着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她半响,又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喃喃道:“我们不闹矛盾了……”
于冉推了推他,想把他从身上掀开,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明明是醉着的,又生着病,力气倒是比鬼都大。
冷笑一声,声音向上扬了几分,“闹矛盾?你觉得我们是闹矛盾?”
霍政凡轻轻的笑了笑,在她颈窝里蹭了蹭,低声道:“你刚刚不是说,我们是闹矛盾吗,还答应以后都不会再跟我吵架……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将眼睛睁稍微大了些,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迹,神色这才隐隐放松下来。
于冉瞪着一双眼睛,倒吸一口气,震惊的看着他,“你一直都是醒的?”
他听到了自己和那老太太的对话?
霍政凡这下更轻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她用力的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只觉得又沉味道还难闻,怒意更甚,“明明是醒的那你给我装什么?”
接着冷冷的下逐客令,“既然你没事,那就回家吧,我还有事。”
霍政凡并不理她,紧紧的抱着她,沉沉道:“不要。”
“我知道你没有和那男生住在一起,你一定……”一定还喜欢我对不对。
后半句被他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他不敢,他怕一说出来,就被她给生生打碎,他不想再听到那样的话了。
她有多决绝,他是知道的,他已经领教过了,能够一走再也不回头,不管他怎么样,就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于冉无语的扶额,她还从来没发现,这人居然还有这么耍赖的一面?
“不论跟谁住,都和你没关系,而且,我从前怎么没发现过,你是这样的?”
他低低的笑,不知道是醉话,还是真心实意,“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要不要重新了解我试试?”
于冉强行推开他,坐起身子,将药递到他手上,没有回答他的话,“吃药。”
他却将手捏的紧紧的,并不接她递过来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她看,眨眨眼,“我吃药,那你别生气了。”
“还讲起条件来了?爱吃不吃。”她见她不接,便将药盒放在床头柜前,又给他倒了杯水,转身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外套被扯了下来,半个肩膀露出来。
“………”
霍政凡一怔,随即松开手,于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弯下身捡起来进了隔壁房间。
于冉换了一身衣服,又给自己简单的化了个妆,戴好帽子口罩后走出房间,就见霍政凡站在门前,脸上的潮红退却了些,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浅色外套和旧巴巴的衬衣。
“你去哪?”
她一边伸手一边打算推开他,“跟你没关系。”
霍政凡也不让,“有关系,我也要去。”
于冉再次震惊的看着他,要不是她太熟悉眼前这个人的脸,她都要觉得这不是他,只是个同他长得相似的人?
她长叹一口气,“你就在家里待着吧,好好休息,别折腾了,而且你现在发着烧,还没衣服换,难道就穿着这一身衣服出去吗?”
霍政凡一双眼睛盯着她看,许久,才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语气低落,“那你走吧。”
“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于冉没说话,直接绕开他走了出去。
脑海里却还一直回荡着他最后说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家里,等她?
他们不是都分手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霍政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她这间房子的格局,跟他们从前那个住的位置倒是很像,风格也是极简风格。
他记得于冉很喜欢做料理的,慢悠悠走进厨房,看一下她在这边的生活,一进厨房他就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景象,跟他想的完全不同,厨具看上去都很新,似乎都还没被人动过。
她现在已经不爱做饭了吗?
他愣愣的站了半响,随后走了出去。
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望着不远处落地窗上的红酒瓶,一旁的高脚杯里还剩下一点点酒红色液体。
霍政凡笑了笑,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喝红酒,记得原来他们还在那边一起住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喝红酒,他在书房里看书办公,她就偷偷躲在储物室喝酒,也许是怕他生气吧。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却殊不知他早就知道了。
那时候她似乎也很黏自己,想方设法的缠着自己,一有时间就要找各种借口,来医院偷偷看他。
后来她走了,他每天一个人,家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从前她在的时候他不觉得,只觉得她烦,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可是当她后来真的离开了,他似乎脑子里每天都是她,平常让他最专心的工作和学术,现在也认真不起来了。
就连夜里也不能幸免,她总是光顾,让他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再后来,他每天都偷偷在她楼下守很久,却不敢让她看见,就为了能多看她一眼。
他怕她一旦看见,接下来他在楼下偷看她的资格,都再没有了。
直到昨天,在医院看到她和那个男人的亲密举动,更加的生气。为什么她能若无其事那么开心,为什么自己却在这里面死活出不来,苦苦挣扎?
他一个人去喝酒,喝了很多很多,哪里都不想去,他只想去找她。
他觉得自己快要中毒了,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临走前给自己下蛊,因为自己从前对她的不好,所以她一直记恨着自己,也不让他好过?
分开后他一直在想,她从前是不是也这样,每天都这么煎熬,一分一秒的等着自己?
他终于能够体会到她的感受,醒悟过来,可她,却不要他了。
他垂下眼帘,心思沉沉的,进了房间准备睡一觉,却一低头就看见床头角落露出来的那个纸袋,他愣了愣,似乎有些眼熟。
弯腰将纸袋捡起来,竟然是他前段时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被他扔进垃圾桶的那个戒指,这个包装盒他认识,是他亲自选的,所以印象很深刻。
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她说她根本就没要,现在看来,肯定是趁自己走了之后又转回去捡回来。
他将盒子里的戒指拿出来,放在手心摩挲着,终于浅浅的一抹笑容。
刚给医院发了信息请假,紧接着门外就有人敲门,他起身去开了门,是上门的家庭医生。
南锦医院
裴梁城在另一栋楼做心理治疗,他现在特别听话,每天都必须要去做辅助治疗,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每天定时定点,有关于病情的事,都决不含糊。
看到他的改变和努力,纪念初很欣慰,高兴之余却也有些担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纪家到现在还没来找自己,可是她担心纪家知道了会更加反对他们的事。
虽然说她也不怕和家里对抗,可是她总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家里的祝福。
心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门突然被一把推开,她抬头,就见徐汐苑站在她面前。
女人美且优雅,一身长款的改良旗袍将她的身形衬得格外的好看,面容带着精致的妆容,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格外的优待于她。
她冲着纪念初笑了笑,“你好,我是裴梁城的继母,想必你应该知道一些,突然来看你,也没有提前打招呼,有些唐突了。”
纪念初看着面前的徐汐苑,抱歉的笑了笑,在手机上打出一段话递给她看。
[不唐突,其实早就应该去拜访伯母,只是一直没抽到空余时间,再加上现在情况不太好,而且目前我暂时不能说话,还请伯母您见谅。]
徐汐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笑着摇头,“没事的,我知道你暂时失声了。”
“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纪念初点头。
[好多了,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印象中隐隐约约是记得裴梁城这个继母的,只是不怎么深刻,再加上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也忘的差不多了。
徐汐苑冲着她笑了笑,笑容别有深意,“我昨天和你妈妈已经谈过了。”
纪念初一下子紧张的坐直了身子,呼吸一滞,飞快的抽过旁边的可擦白板,在上面唰唰的写字。
[您和我妈见过了,那她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吗?]
徐汐苑瞧着她这么紧张的模样,低低的笑了笑,“知道,我和她谈了很久,她没和我表态。”
纪念初不怎么意外的点点头,她妈要是那么容易妥协,那才奇怪了,但心里总还是有些失落。
“但是你妈开出了一个条件,倘若在两年内他的心理检测没有达到标准,那么她就不再给你们机会。”
纪念初一愣,这下久久没有回过神,脑袋一片空白。
好半天,她才有些反应过来。
那是不是说,纪母愿意给他们机会?她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在手机上飞快的打出几行字。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妈她真的这么说?她的意思是愿意给我们机会吗,您没有骗我?]
徐汐苑淡淡的笑了笑,“骗你做什么,这也是我和你妈谈了好久,最终得出来最好的结果了。”
纪念初眼眶红了一圈,心里狂颤,重重的点头,也是,这是纪母能够接受的底线了吧,她也只是希望自己幸福。
虽说当初她骗了自己。
可再怎么样,她始终是自己的母亲。
也不知道徐汐苑是怎么说服她的,居然让她妈能松口,妥协到这个程度,实在是很不容易。
门被再一次推开,只见裴梁城走了进来,纪念初看见他就笑弯了眼睛,朝他伸手求抱抱。
像是多年前那样,两人也总是一见面她就和他撒娇,求亲亲抱抱举高高,她还记得,那时候,他总是看起来很无奈,可是每一次都照做了。
不论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恨不得将她宠到天上,说是如胶似漆一点都不夸张,现在久别重逢,就更黏了。
他走过去,将她抱住,更是丝毫不顾及,当着徐汐苑的面就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徐汐苑嘴边噙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们。
两人分开后,纪念初又亲了亲他的嘴角,就这么靠在他怀里摸出手机,在手机上飞快的打字,将徐汐苑刚刚说的话转述给他看。
[城城,我妈她松口了,两年,我们一定可以,我陪你一起努力。]
[等我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去一趟,去见见她吧。]
[我真的好开心,她同意咱们在一起了,我们现在也算是得到家里认可了对不对?]
[今天医生还过来跟我说,嗓子已经快要好了,让我再坚持几天,其实我今天已经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了,就是会有点疼,而且声音嘶哑,特别难听,所以我得再忍忍。]
[最最重要的是,医生说我今天可以出院了,我们搬回去好不好啊?]
裴梁城看着她一下子给自己打了这么多字出来,低头看着她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宝宝说什么都好,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今天我也有好好治疗,教授说情况很乐观,我们都会慢慢变好的。”
他执起她的手,徐汐苑坐的远远的,这才发现两人手上居然戴了一模一样的戒指。
在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温暖。
徐汐苑离开后,纪念初就一直催促着裴梁城出院,办了离院手续,又拿了好些药后,两人终于回了家。
虽然说不了话,但纪念初时时刻刻都跟裴梁城在一起,恨不得挂在他身上,两人粘的不行。
深夜,洗完澡后,裴梁城才跟她脖子上擦药,棉签在脖子上来回摩擦,弄得她痒痒的。
她突然转过身来,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递给他看。
[城城,你说当年我们要是没有分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裴梁城摇摇头,擦完药后放下手中的棉签,将她轻轻搂住,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大概…已经结婚了吧。”
纪念初点点头,她想也是,当年她就那么喜欢他,他只要冲着她一笑,命都恨不得给他,他说要结婚,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虽然过去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但是现在这样,她也觉得挺好。
只要有他,都是圆满的。
*
于冉回家回的比较晚,路上经过一家男装店,是她从前常常会给他买的牌子,她随意扫了一眼,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片刻,她提着两套衣服走了出来,暗自骂着自己不争气。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明明都已经分手了,居然还跑去给他买衣服,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对他的喜好和尺寸还是清楚的很。
导购员问她尺码,她甚至都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将手中的袋子逐渐捏紧了些,又去了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看他那么可怜,身上还穿着昨天旧巴巴的衣服,最重要的是,还一股味道,难闻得很,她自己闻着也难受,买就买了吧,就当是为了自己。
对,她是为了自己。
于冉这么想着,心里终于好受了些,车子开进小区停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匆匆进电梯上楼。
她站在门前正要按指纹开门,却突然停了下来,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她那么喜欢他,一整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那么卑微,想尽办法讨他欢心,可是结果呢,他对自己呢?
她现在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
她站在门口想了很久,最终才按了指纹,门刚被推开,身后一股力量将她紧紧的往后拉,紧接着她的嘴巴就被一块散发着异样气味的毛巾给死死地捂住。
于冉踉跄两步,手中的纸袋全部掉落在地,条件反射的用手肘狠狠的往后打了一下,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要抢劫。
不知道霍政凡在不在家里,而且这么晚了,已经是深夜,他说不定都睡了,又发着烧。
她心里有些绝望,刚要大叫出声看看能不能引起隔壁邻居的注意,毛巾就再一次捂住了口鼻。
她看着面前这只手,很是暗黄粗糙,不像年轻人的,大约是个中年男人,她拼命的挣扎,将门框踢的哐当响,下一秒,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是把又长又尖的大水果刀,刀尖有些弯,看起来很锋利。
“小.表.子,再给老子乱动,老子就一刀杀了你。”
恶狠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于冉这下乖乖的不敢再动,心里飞快的冷静下来。
她最近难道有得罪过什么人吗,可她在圈内一向都很低调,怎么会这样,这人到底是谁?
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没办法回头看清楚歹徒长什么样子。
楼道里这么多监控,再加上她家门口也装了摄像头,这人居然明晃晃的直接在楼道里就把她给劫持了,胆子这么大,到底是什么人?
谋财吗,亦或者,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