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家里那层表面和平的遮羞布彻底烂掉了。
放假第一天早上,夏教授冲进我房间,质问我为什么要和他精挑细选的相亲对象分手。
他扯开我的窗帘,掀开我的被子,把床上的猫摔在地上。
我被彻底激怒了。
“因为我下不去嘴!”
我穿着睡衣跳起来:“我讨厌他碰我!”
想起昨晚相亲对象那张索吻的油嘴,还有企图碰撞我的更油腻的肚腩,我没法不发疯:“我不想和他上-床!没法和他生孩子!”
夏教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明显没料到他饱读圣贤书的博士女儿会说出这种话。
他的脸倒先红了:“你,你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说这,这样的话,羞不羞?”
“你有把我当女的吗?”我大声反问,“大早上不敲门就进女儿的房间,你羞不羞?”
夏教授叫我滚。
滚就滚。
我没收拾行李,装好猫包直接出门,一脚油门开上高速。
降下车玻璃,夏天的风与逃出生天的快意一起涌进来吹散我的怒气。心情开始美妙的原因还有一个:暑假来了。
这学期的b班就上到这里了。
今年是我升讲师的第一年,饼画得很大,工资几乎没动。
我的课被排得散,通勤就很麻烦。平时除了上课,还要忙活各种活动,会议,学生事务。没办法,论资排辈我最末。
海城毗邻平城,开过来两小时。不到中午,我的车就停到陈嘉奕公司楼下。
她没空理我,匆匆把门禁卡送下来就继续工作了。
亲闺蜜不计较这些,也不会跟她客气。我直驱她家,吃空她的冰箱,敷完她的前男友面膜,美美补了个眠。
再醒来,正是夜幕降临时。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刚从落地窗外撤退,房中只剩下黯然。
我坐在一片黑暗里。周遭越安静,越有种独在末世的迷茫与空虚感。
我讨厌,也恐惧这样的感觉。
好在这种午觉emo综合征很快被微信消息驱散。陈嘉奕给我发来一个地址,让我过去找她。
我没带行李,从陈嘉奕的衣柜里随便扯了条衬衫裙套身上,连妆都懒得化就出了门。
傍晚,暑气不散。这里气温和平城差不多,临海的空气里多了潮湿和黏腻。
海水在夏夜中无形涌动,我耳后的发丝,方向盘上的手指都是暧昧不清爽的。
目的地在大学城旁的酒吧一条街。我停好车,却怎么都找不到酒吧的大门。原地转过两圈,最后七拐八绕进一条小巷,我才发现入口。
跟周围几家相比,这家酒吧显得沉默不起眼:灰扑扑的门面上只有霓虹灯做装饰,半人高的蓝色灯管有两段是短路的,拧出明明暗暗一个字:潮。
踩着吱吱呀呀的旧地板穿过一道廊,看见第二道门,我才确定自己来的真是酒吧。
推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泄出,随后是烟草与酒精的气息。
这家店外面看着一般,里面人倒不少。五颜六色的光斑在一具具纵情的身体上流淌,群魔乱舞。
“乔儿,乔乔!”
我扭头,看见陈嘉奕在卡座里朝我挥手。她一个人坐在U型大卡座里,面前都是酒瓶酒杯,看来已经喝过一轮了。
我过去坐到她旁边:“你怎么不去玩?”
她倦怠摇头:“年纪大了,蹦不动。”
陈嘉奕在一家老牌保险公司当销售总监,今天签下大单带团队来酒吧庆祝。手下小年轻们喜欢泡吧,她却玩不起来,毕竟只要带队就算上班。
上班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她问起昨晚被我毙掉的相亲男:“怎么又不行了啊?之前不还说挺好?”
挺好?
嗯,条件是挺好的。
他妈和我爸在一所大学里当教授,他爸和我妈一样是造火箭的。他的学历,职称,收入,住房也都恰到好处地比我高一个台阶,是长辈和同事会说般配的那种。
只不过——
“看见他就没有世俗的欲望。”我干巴巴道,“真的不行。”
“你还是过不了外貌那关呗。”陈嘉奕一针见血,“那就下一个。”
“不想相了。”我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不想和男人doi.”
十八岁的卧谈会,我们低声谈论暗恋对象的名字都会脸红。
二十九岁,淑女变熟女,早荤素不忌。
我盯着头顶流光溢彩的光束,水泥封心。
“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干了啊,不到三十就性冷淡了。”
“冷淡个屁。”陈嘉奕捻起酒杯里的橄榄,“我看你是太久没do了。”
她凑到我耳边:“你现在需要一个身体健康的帅哥,然后大do特do!”
我笑:“哪有帅哥?”
陈嘉奕瞟了眼舞池,撇嘴:“没办法,基本盘太差。”
“认清现实吧姐妹,现在就是,条件能和你对得上的男人肯定其他方面有短板。你这样的美女呢,很难找到和你一样好看的。”
她吐出橄榄核,口齿不清:“你只能找到河童。那话咋说来着——奥,每个美女都有属于她的河童。”
“……”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那个crush呢?就港城总公司调来那老帅哥,你之前不很上头。”
“别提了。”陈嘉奕撂下酒杯,动作和语气都恨恨的,“他是个mac.”
“什么mac?”
陈嘉奕深深乜我一眼,从身侧包里掏出一只子弹头的mac口红,放在掌心重重的,别有意味地握了一下。
我秒懂:“不会吧哈哈,一米九的健身男也这样?”
“中看不中用呗。”陈嘉奕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连夜逃跑的好么。”
“没事儿,想开点。”我安慰她,“其实看脸他也一般,就是衣品不错。”
“我觉得他很帅。”陈嘉奕幽幽道,“就是很在我的审美点上。审美是主观的。之前追你那个医生,我觉得他挺好看的啊,气质很斯文。”
“是么。”我淡淡道,“那可能他不在我的点上吧。”
“对,所以我说审美是主观的。有这么一个说法——”陈嘉奕抿了抿掉色的唇,“说有的男人不是主流审美意义上的帅,但你一见到他,就会很有感觉。”
“这种感觉不理性,也不是思考过后的衡量选择。他挑动到你的生物本能,是你的基因选择了他。”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基因选择,哪有那么玄乎。”
“这不就一见钟情么。一见钟情,不就是见色起意么。”
“可以这么说吧。”陈嘉奕耸耸肩,“但也不完全是。”
舞池那边有人大声在喊“嘉姐”,陈嘉奕又从包里掏出那支mac,飞快补口红。
“总之,你现在需要的,就不是你爹妈给你相的那些门当户对的精英男。”
她“哒”的合上口红盖子,轻轻拍我素面朝天的脸:“得来一个,能让你基因大动的男人。”
我反手拍她后腰:“你先动去吧。”
总监朝我抛了个媚眼,晃着腰肢舞动去了。偌大的卡座只留我一人。
大概是我这身形似工作服的衬衫裙和酒吧太格格不入,落单后也一直没人来搭讪。
倒乐得清闲。
又过了一会儿,服务生送来一瓶鸡尾酒。我接过酒盘,转头道谢。
目光却收不回来了。
酒色氤氲,烟雾缭绕,我眼前的画面仿佛都被放慢,又聚焦在吧台旁边的男人身上。
他的打扮比我的还要随意:一件黑色的工装背心,下搭洗旧的工装裤。
这样一身随便,甚至有些简陋的装束,将男人的身形轮廓如实展露:强健的宽肩和双臂,向下利落收出胸肌与腰腹,坚-挺,强硬,无一丝赘肉。
工装裤裹着的腿也是结实饱满的。腿长身高。
他在搬酒筐,三个装满玻璃瓶的酒箱叠起来,在他的怀里仿佛没有分量。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我的眼睛逐帧拆解,放大:
强壮的臂膀抱起箱子,肌理与荷尔蒙一起喷薄;放下酒箱,脖上的银链摇摇晃晃往锁骨上撞;弓身起身,脊背沟拉深的轮廓透出背心……
我眨眨眼移开视线,后知后觉自己的心跳之快,连握着酒瓶的手心都在发热。
重新转回目光,他身前多了一个女孩,长发红唇,眼妆闪闪,短裤小背心,漂亮又热辣。
他背对我,微微塌陷的宽肩几乎将娇小的姑娘完全笼罩,抄兜的样子带着股懒劲儿。
应该是男人说了句什么,女孩略微夸张地笑起来,抬手娇嗔拍他胸膛——手拍上去就没落下来,柔柔挂在男人胸口,整个人也跟失掉重心般往他怀里靠。小鸟依人。
他没有抗拒,也不是迎合的姿态,只有兜里的手抽出来,不紧不慢搭上女孩腰身。
很大的一只手,轻易横亘女孩后腰。
虎口卡着腰节稍一用力,她便跟提线木偶一般被扶正,后退半步。
男人搭在吧台上的另只手已经提出瓶酒,轻轻在台沿一磕。
瓶盖无声掉落。
冒泡的酒塞进女孩手里,也在他们中间造出阻隔。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风流又老练。
女孩亮闪闪的眼影都黯然了,唇也嘟起来。
我不知道他又说了句什么,她转瞬就不气了,勾翘的眼尾白过男人一眼,拿起酒离开。
一步三回头。
而他,他毫不在意,整个人更为懒散地倚在吧台旁。
那只大而有力的手从扁扁的软盒里抽出一支烟,斜斜咬进嘴里。
我望着他低头拢手,擦动火机,火苗跳出。
下颌被照亮的瞬间,男人的颊侧微陷,随后缓而慢地吐出一口烟。
烟雾还未散,他便迈开长腿,三两步走过吧台,转身不见。
我依旧怔然。
看着那团越来越淡的白烟,突如其来的,我的四周起了大风。
这场无名的风暴无声无息,无休无止地吹向我,将夏夜特有的温度与湿意,密密麻麻地贴在我的皮肤与心脏上。
我听见了。
——她们躁动着,叫嚣着,想要被释放,被包裹,被融化。
就在我的身体里,在我每一个基因深处的本能中。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开一个适合炎热夏季的短篇来看看。不更新会挂请假条,谢谢大家捧场啦~
放飞自我的短篇,请看完以下排雷再入坑:
1.女主第一人称叙事
2.男女主双非c,洁党请散小心被创飞
3.想看善男信女也散了吧,男女主都不算善茬。女主不要好女人牌坊,拒绝“放荡”,“不负责”,“不自爱”等主观意识的审判。成年男女,主打一个你情我愿
4.男主比女主小三岁,但他就是要当哥哥
5.想到哪儿写哪儿,更多雷点会在每章作话里补充,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