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姐,老太太叫你进去。”
在春晖堂外等了半小时之后,应绮终于等到孟挽歌的召唤。
她今天打扮得很精致,一身高定香奈儿套装,耳边坠着细细的水晶流苏耳环,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显得她容颜娇媚,气质骄矜。
但等得时间太久,她娇弱的脚踝酸痛不已。
小心翼翼走到门前,她轻声问在门边侍奉的佣人,“三哥什么时候才到啊?”
佣人笑容温柔,“可能要等一会儿,他来了之后,我们会通知您。”
应绮感激笑笑,而后踩着高跟鞋艰难走进内厅。
内厅装饰虽然极尽奢华,但并不显得轻浮,而是一种端丽的典雅,极其具有美感。
孟挽歌坐在主位一把红木根雕太师椅上,她右手边坐着一位容貌文静秀雅的女人,是陆宝珠的母亲—孟明萱。
应绮虽然是见过大场面的影后,但见到心上人的亲人,即使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有些局促。
“母亲,大嫂。”她这样称呼,称呼完,还小心翼翼抬眼看孟挽歌的脸色。
孟挽歌是很温和的,她笑了笑,秀雅的眉目显得很和善,“在外面等了那么久,累了吧?我让孟叔带你下去歇歇。”
应绮却有些倔强的摇头,“我想在这里等三哥过来。”
孟挽歌含笑,“他应酬回来一向很晚,你用不着这么贤惠,自己去休息就好了。”
想了想,孟挽歌道:“一会儿他回来,我让他去你住的院子去看你,好不好?”
她态度慈和,像哄一个小女生。
应绮脸颊慢慢红了起来,羞涩点头,“好。”
应绮走了之后,孟明萱笑笑,道:“姑妈对这位应小姐倒温柔。”
孟明萱是孟挽歌的远房侄女,从小寄居在陆家长大,后来被陆家大爷看上,娶了当太太。
孟明萱跟丈夫的关系不好,跟孟挽歌却很合得来。
“我对脑子不大灵光的人一向心善。”孟挽歌道:“黎徵多高傲啊,订了婚都不肯喊我一声母亲,瞧瞧这一位,八字没一撇,就巴巴喊人了。”
孟明萱笑道:“还是老三会治您。您以前对黎徵八百个不满意,现在被应小姐一对比,也觉得她不错了。”
孟挽歌轻哼了哼,不肯承认被孟明萱说中心思,她转移话题,“宝珠在西城呆的够久了,你也不去看看她?她固然有错,也得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和兆麟都不去看她,她的性格只会越来越纨绔执拗。”
孟明萱垂下眼睫,姿态柔顺,“我会的。”
孟挽歌叹息,“父亲的不对不要蔓延到孩子身上,宝珠之所以养成霸道的性格,跟你和兆麟的漠视脱不开关系。”
孟明萱慢吞吞喝茶,“我跟她爸爸虽然没怎么管过她,但也让她明辨是非知晓黑白,她现在无法无天,老三有莫大责任。”
“他摘星星弄月亮似的哄着她,哪个小姑娘不被惯坏?我宁愿她自卑自闭,也不想她现在既没脑子又没人性。”
孟挽歌一向护短,说谁不好都不能说她小儿子不好。
“好了,我知错了,表小姐少说两句。”
孟明萱摇头笑了笑。
现在还拿“表小姐”这个称呼哄她。
也是,人人都知道,她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陆家当表小姐的时候,而不是做陆太太的时候。
半盏茶没喝完,门外的珠帘被撩起,佣人声音欢悦,“老太太,夫人,大爷和三爷回来了。”
孟明萱最不喜欢陆家的一点就是陆家总带着一股子封建腐朽气息。
人人都是带着面具的恭顺虚伪。
年轻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一个平凡普通的男人,组建自己温馨的小家庭,过朴素又有烟火气的生活。
而不是在陆家,天天带着华美面具虚假的生活。
陆兆麟回来了,孟明萱面子功夫不能不做,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解下他的黑色外衣,然后递给佣人。
陆兆麟望着妻子,硬挺的眉眼柔和下来。
陆兆麟跟陆聿珩虽然一母同胞但长相完全不同,陆聿珩是清隽矜贵的翩翩公子样貌,陆兆麟五官则更深刻一些,再上他出身兵旅,为人处世还带着部队上的冷厉做派,气质也更冷硬一些。
孟挽歌笑盈盈道:“聿珩,瞧瞧你大哥大嫂多恩爱啊,你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妻子?”
陆聿珩淡淡笑了笑,“应绮不是在么?您还催我。”
孟挽歌道:“那你什么时候跟她结婚?其实今年就挺好的。”
陆兆麟转眸,为弟弟说话,“母亲,应绮跟聿珩的契约协议还是您让人拟的,应绮这个人也是您挑的,结婚的事情也得是您做主,老三是做不了主的。”
这是明着说她独断专行。
孟挽歌轻哼,“你不用替他打抱不平,当年他答应我的,只要我同意他娶黎徵,他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所以我才找了应绮。”
“这是他自作自受。”
孟明萱轻柔道:“姑妈,话还是要说得委婉些,要是老三再被您气走,我们可不负责劝和。”
陆聿珩轻笑,“大嫂不必担心,母亲再怎么说刻薄话,我也不会被气走了。”他淡淡道:“某些人再也不值得我跟母亲生气了。”
说了会儿话,孟挽歌被陆聿珩哄得很高兴,她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应绮?你们虽然有协议在是假情侣,但假也可以成真吗?她性格虽然不好,对你的心却很真。”
陆聿珩轻轻颔首,“那就去看看吧。”
应绮早就在西厢房眼巴巴等着他了。
她穿着湖蓝色睡裙,领口深V,把她的身体勾勒得很漂亮。
陆聿珩立在门外,只屈指敲了敲窗棂,没有进去。
应绮只好走出门。
她眼睛很亮,满是爱慕,“三哥。”
陆聿珩道:“你要跟丰禾传媒解约?”
没想到跟她谈公事,应绮一愣,而后有点委屈道:“三哥,丰禾传媒不尊重我,我不想跟他们合作了,你能换一家公司吗?”
丰禾传媒内部之所以对应绮解约如临大敌,不是怕得罪应绮,而是怕应绮给陆聿珩吹耳边风,得罪中汇集团这个大客户,进而失去这份项目。
陆聿珩缓声:“应绮,你不是想跟这个项目解约,而是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我为你换一家合作的传媒公司,对吗?”
“而你之所以解约,也不是因为这家公司业务能力有问题,只是因为你觉得他们对你不尊重,是吗?”
身体渐渐没有温度,应绮怔怔,“是的,可是三哥,你能……”
陆聿珩伸指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可以。”
他声音淡极,“我从不会为了所谓的私人感情干扰公务。”
他清润的声音飘在夜风里,带着微微的寒意,“你想解约只可能是你跟这个项目解约,而不是中汇集团跟丰禾传媒解约。”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应绮不住点头,眼眶慢慢湿润了,她伸出柔软的手指去勾男人的手,“三哥,我今天在春晖堂外面站了很久,脚很痛。”
陆聿珩手腕轻巧旋开,应绮的手碰了个空。
他温声,“这件事我知道了,以后没有必要,不会再接你来这里不会再让你受苦受累。”
“不是这样的。”应绮声音软软的,她与黎徵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上带着几分媚态,她羞答答说:“只要是为了您,吃再多苦我都愿意。”
陆聿珩觉得有些倦怠,他再次提醒,“我们是契约情侣,协议维持一年,你无需为我付出,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
说完,他抬步离开。
应绮望着他背影,眼眶发烫,泪水无声滚下。
三更半夜,她只穿着睡裙见他,他还不懂她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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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明星拍摄人?”连青青不可置信瞪大眼睛,“老大,你要跟应绮硬刚?你不怕她吹枕头风把我们这个公司都封杀了?”
连青青本来预想的是——为了挽回这个项目,她们肯定是得给应绮当孙子,直到把这个影后哄开心,或者是,拿出拍摄的应绮耍大牌的视频,用这个威胁应绮继续拍摄。
但是,黎徵却选择釜底抽薪。
你不是想解约吗?随你解!
黎徵抬眸,温和道:“青青,去联系应影后的对家张影后,问她愿不愿意拍摄这个产品广告。”
连青青眨了眨眼睛,“但中汇集团首推的拍摄人是应绮啊。”这还是写在项目合作案里的,应绮具有该广告的优先拍摄权。
“而且,我听说这个产品内定的代言人就是应绮了,虽然没公开,但让她拍产品广告片,就是半公开了。”
黎徵笑了下,道:“还没公开,可以更改。”
“陆总会愿意更改代言人吗?”连青青瞪大眼睛,道:“那可是他女朋友!”
黎徵轻轻眨了眨眼,“不愿意继续合作的是应绮,又不是我们。中汇集团想继续跟我们合作,必然会选择更改代言人,如果反之,他们选择应绮做代言人,那我们这个项目就完全失败了。”
“那怎么办?”连青青绝望趴在桌子上,“我感觉必然会失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陆总会选谁,我们又不能给他暖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闻言,黎徵眼睫也颤了颤。
本来黎徵是很有把握陆聿珩不会为了私人感情影响商业合作的。
但加上“暖床”这件事,她便不是那么有把握了。
她是知道床上的他耳根有多软的。
“那就做好两手准备。”
“所以我们现在去求应绮?”连青青挣扎,抱住头,“我讨厌应绮,我好痛苦,我不想去。”
“当然不是。”黎徵温和道:“我们再去牵一个项目做补救,过几天跟我参加商业酒宴,努力拉个项目回来。”
“现在呢?”现在是周末上午,她们还有半天时间可供蹉跎。
“跟中汇负责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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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中汇集团其他部门员工纷纷休息,没有人加班,除了总裁办。
美好的周日上午,李岩不得不早早到达办公室,然后为老板煮咖啡,整理文件,陪老板加班。
李岩有些忧愁想,以前黎徵还在的时候,他们是不用加班的。
比起一群大老爷们陪着加班,他家大Boss显然更喜欢自己香香软软的女朋友陪着自己。
好几次,他都看见黎徵坐在陆总怀里,被人按着后脑亲吻。
刚把文件放到总裁办公桌上,李岩的手机突兀响起来。
因为是周末,他就没设置静音。
陆聿珩掀起薄白眼皮,很温和道:“接吧。”
周末,他倒宽和许多,资本家的刻薄劲儿消散不少。
李岩瞄了眼来电人,立刻捂住听筒,笑笑道:“我出去接。”
他扭扭捏捏的样子令陆聿珩起疑,陆聿珩微微挑眉,嗓音清冷,眼神极具侵略性,“就在这儿接。”
李岩:……
他按开接听键。
“早安,李大哥,我是黎徵。不知道您周末有没有安排?我是否有荣幸可以请你吃午茶?”
黎徵清甜的声音瞬间洒满整间办公室。
李岩头皮发麻,双腿颤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应下黎徵请吃中午茶的请求后,李岩赶紧给老板解释,“陆总,我跟徵徵私底下没有很多联系,这是凑巧。”
陆聿珩撇开视线,望着窗外如普鲁士蓝色的天空,淡淡道:“无需跟我解释,我早就跟她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