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珩本来是往走廊露台吹风，还没走到地方便目睹这么一场好戏。
原配抓小三的戏码当然不能使他停顿脚步，真正让他停下的是那个化成灰他也认得的女人。
几年不见，曾经她用在他身上的手段被她熟练得用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苦肉计也使得越发熟练，从前她可不忍心被别人扇耳光。
明明年岁渐长，手段却不及从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陆先生！”高明毅微微瞪大一贯精明的眼睛，语调高扬，姿态近乎谄媚，“您也是来这里消遣？真是太巧了！”
陆聿珩目光若有似无落在黎徵发顶，淡淡道：“是挺巧。”
“这位小姐很眼熟。”陆聿珩罕见笑了下，很是不避讳，“很像我的女友应绮。”
黎徵轻轻捏了下指骨。
她还有些不适应他称呼另外一个女人为“女友”。
高明毅有些卡壳，猜不透陆聿珩的意思，他极力避清黎徵跟应绮的关系，“美人都是有共通之处的，黎徵长得美，有几分像应小姐也很正常。”
见黎徵一直垂眼，陆聿珩的目光便直接落在她发顶，他嗓音清润，含笑道：“既然喜欢应绮，就去找她要签名，找一个像她的做什么呢？陆某看着挺碍眼。”
高明毅脸色微变。
“没有没有，应小姐我哪里高攀得起。”高明毅仓促道：“既然您看着碍眼，那我就让黎徵回去？”
陆聿珩轻轻颔首，收回视线，“让这位小姐回去吧，高总可以跟我一起去隔壁跟应绮要签名。”
若是平常有进入陆聿珩那个圈子的机会，高明毅一定会喜不自胜感恩戴德，但现在，望着低垂眼睫，形单影只的黎徵，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他眼底的留恋太明显，陆聿珩轻轻扯了扯唇，嗓音发冷，“看来是陆某多管闲事，高总是看不上陆某的邀请。”
高明毅还在踌躇，“这……我……”
黎徵抬起眼，眼珠漆黑莹润，朝高明毅浅笑，柔顺递给他台阶，“高总不必担心我，有您这样的领导是我的福气，您尽管去做您想做的事情，不必管我。”
高明毅心底一暖，又沉下脸叮嘱连青青，“好好照顾你们组长！把她安全带回家！”
连青青脸上挤出一抹笑，赶紧拉着黎徵走了。
陆聿珩懒散收回视线，眸中情绪淡淡，“走吧，高总。”
★
车上。
“没想到陆先生还挺平易近人，留下来跟咱们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就是话太不中听！”连青青嘟囔道：“什么叫你跟应绮长得像，你明明比应绮好看多了！”
黎徵倒是有些出神。
本以为该惊天动地的重逢，到头来却如淡水无痕。
“徵徵，你说你长得像应绮，应绮又跟陆先生的白月光长得像，是不是代表你有点像他的白月光？”连青青亲热搂住黎徵，“宝贝儿，你说你有没有可能挤下应绮上位？”
黎徵回神，淡淡笑了下，“陆聿珩又不是高明毅，哪里是我能拿捏的。”
话题被挑开，连青青顺着黎徵的话开始想高明毅，她咬唇道：“我觉得你跟高太太合作是与虎谋皮，要是失败了，高太太顶多是分不到家产，你可能被高明毅记恨死，不过也不怕。”她愉悦笑起来，“姐们护着你，好歹我爸还是丰禾的董事呢！”
黎徵也笑了笑，“多谢宝贝儿。”
她转眸，轻声问：“宝贝们，你父亲属意把丰禾卖给谁？”
车窗半落，清新的风吹进车厢，黎徵鬓边碎发纷扬。
“我爸想一直做丰禾的执行董事，当然想把公司卖给Fibric，但我二叔跟陆先生是穿一条裤子的，他最近在竭力劝我爸把股份卖给中汇，我爸现在有点动摇。”连青青笑道：“这事儿跟上层管理层有关，跟我们这些社畜没关系，不管谁收购，反正也不给咱们涨工资。”
黎徵垂眸笑了笑，没说话。
收购回属于父亲的公司，一直都是她的执念。
本来以为畅通无阻，结果又杀出来陆聿珩这么一个程咬金。
真烦。
★
牌局散后，应绮坐陆聿珩的车回家。
她跟陆聿珩一起坐在后排，车厢宽阔，即使坐在同一排，他们之间也并不亲密。
但应绮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冷杉气息，洁净空明。
应绮跟很多男人接触过，娱乐圈不乏有帅气好看的男人追她，也不乏有商业大佬想包养她，但她眼光高，通通不乐意。
从前，她以为她是嫌弃那些男人不够有钱，不能满足她嫁入豪门的门。
但直到遇到陆聿珩，她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
如果是对象是陆聿珩，即使他身无分文，她也心甘情愿嫁给他。
应绮用余光小心翼翼看他，心脏跳得飞快，身体发热，掌心不知不觉变得黏腻潮湿。
他今天没有在车上办公，而是倚在车窗出神，分明的指骨支着额头，神色竟然有些清寂落寞。
应绮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她大着胆子说话，想要让他开心一点。
“陆先生，您今天好过分，那个人明明不是我的影迷，您还让我给他签名。”她声音娇滴滴地，是蜜一样的甜。
陆聿珩微微回神，身姿闲散，有些意兴阑珊看她，他声音清润好听，“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的影迷？你这样好看，哪个人不为你目眩神迷？”
他竟然在夸她！
应绮脸颊绯红，呼吸变得急促，她咬唇道：“他都不看我的，还频频给什么‘徵徵’发消息，他可仔细呢，又要那位‘徵徵’冷敷，又给‘徵徵’批假。”应绮有些羞恼，像个娇俏的小女孩，“明明人家还在他身边坐着，他还记着他那个小情人。”
“小情人？”陆聿珩慢条斯理咀嚼这个称呼，眼底慢慢冷下去。
应绮发觉不对劲，小声说：“怎么了？”
“没事儿。”陆聿珩微微笑了笑，平静移开视线，又恢复从前淡漠的模样。
把应绮送回她的私人别墅，陆聿珩坐车回陆公馆，他俊美的面容笼罩在夜幕昏沉的阴影下，神色不辩喜怒，“查一查黎徵。”
不是不需要查吗？李岩心底默默吐槽后，又小心问：“陆总，查哪一方面呢？”
“全部。”
★
黎徵虽然皮肤娇嫩细腻，身上脸上容易留印子，但她不是疤痕体质，再深的痕迹一晚上就消失得差不多。
以前在陆公馆的时候，她总是跟陆聿珩没日没夜的荒唐，但前一晚无论折腾得再厉害，吻痕被吮得多么深，第二天，她的皮肤还是干干净净的，从不用粉底遮瑕。
陆聿珩冷笑，“如果出轨，你这样的体质都没有作案痕迹。”
他明明年长她许多，却总是爱吃醋，黎徵总是笑他幼稚。
想起过往，黎徵轻轻弯了弯唇。
虽然她是以报复为目的接近陆聿珩，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她确实收获很多快乐。
那是她自父母双亡后，得到的难得的欢愉。
高明毅给黎徵批了一天假，第二天，黎徵才来到公司。
一进公司，黎徵便感觉到不对劲。
同事们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黎徵。
有讥诮、有厌恶、还有怜悯和恨其不争。
文翘走进黎徵办公室，跟她说清楚始末，“昨天高太太来公司大闹，她口口声声说你是小三，全公司都知道了。”
黎徵微微一笑，平和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还是平静从容的模样，静美得如艳美琼花。
文翘眼神有些复杂，她问：“黎徵，你真的是小三吗？”
黎徵抬眸，眼底漆黑干净，淡淡一笑，“你觉得呢？”
文翘摇摇头，“我看不清你。”
“以前，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她抿了抿唇，道：“高总给你两万的精神补偿，对吗？你们如果没有关系，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还有，公司里每当有好项目就紧着你做，说实在的，这对我们这些踏踏实实工作的，有点不公平。”
“你觉得不公平去找高明毅啊！冲着我们组长抱怨什么？”连青青抱着胳膊，似笑非笑，“你刚拿了徵徵送给你的项目，现在就来恩将仇报了吗？”
“青青，这是我跟黎徵的事情，与你无关。”对于连青青，文翘还是想拉拢的，“我是拿了那个项目，但我不是请客了吗？”
连青青冷哼，“谁稀罕你的臭牛排！再说了，那天明明是黎徵买的单，别以为是你挑的馆子就是你请客了！”
文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良久，她沉默一会儿，又若无其事道:“高总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文翘走了之后，连青青倒委屈得落泪，“她怎么这样了？我以为她很好的，她怎么能不相信你啊……”
黎徵递给她纸巾擦了擦泪。
她依然很平静，“没触碰到根本利益所以才好，一有利益争锋，那就得史得头破血流了。”
“别哭了。”她轻柔哄道：“晚上请你吃饭。”
连青青哭得打嗝，泪蒙蒙道：“你不还房贷啦？照你这个吃法，你猴年马月也换不了房贷！”
她认真问：“你月供多少啊？”
黎徵：……
她飞快算，给出一个数字，“三万。”
连青青茫然，“这样你还没饿死，挺难得的。”
一会儿，高明毅打电话叫黎徵去他办公室。
连青青眼眶泛红，努力振作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黎徵温声，“现在，全公司的人都觉得我跟高明毅不清不白，为了自己的清誉和家产，他不敢对我做什么。”
果然，这一次一到办公室，高明毅便打开百叶窗，全公司的视线都透过透明玻璃幕墙看过来。
高明毅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黎徵，鉴于你最近名声不好，公司先暂停你手上的所有项目，你的项目暂且由文翘接手。”
黎徵没有任何挣扎，温顺接受。
高明毅心底怜惜，但又不敢在明面上安慰她。
他担心家里那个疯婆娘真找着证据让他净身出户。
“没别的事儿了，出去吧。”
黎徵刚一走出高明毅办公室，便被文翘堵住去路。
文翘像平时一样对她亲热，温婉笑道：“徵徵，你不愧是斯坦福出身，策划案写的真漂亮，比我强多了。高总让我接手你的项目，你写了三分之二的策划案我先拿去用了？”
黎徵微笑，“恐怕不行。”
文翘面色不变，“为什么不行？”她翘了翘唇角，“你难道觉得高总还会帮你？”
黎徵道：“你觉得写的很漂亮的策划案我却觉得不满意，来高总办公室之前，那份策划案我已经全部删掉。”
她微笑道：“既然你想负责我的项目，你应该能自己写一份策划案，而不是让我把我看不上的策划案复原，对吗？”
“毕竟，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靠身体上位的女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谄媚上司得来，我的策划案应该也入不了冰清玉洁的文组长的眼，对吗？”
文翘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脸上缓缓挤出一抹笑意，她走过来搂住黎徵手臂，笑道：“徵徵，不要那么记仇，我们是有感情在的。半个月前，面对陆宝珠的时候，我可是愿意替你跪下为她穿鞋的，你忘了吗？”
黎徵也弯唇一笑，“当然，我们是好姐妹。”话音一转，她道：“作为好姐妹，我想你应该很愿意相信我的清白无辜，而不是听信那些流言蜚语对我的污蔑，对吗？”
文翘脸上的笑意变得勉强，声音也发虚，“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