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日,孤北丸进入久别的气仙沼港。
气仙沼是孤北丸的母港。
上次出港是七月中旬,这次回来已九月。过去了两个多月了。
包木一膳领着母亲、梓、少年广行,还有波奇,回到了自己的家。
广子正在家里作清扫,正等候着他们。
包木在电话中,告诉了广子寻回母亲和梓的原委。广子听后十分高兴。但话音中,包木明显地体会出一种担忧,包木问其原因,广子答道:回来后再说。
回到家里,包木发现广子神色有些憔悴,但广子仍然满面笑意,热情地接待了母亲、梓和广行。
包木从义父那里继承下来的房屋并不太宽敞。不过,母亲和梓一进到屋里,都为包木有这样一间房子而惊讶。
恢复了往昔的活力的梓上上下下打量着屋子。她现在已经不紧紧跟着包木了。自从她乘上孤北丸离开青森港后,胆怯、恐惧就渐渐淡薄。包木将她介绍给广子后,她立即热情地叫了声姐。接着,帮广子做起家务来了。
母亲和梓准备在包木家暂时住下,一租借了适当的房屋后就搬过去,她俩打定在气仙沼定居下来。
包木坐在对着大约二十坪的庭院的套廊上,开始饮啤酒。
母亲也加入了做饭菜的广子和梓中。
三个女人愉快地谈笑,准备着今天的小型宴会。包木一边看着波奇在庭院中用脚刨洞,一边继续喝着啤酒。
母亲现在依旧用“包木君”来称呼自己的儿子,加上“君”有些别扭。三十四年了,这中间的鸿沟不可能一下子就跨越过去,也许母子间的这种隔阂可能将会永远地这样存在下去吧。
包木悲哀地想。
“我也留在这里吗?”
广行来到旁边。
“是的,现在你必须上学了。”
“那么,不能乘船啦?”
“是这样。”
包木点点头。
包木将视线从广行略有些悲伤的面部移开。三十四年前,自己与此时的广行表情一样,疑惑地问义父:“那么,不能乘船啦!”和自己一样,广行的神色中总混杂有胆颤的神色。被母亲抛弃,抱着仔犬伫立在暴雨中的街角落,当时的恐惧心理也许再也脱不了身。四岁的自己被小县广太拾起,也与此时的少年一样,始终有一股消除不了的对被遗弃的恐惧感,并带着这样的恐惧感成长起来。
怎样收养广行把他培养成人呢?广行有自己的母亲,而且,广行也知道母亲存在,在成长的过程中,如果想见见母亲,也完全能够办到。
对包木自己来说。他只依稀地记得母亲不太明朗的和服,自己不熟悉母亲比广行熟悉母亲更好些。
包木真想到远处作一次旅行。
包木和广子在街上走着。
这是刚用完晚餐的时候。街上夜幕已渐渐降临。
“我想听听,到底怎么了?”
包木首先打破沉默。
广子仍然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地思考,默然地往前走。
“我,还是想与岛田分手。”
广子终于低声开了口。
“是吗?……”
包木简短地说。
包木很知道广子与她丈夫岛田恒夫相处的情形,也曾多次听广子说想分手。包木问其原因,广子总是简单地说是性格不合。其实,包木自己也很清楚,除了性格不合这个理由,还因为有他包木生活在中间。
包木一年中回家几次,广子一年中就期待着这几次。每次回来,住在一起的那个夜里,俩人都会将作爱推到高峰,相互贪婪着对方,难以分割。
岛田并不知道这些,他认为广子与包木是兄妹。而兄妹之间不应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他们的确是兄妹。广子生下时,包木已十一岁,包木照看妹妹,对不知亲生父母的包木来说,妹妹特别可爱,是自己在世上仅有的几个亲人之一。
即使广子渐渐长大成人,包木也一直这样护着她。小学,中学时代,广子也受尽了包木的宠爱和娇惯。
但在上高中后,广子开始变了,好象意识到包木是异性。
包木那时也与广子一样有了异样的感觉。
广子一天一天漂亮,艳丽起来。包木越来越多地感到一种不安。
终于有一天,广子作为耀眼的光环,宝石,从包木面前消失了。
包木想:这样也好,包木照看广子,小时连她的尿布也洗过,她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兄妹关系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然而,现在兄妹俩已陷入燃烧起来的性爱之中了。
岛田起疑心了吧。
广子将想分手的原因归结于她与岛田性格不合,是为了不让包木介入,让罪恶的意识不侵入包木。
包木无言地走着。
包木在博多与广行的母亲见面后就曾下决心,回来就将广子从岛田那儿夺过来,抚养广行,没有女人照料是不行的。
广子也下决心与岛田分手,与哥哥在一起。
然而,事到临头,俩人都优柔寡断,难以作出决定。
这次航行,两人都暗自下定决心,绝不再放过下一次机会。
但是,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
母亲和妹都说愿意住在一起,希望让她们来照看广行。
如果单纯从抚养、照看广行而言,夺不夺过广子,就不再是一件重要的事了。
包木很不安。即使将广子夺回来,包木也不会在陆上居住。一年中,只能回家几次,呆上很短几天。当然,广子可以到停泊地点看望自己,但是,这样的生活不可能长久。
包木害怕广子心中萌发出不满的念头,或者,由于不满而损害了他俩心中生长起来的爱的嫩芽。
“哥……”
广子刚一开口,就闭上了嘴。
“怎么啦?”
“我已经想好了。哥即使不需要我,我也要与岛田分手。”
“懂啦。”
包木停下脚步,已到了港口,能望见突堤上的孤北丸。
“好吧。我们在一起。”
包木拥住了广子的瘦削肩头。
“我再也不回到那人那里了。再也不了,从现在起。”
广子将脸埋入包木胸前。
“用不着回去了。一切都由我来解决。”
“哥!”
广子偎在包木身上。
包木强有力的双手紧紧拖住广子,使她感到异常的安全和温暖。
岛田在大约一年前,性格就发生了变化。本来他在市役所工作得很好,却在三月前辞去了这份工作。
他拿来生活费。经营起父亲去世后留下的仓库。仓库共有三栋。岛田早在一年以前就开始经营起来,仅仅是小打小闹,作些借贷而已。海运也很萧条,仓库也处于更不最气的状况。
可是最近,岛田忙了起来,还为此辞了工作。
据岛田说,他抓住了大主顾。
他开始大量饮酒,隔两天就喝酒,一喝就必定酩酊大醉,而且还开始玩女人。
包木每次回家,广子就会在外住宿一夜,这是得到了岛田许可的。当初岛田什么也没有察觉,但最近岛田起了疑心,尽管广子对他说绝对没有那样的事,岛田脸色仍很阴沉,一付不相信的样子。
岛田性格懦弱,就连婚姻这样的事也不会自己做主,也不会与外人吵架,对待广子,就是举手也没有过一次。疑心广子与包木后,他对广子说:“你哥回来了,你去吧,就是和你哥睡觉也不在乎。”广子回家后,仍然没有特别嫉妒举动。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广子不能探透他的内心。
他现在开始大肆饮酒,玩耍女人,在外面住宿。行为不检点,这让广子更加相信他是个缺乏主心骨的男人,仿佛象栖在海滩上的海参。
最近,他的行踪比较诡秘,什么时候离家,又在什么时候回来,做些什么,都闭口不说。以前他的话显然也不太多,可是现在话更少,每次回家,都是一幅醉态。有时一言不语,就将广子推倒,跨在身上。他不断地运动,半小时过去了,仍然硬度不够,使人感到有些讨厌。这与性格懦弱缺乏主心骨的岛田一模一样,就是到最后也还是不能射精。
自岛田经营仓库后,经常都有使用暴力团语言的男子给家里打来电话。
有一次,电话里的男人还问广子要不要注射兴奋剂。
广子忍无可忍数次提出希望分手。
这时,岛田便忽然变得非常的坚定。
“不,绝对不能分手,我太喜欢你了。我有你这样的美人,感到非常满意、自豪,对你与你哥睡觉,我也不在乎,只要你不要再提分手这类的事。”
最后,岛田还凄惨地央求广子:
“不要瞧不起我,我不再是个没有用的男人了,我已有了组织。”
广子感到束手无策。与哥哥有了那种关系,而岛田又执意不愿分手,广子深感犯了罪。广子觉得,现在岛田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有了改变,变得有些威武逼人,岛田交际在扩大,岛田好象在扮演年轻人。
然而,与暴力团往来,给人注射兴奋剂,不可能有前途。
不过,无论岛田前途怎样,对于广子已无关紧要。广子执意要离开岛田,广子被岛田碰着,就感到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