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顾青李又补了句：“不太合适。”
确实，毕竟她不在。光放他俩在家，生活习惯差异和磨合，大大小小的全都是问题。
也毕竟顾青李在搬进来前就和她解释过，就是个过渡期，不会待太久。等找到合适房子就立马搬走，故而叶其蓁说惊讶并不惊讶。
到底是这儿唯一一位长辈，叶其蓁不禁和他们两个小辈多交代了些：“那也行，搬就搬吧，看你自己怎么拿主意。”
“嗯。”
“但我得提醒你句，这阵子金三银四，找工作找房子的人都挺多的。你要是找中介看房子可能都得靠抢，也得小心别被人骗，这年头黑中介二房东很多的，找个趁手的地方住没那么容易，不过我会托朋友帮你留意下的。”
顾青李扯了下嘴角：“知道，谢了。”
叶其蓁收拾了一天东西，有点累，没待多久就回房间了。
又只剩下他们俩。
叶橙表情实在不能算是高兴，顾青李低头看她，其实迟早都是有这么一天的，但他没想到好死不死会是这时候。
今晚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哄好的。
两人一同沉默，是顾青李先离开，走之前轻声道了句：“晚安。”
那天以后，叶橙好似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
早上急匆匆扎好头发出门，晚上拖着疲惫身子按开门锁回家，进门时，看着黑压压，没一丝光亮的客厅。也没了兴致去开灯，选择直接上楼。
连组长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是叶橙照常去办公室交选题的时候，季霄难得放下手里工作，关心了一下下属的情绪问题。就是话依旧不太好听，板着张万年不化的冰块脸：“别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里。”
叶橙哦了声，领导开口，她哪里敢说不，硬是挤出了个假模假意的笑。
“算了，你还是别笑了。”季霄看一眼就低头继续批阅文件：“丑死了。”
“……”
叶橙撇撇嘴，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她也不想在这。
刚要说那没什么事她就先出去了，季霄窝在皮椅里，眼角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翻看资料却很认真。好半天，突然一合文件，想起来才问她是不是此前就认识唐教授。
叶橙站得笔直，老老实实：“不认识。”
季霄仍是那张万年不变扑克脸。
然后淡淡然道，算是通知，根本没有拒绝余地：“行，下周五有个行业会议，唐教授帮忙批下来的名额，你和我一块去。”
“时间，细节待会发到你邮箱。”
叶橙第一反应：“就我俩？”
季霄冷冷道：“不然？要我八抬大轿请你去？”
又上下扫一眼叶橙，提醒她：“着装要求，纪律规矩，用不着我再给你强调一遍吧。”
叶橙忙点头，开门走了。
出来后，回想一下，也算是有些明白这个名额会落在她头上。
组里类似能抛头露面的名额很有限，一年到头就那么点，以往季霄都是带组里其他同事去。但自宋嘉茉转组后，这类机会基本上就是落在她头上，这也是为什么同事对宋嘉茉态度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不知道这次同事会在背后怎么说她。
叶橙捋了捋头发，照常回了工位。
小姑离开北城那天是周末。
她走得悄无声息，连叶橙提议要去机场送送她，都被无情拒绝了。说与其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让她没事少惹老爷子生气上火比什么都强。
小姑到底还是信守承诺，把欠叶橙的那顿大餐补上了。
叶橙却没有一点薅羊毛，还是金羊毛的快感。是小姑在搭上去机场出租车前，把叶橙叫下楼，交代她以后一个人在家千万别自己做饭，担心她把厨房炸了。
叶橙哭丧着脸：“我哪有。”
“哪都有。”
叶其蓁最后抱了她下，在叶橙耳边道了句：“别等了。”
“要是遇上合适的，谈场恋爱吧。”
“小姑给你撑腰，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转眼就是周五，城市设计会议当天，叶橙特意起了个大早，从床头拎出套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职业装套上，是套暗灰色西装，简单化了个淡妆，边扎头发边往外走。
等到报社楼下时，车早在那等着了。
令叶橙觉得意外的是，季霄居然愿意一大早过来送他们，开的也不是公司的专用采访车，而是他自己的车。
这么想着，叶橙人坐在车后排，更拘谨了。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小学生坐姿。
是正在调试设备的摄像大哥注意到她异样，主动搭话：“小叶，大伙都这么熟了，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哦对，脚下那纸袋是什么啊。”
“是咖啡，喝吗。”
叶橙秒接茬，抖落着手里纸袋，是她出门前发现自己脸有些浮肿，就直接在小程序上定了咖啡，整整齐齐四杯。
正好一人一杯。
坐在叶橙身旁的是个工作经验非常丰富的老记者，在组里很久了，姓尤，叶橙叫他尤老师。他这趟并不和他们一块去会场，就是蹭个车。见叶橙主动递咖啡，大大方方接过：“谢谢小叶了。”
摄像也不太客气晃了晃纸杯：“谢了，下回换我请你。”
轮到季霄时，叶橙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捧着杯子斟酌措辞。直到季霄从后视镜看她：“东西放下吧。”
叶橙这才眼疾手快把最后一杯饮料放到中央扶手杯托位置。
车内安静，大家都在各干各的事情。
叶橙也不再东张西望，安安静静坐在原位翻看资料。
季霄此前没怎么带她出来过，到底不太放心叶橙。去找位置停车时也没放她下车，而是趁就他们两人在，交代她待会别乱跑，人多，别丢他的人，不然就把她从这里扔出去。
叶橙直点头，左耳进右耳出。
从以往和组长接触经历不难得出，玻璃心是完全行不通的，因为季霄向来不可能照顾下属情绪，该骂就骂，表扬可能都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社里的主编倒是个温和性子，笑起来还有点像弥勒佛。
要是运气好，开例会时恰逢主编过来巡查，那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场会下来，光看两人唇枪舌战都是一场好戏，空气里一股散不掉的硝烟味。
车停好，叶橙很狗腿绕了半圈车去给组长开门。
结果季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同时冷冷瞥了眼叶橙。
“少做那些有的没的，你记录本呢。”
“……”
“忘了？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
“脑子呢，不会也落在车里了吧，要我提醒你带上吗。”
“……”
叶橙只能灰溜溜拉开后座车门去拿被她落下的本子。
跟着签到进了会场，虽然有些年头，叶橙还是轻易想起了她确实来过这里。
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爷爷来这开会时总爱带上她，当然是炫耀成分居多。他那些老朋友一见他身后跟了个白嫩水灵，还不够人大腿高的小姑娘，会议茶歇时都争相拿吃的逗她。但没去两次，叶橙就不爱去了。会议很无聊，听不懂。发言人声音又温吞，像在念经，不如幼儿园小阿姨念的好听，回回都是爷爷领着快睡着的她回去。
后来上了高中，顾青李来了，爷爷爱领着的人就变成了他。
当时叶橙还挺纳闷，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
哦对。
在叶橙站在会场媒体区，帮忙牵着话筒线，到这里才想起忘了问顾青李会不会来，不过看他平时挺忙的，这种场合说不太准。
叶橙来的路上咖啡喝多了，临时出来找洗手间，回去路上穿过整个会场唯一那条玻璃长廊。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格窗肆无忌惮撒在长廊，将阴影均匀分成一格一格，叶橙就这么走过，在路过身旁一盆绿植时碰到了傅连城。
第一眼，因为傅连城站的地方是逆光，叶橙都没认出来人。
在傅连城换了个地方站后，叶橙才想起是在建筑设计院见过的，貌似是顾青李朋友。
傅连城主要是不想进去和人打交道，说来说去就那套客气话，听着耳朵都生茧。
能在这撞见叶橙，他再高兴不过。
“小姐姐，这么巧啊。”
……明明一点也不巧。
叶橙上下扫他一眼。
傅连城今天看穿了身深色西装，但明明看着挺高档的面料，可能是因为太瘦，也可能是年纪太小没长开。完全没撑起衣服，倒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偏偏他还献宝似的问了句：“看，新衣服，定做的，怎么样。”
叶橙很违心夸了句好看。
傅连城顿时就乐了：“是吧，老大也这么说，觉得我穿着。”
……看来你老大也很违心呐。
“小姐姐吃早饭了吗。”
两人站一边随便聊了两句。
会议准时准点开始，眼见着差不多到点，在门口闲聊的，抽烟的陆陆续续进来。媒体区摄像和录音已经准备就绪，叶橙也及时和傅连城告别，回到会场坐在季霄身侧。她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录音备份，加上配合摄像对准发言人演讲镜头。
还有时间，叶橙转了圈手里中性笔，视线在会场转了圈，没看见人。
傅连城倒是在，后她一步进场，独自立在角落，有点孤立无援的模样。
叶橙视线正要移走，那个瞬间，看见傅连城眼睛都亮了，在朝大门口挥手。
与此同时，叶橙注意到她斜前方位置，一直在找焦点的电视台媒体同行，几乎是瞬间稳稳对准了一个方向。
是谁来了吗。
叶橙心下疑惑，跟着看过去。
先进来的是唐鹤松，穿了件深色中山装，肚子依旧很明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根根分明，看着比前几次见面更精神了。
唐教授身后几米，是跟着进门的顾青李。
他今天，同样是一身深色西装。
但和傅连城傅小朋友身上一股小孩偷穿大人的违和感不同，他是肩宽腰窄，瘦却不柴，换上正装后更显利落挺拔，连头顶规规矩矩打下来的灯光都偏爱他。一米八五的个头在这多是上了年纪中年人或是地中海秃顶教授的会场简直是鹤立鸡群。加上偏薄但出众的眉眼，气质清冽干净。
或许是真的看他穿休闲装习惯了，头一次见他穿西装，感觉并不一样。
叶橙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而这刻，不仅是她，在场同样不少人在关注他举动。
但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男人只是边挽袖口，在媒体区扫了圈，像是在找人。直至，在一堆镜头和带点好奇探究眼神中，精准和叶橙对上目光。
隔太远了，就算真的认不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叶橙这样安慰自己。
可她分明看出了一点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西装和恋爱脑，男人最好的医美
——沃兹基硕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