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叶橙关注点根本不在这，而是听顾青李声音都是哑的，歪头岔开话题：“哎，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
“嗓子还疼？”
今天他和许妄说话的时候，叶橙就发现了，说两句话就要清一下喉咙，面前茶杯空了很快又添上。
“别硬拖着，实在不行，上医院开点药吧。”她真诚建议。
顾青李见她脸色如常，倒是看见他后，脸上的担忧都不是假的，眉目间的冷淡才开始松动。
“不用，常有的事，吃点润喉糖就好了。”
叶橙明显不太信：“真的假的，你不会是不想去医院吧。”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叶橙哼唧一声：“我怎么知道你。”
他低头笑笑：“傻不傻。”
再抬头，薛陈周已经离开了，只留个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顾青李直接一抬下巴提醒她：“你们话说完了，不用追？”
叶橙脸上流露出落寞神色，又恢复正常。
“算了吧。”
待回到包厢，许妄注意到两人出去一趟，回来后叶橙就回到了以前聚餐时的状态，闷闷的不说话，也不怎么接茬。
众人准备离开转场去club，她只是把手机收进包里：“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先走了。”
钟鹏哪里愿意放她走，一米八大高个，硬是扯着她的手臂撒娇。
叶橙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跑得更快，电梯按键被她按得啪啪响：“你们好好玩，我有事先走了。”
顾青李见状，把外套拎在了手里：“我也回去了。”
钟鹏这次居然思维没掉线，看看叶橙，再看看面前和他身高差不太多，整个人看着偏清瘦，轮廓却棱角分明男人。
“哎顾青李你等会，我其实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俞微宁有事不来，反倒是你让我送橙子过来。”
顾青李听这话，难得愿意停下来听他分析完。
“你觉得呢。”
然而，钟鹏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一拍掌，清脆一声响，就得出一个结论：“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们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对不对！”
“先说好，你们几个可别在背后偷偷拉小群骂我。有也别让我知道，我玻璃心，受不得这些的。”
“……”
这猪脑子。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顾青李勾唇笑了下，扔下句：“你多想了。”
跟着下了楼。
饭馆门口，叶橙正在冷风中犹豫是打车或者让司机来接，外套帽子就被人扣上了。叶橙心下一惊，视线受阻，把帽子拎起来一些，看见是顾青李跟着下来才放心下来。
“走吧，送你回去。”
叶橙刚吃饱，脑子转的慢。
“为什么，许妄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跟着他们一块去玩吗。”
“玩什么。”他估计是嫌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刚好抵到喉结，单手勾着指头把衣领往下拉了点。
“打牌喝酒唱歌吗，没什么兴趣。”
叶橙哦一声。
想也是，或许以前精力足，跟着钟鹏他们熬夜通宵都是常事。钟鹏念的是当地的警校，一周就周末才能出来，常常是几人玩了个通宵，踏着晨露各回学校。
但现在，更多时候她只想趁休息时间好好补工作日没睡好的觉。
想到这里，叶橙忍不住搓了搓脸，好让自己清醒点。
刚好被顾青李看见，他已经开始往停车场走了。
“累了？”
“没有。”
“昨晚几点睡的。”
叶橙本想随口扯句很早就睡了，但想到他但凡留心问句小姑，透个底，什么实话都出来了。顿时觉得好像在他面前好像什么秘密都没了。
不禁有些挫败。
叶橙撇了撇嘴，选择老老实实说了句：“早上五点。”
本以为顾青李要无奈劝她熬夜是会猝死的，就她这种间歇性报复熬夜离死期真的不远了，结果他居然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实在困，就车上睡会。”
“嗯。”
到了车上，顾青李见她把外套脱了下来扔去后座，又长手一捞给捞回来了：“披着睡。”
叶橙倒真乖乖依言做了，在扣上安全带，把座位放倒等一系列大工程后，顾青李又从门边储物盒里摸了个糖给她，车子这才启动。
他去摸糖的时候，叶橙发现不仅是储物盒里有零嘴，车里还摆了针织的挂件和一些毛绒抱枕。不像上回坐他车时，车厢里冷冰冰的，像刚从4s店提回家，都没什么人情味。
车拐了个弯，叶橙才想起来问他：“那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不回去。”
“那是要去哪。”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等红灯间隙，顾青李还抽空弓着手指扫了扫鼻尖，垂眼瞥她：“不想去？不想就回去了。”
“去。”
叶橙不问了，抱着那件外套，头歪向一边，真眯了会。
然而可能是真的太困，叶橙这一觉睡了足有个把小时。期间顾青李见她睡的脸都涨红了，把盖在脸上帽子给她拿下来了点。下车前，把暖气吹风口拉开些。
叶橙醒来时，发觉车厢里就她一个人，整个人沉在黑暗中，她把盖在身上衣服掀开，人坐直回了会神才缓慢回想起来睡着前事情，按开手机发了条消息。
叶橙：【你人呢。】
他回的倒是很快：【醒了？】
叶橙：【嗯。】
顾青李：【醒了就下车，直走过来。】
真下了车，叶橙还有些神情恍惚。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的春三月，北城气温回升的慢，尤其是晚上更甚，叶橙整个人缩在外套里。
走了两步，叶橙才看清她现在身处何地。
一个光看模样，她从没来过的旧公园，就是明显有翻新过的痕迹。遛狗的，散步的，居然人不少。
她正有点茫然想，直走，往哪直走，不会走岔了吧。
就这么看见了前边一块儿童乐园，组合滑滑梯，沙地，还有铁制的秋千架。而他就这么坐在其中一架，但因为个高腿长，硬是坐出了高脚椅的错觉，那两道铁链稳稳不动。
叶橙扶着链子在他身边那架秋千架坐下。
“这地方还挺好的哎，你怎么找到的。”
顾青李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那群天黑了都不愿意回家，依旧在沙地里翻滚小孩。
“渴不渴。”
叶橙发觉有时候真的不能和他正常交流，问十句都不见得能接一句。但他这么一提，抿了抿唇，确实真有点。
“渴。”叶橙看了看四周：“但是这里有小卖店吗。”
“这倒没有。”顾青李道：“我看那边有个饮品店。”
叶橙眯了眯眼睛看，这会倒是有点蹬鼻子上脸，脆生生应：“那我要热巧克力。”
“没有的话，蜂蜜柚子茶也行。”
要求还挺多。
但顾青李一句话没说，于是叶橙就这么眼见着他从口袋里掏了张纸钞，招来那边其中一个在玩闹小孩低声说了两句话。那小孩一听见跑腿有报酬，立马很狗腿跑远了。
叶橙没忍住，脚尖点在脚下地面，晃荡了两下秋千架。
发出的动静太大，叶橙总觉得下一秒秋千连接处就要断了，只能停下来，朝他问了句：“这么晚，我们来这做什么呀。”
“随便看看，不行吗。”
行倒是行。
尤其是叶橙看着眼前景象，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如同方才刚下车，面朝十字路口，她几乎是没怎么想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时，替他们去买喝的小孩也折返，顾青李帮着把饮料递到她手上：“要在这走走吗。”
正好她觉得两个人光坐着确实挺无聊的，答应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叶橙发觉了点不对劲。正好手上饮料标签贴上印了门店名，显示是东湖山公园。
太久了。
叶橙以为这个地方都要消失在记忆里了。
小时候这边挺受小孩欢迎的，算是北城难得规模大项目又全的主题公园，刚开业那会还引起了好一阵轰动。叶橙小学时候就被许妄他们带着把项目玩了个遍，即使日后游乐场娱乐设施老旧，经营理念跟不上，经营状况每况愈下，叶橙依旧是这里常客。
终于在她上初二那年，公园彻底关闭。有时候叶橙路过，看着公园萧瑟大门，和一度成为地标建筑的过山车和摩天轮，也会心生唏嘘。
就在去年年初，叶橙在组里确实听同事说过东湖山公园翻新开放消息。有几个同是北城本地人的同事挺感慨的，说都多久没听说过这里消息，约着一定要抽空一块来一趟。
但就是说说，转头各干各的，叶橙同样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如今，人真在这了，叶橙嘴角弯了弯，走过一个建筑物就忍不住和他扯一堆以前在这发生事情。
顾青李都耐心听着，没打断。说着，连叶橙自己都发现说多了。停下来喝了口巧克力，都有点冷了，抬眼问他：“我是不是忘了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她明明记得顾青李第一次来北城时，这边都荒废得七七八八了。
按照常理，他不可能知道游乐园存在。
“不是高中有次，从郊区回来路过的时候说过吗。”
叶橙完全记不清了。
“哪次。”
顾青李看她一脸茫然，想也应该就是不记得，别别扭扭别开脑袋：“记不清就算了。”
叶橙完全听不出好赖话，是真心实意在夸他：“是吗，那你记性可真好。”
“……”
夜风轻拂，连刚刚那群在玩闹的小孩好像都消失了。即使公园翻新开放，这边游客依旧不太多，方圆五十米只有他们两人。
面前，是坠着五颜六色彩灯在缓缓转动的双层旋转木马，像小时候看的绘本才有的场景。
叶橙握着手里那杯已经不太热了的热巧克力，骤然抬头，就这么撞进那双颜色偏浅的眼眸里。
阳光下，他的眼睛是非常漂亮的琥珀色。
而此时，或许是有星星点点彩灯光芒融入，她觉得自己好似看见了一片深不见底海洋。
大约有半分钟，两人谁都没有动。
还是叶橙先回神，给顾青李诚心诚意推荐：“你有什么想玩的吗，或者你要坐旋转木马吗，以前钟鹏可喜欢玩这个了，十次来有八次都要坐两趟才肯回家呢。”
“……”
气氛顿时被毁了个稀巴烂。
连带着顾青李语气都不太好，硬邦邦的：“不用了，谢谢。”
两人继续往前走，叶橙终于看见那座曾被誉为北城最浪漫的摩天轮，据说在最高点能俯瞰半座城，忍不住仰头看了眼。
名头打的好听，但其实叶橙一次都没坐过。
因为以前回回跟着许妄他们来，几个人明显都对这种少女心满满的东西不感冒，说有那时间排这个干嘛，宁愿多去坐几趟海盗船和云霄飞车。
叶橙把这话随口和顾青李说了遍，谁料他直接遥遥看了眼摩天轮：“那现在还想坐吗。”
叶橙叹气：“想啊，我都没坐过。”
“想就去。”
“行啊。”
叶橙起初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就是随便一说，她就随便一接。直至眼见着顾青李捏着门票回来，她脸上的笑直接僵住了。
“……你来真的啊。”
“不然？”
说着，并不管她同不同意，在摩天轮轿厢停下来时在她身后直接推了把。
叶橙当然不肯：“那你呢。”
“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不能我一个人上去。”
“……我说了我在这等你。”
最终妥协的结果是顾青李又去买了张票跟着上去，他确实不明白这东西对女生来说到底有什么诱惑力。但看着叶橙，全程就差眼睛贴在轿厢玻璃上，玻璃上一层淡淡吐出水汽。
他难得耐心等着这十五分钟过去。
就是当摩天轮过了最高点，叶橙那阵新鲜劲过去了，有点遗憾叹口气：“好像没有我想象的好看。”
原来有的东西，真的是过去了就过去了。
而顾青李却只是低头看了她有一会，才缓慢道：
“所以。”
“现在是不是高兴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