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祥福回到溪镇去见顾益民,告诉顾益民,他把林百家送去了上海的中西女塾,顾益民听后没有讶异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他的两个女儿顾同思和顾同念也在中西女塾。林祥福有些惊讶,顾益民从未说起这个,他送林百家到中西女塾时也未见到顾家姐妹。他是来去匆匆,把林百家送到学校后就回来溪镇了。
林百家与顾家姐妹会在中西女塾相遇,这让林祥福深感欣慰,他对顾益民说:
“她们应该见到了。”
林祥福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土匪的绑票成全过木器社的生意,为了让子女尽早婚嫁,前来订购家具的人曾经络绎不绝,然而兴隆的景象只是昙花一现,此后越来越冷清。如今库房里堆满床、桌、椅、箱、橱、柜、盆、桶、匣,还有瓶座、炉座和盆架等等,布满灰尘,蜘蛛在那里牵线搭桥。
林祥福住在空荡的屋子里,心里也是空空荡荡。在一个夜晚,他从床上起身,走出屋门和院门,走到了码头那边的私窝子,走过那段嘎吱作响的楼梯,与那位身体纤瘦有着很大眼睛和翘嘴唇的翠萍相对而坐,在煤油灯闪烁的光亮里,林祥福没有说话。这时候翠萍的家中已经没有鱼虾的腥臭,她的丈夫因为吸食过多鸦片中毒身亡。翠萍告诉林祥福,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她的丈夫被人抬回家中,嘴巴里塞满了湿泥,连鼻孔里都是泥土。他们告诉她,这些湿泥是救治她丈夫用的。他们说,食了烟土的人,若和地下的湿土接触,土见土,就可以得到解救。当时她茫然无措,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蹊跷,心想什么土见土,她的丈夫分明是被湿泥活活憋死的。
这位名叫翠萍的女子已是昔日黄花,没有客人再来光顾她的身体。岁月让她变得更加纤瘦,皱纹爬上她的眼角,曾经是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下来。林祥福因为寂寞难忍来到她家中时,她惊诧地发出了呀的一声,她看着这个满脸羞色的男人,自己也变得手足无措。翠萍不会忘记这个曾经来过一次出手阔绰的北方男人,而且这十来年林祥福在溪镇名声鹊起,翠萍知道他是仅次于顾益民的大富户。
开始的时候,林祥福一言不发坐上一个时辰后离去,起身时悄悄在椅子上留下十文铜钱。翠萍知道林祥福的身体没有了能力,所以不会主动去拉扯他。她给林祥福沏好一杯茶,就会退回来小心翼翼坐在床沿上,林祥福将茶水喝了,她就起身过去给他斟满。
林祥福来过几次后,两个人开始断断续续说话了。林祥福总是说起他的女儿林百家,有时会从胸口掏出林百家的来信,念上一段,微笑一下。翠萍有一次也提到了她死去的丈夫,她告诉林祥福,她年轻时挣的皮肉钱差不多都被吃鸦片的丈夫糟蹋光了。翠萍在埋怨生前的丈夫时,眼睛里仍然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她对林祥福说,对于女人,不管是什么男人,有一个总比没有好。
有一天晚上,林祥福在翠萍那里坐了很久之后,决定不回家了,他说今晚就住在这里。翠萍急忙起身铺好床,林祥福只是脱下外衣,穿着衬衣和衬裤躺进被窝,他将十文铜钱悄悄塞到枕头下面。
翠萍在床边犹豫一会儿后,还是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去,赤条条躺到林祥福身旁。两个人无声地躺了一会儿后,翠萍感到林祥福的手放到了她的胸口,随后慢慢地往下摸去,她感到林祥福的手调皮起来,像是一个正在玩耍的孩子。接下去翠萍的手也伸进了林祥福的衣裤,缓慢抚摸起了林祥福的身体。翠萍凉爽的手逐渐温暖起来,林祥福觉得身体正在舒展,仿佛一件皱巴巴的衣服被烫平了那样。
后来的日子里,林祥福晚上来到这里后就不再回去,他脱光衣服躺进被窝,在翠萍手指的抚摸中沉沉睡去。翠萍抚摸时的指甲在他身上慢慢划过去,让他僵硬的身体变得松软,仿佛麦收后的耕耘让田地变得松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