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码头看见曾万福坐在竹篷小舟里,像从前那样大声招徕顾客。曾经吓傻的曾万福突然不傻了,一些人好奇地跑到码头那里和他说话,他口齿清晰对答如流,有人问他右手为何少了一根中指,他满脸迷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问到陈顺和张品三的下落,问到送赎金的事时,他疑神疑鬼看着他们,完全记不起送赎金的事。
顾益民派出去打探陈顺和张品三下落的两个仆人早就回来了。这两个仆人沿途寻找,快走到观音庙的时候,发现众多被积雪覆盖的尸体,在那里找到死去的陈顺和张品三,在陈顺的口袋里摸出了那些银票。两个仆人回来时正是北洋军快要进城之时,顾益民将这事压下不说,现在北洋军离去了,顾益民思忖如何去向大家说明,再去赎回人票。
这时候,一个剃头挑子走进溪镇,他沿途打听来到林祥福和陈永良的家门外,从挑子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举在手里喊叫起来:
“陈永良接信,陈永良接信。”
李美莲从屋里出来,他把信件递过去,说是绑票的土匪让他捎来的。听说是土匪捎来的信,李美莲接过信就往屋里跑去,对里面的林祥福和陈永良说:
“土匪来信了。”
陈永良接过信,从里面抽出信纸时也抽出一只耳朵,耳朵掉在桌上。陈永良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拿着信纸的手颤抖起来。李美莲看见桌上的耳朵,胆战心惊地问:
“这是什么呀?”
站在旁边的林百家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告诉李美莲,这耳朵上有一颗黑痣,陈耀武左侧的耳朵上就有一颗黑痣,两颗黑痣一模一样。
李美莲看着陈永良手中的信,哆嗦地问:“信里怎么说的?”
林祥福将信拿过去,看完后告诉陈永良和李美莲,土匪信里说上次没有将赎金送到指定地点,所以割下了人票的耳朵,若十天内再不将赎金送到,送来的就是人票的脑袋了。
林祥福话音刚落,李美莲身体摇晃着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苏醒过来时天色已黑,醒过来的李美莲开始了漫长的哭泣,她的哭声仿佛一曲周而复始的落地唱书,长长的语音声调里流淌着悲伤的叹息。
这两天里还有一个货郎、一个牙医、一个修鞋匠、一个卖药的老头和一个砍柴的农民陆续来到溪镇,给人票的家人送来土匪的信件。每一个信封里都装有一只耳朵,信上的内容与陈永良收到的一样。每封信的笔迹不同,语句长短不一致,送赎金的地点也不一样。根据送信人的讲述,他们是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不同的土匪,少则两三人,多则五六人。土匪抢劫了送信人身上钱财,再让他们将信件送到溪镇。牙医和卖药的老头说,他们遇到的土匪不懂文墨,信是土匪口述,他们代笔而成。
这些书信最后都来到顾益民这里,人票的家人也都来到顾家的大堂。顾益民一封一封仔细看完后说,上次指定送赎金的地点只是一个,这次分散了,这些日子北洋军和国民革命军激战,土匪没有了打家劫舍的机会,土匪已经化整为零,所以送赎金的地点也不一样。
顾益民说,已找到张品三和陈顺的尸体,银票也找到,他对他们说:“这次送赎金最好由家人亲自去,尽量小心翼翼。我要叮嘱的只有一点,就是发现赎金送错了,也要将错就错,不要声张,不管是谁家的人票都要带回来。只要是人票都安然回来,即便全送错了,其结果也是没有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