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为,不管它多么无辜,也不会自行消失。事实上,它会引发另一个行为,从而引发出一系列事件形成的链。一个人面对他的无穷延伸,处于无法估量的、可怕的变幻中的行为,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不再负责任?俄狄浦斯在《俄狄浦斯王》最后高声说出的伟大台词中,诅咒了那些以前曾救下他的婴儿之身的人,因为他的父母本想遗弃他;他诅咒了引出无法言说的恶的盲目的善;他诅咒了这一系列行动之链,在这条链中,意图的真诚不起任何作用;他诅咒了这将所有人连在一起并将人变成一种惟一的悲剧性人物的无穷之链。
俄狄浦斯是否有罪?这个从法学家的词汇里借用来的词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在《俄狄浦斯王》的末尾,他用上吊自尽的伊俄卡斯忒长袍上的别针刺瞎了自己的眼睛。对他来说,这是否是一个他施于自身的惩罚行为?出于自我惩罚的意志?不想再看到他既是原因又是目标的可怕事实?也就是说,一种不是对公正而是对虚无的愿望?在索福克勒斯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出戏《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中,已经肓了的俄狄浦斯面对克瑞翁的指控进行激烈的自我辩护,在陪伴他的安提戈涅赞许的目光下,宣布自己是无辜的。
由于我以前曾有机会观察过共产主义国家的人,我很惊诧地看到,他们经常对起因于他们行为的现实持非常批判的态度,这些行为在他们眼皮底下转变成了由一系列不可控制的后果组成的链。您会跟我说,他们要是真的那么清醒,为什么没有拂袖而去呢?是出于投机的心态吗?出于对权力的爱?由于害怕?可能吧。但也不能排除,至少有一些人是受到了一种责任感的驱使,因为他们看到自己帮助一种行为发生在了世界上,而且他们并不想否认行为是因他们而生,一直隐隐带着一种希望,觉得有一天他们会有能力纠正它,改变它的演变方向,重新赋予它一种意义。这一希望越成为泡影,他们的存在的悲剧性就越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