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他径直转身,负手朝外走。
他脚步疾快,转眼就出了内殿走到了外殿,慕容昭仪一下子慌了神,小跑着追上去,跪下来抱着他下袍:“兄长,兄长。”
“三娘错了,三娘知错了。”
“是三娘猪油蒙了心,是三娘愚蠢,是三娘忘恩负义……但求兄长放过阿奴,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三娘求求你……”
她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随侍进来的内宦宫人见此都慌了阵脚,不知该不该继续原来的计划。唯有替她安置安阳王的女官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魏王是怎么知道小殿下下落的?
往素里端庄尊贵的女子哭得实在可怜,终究是自家人,斛律骁转身将她扶起来,淡淡一嗤:“你看,我不过随口一句话,便叫你自乱阵脚,丢了理智,你说,这江山给你,你坐得稳么?”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笑却又不似笑,辨不出是嘲讽还是目空一切的自负。慕容昭仪错愕地望着他,胸口惊魂未定地起伏。
外殿大门犹打开着,十七同一干守在门外的宫人齐齐望来,殿外梅花浸露,庭下冷月无声,殿中人虽多却安静得落针可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他于是一笑:“不过,很快就会是真的了。”轻推开她人却走了出去。
门边的宫人本就惧怕他,不由恐惧地散出一条道。
几人袖中还藏着兵刃,他瞧也未瞧,径直走过。
十七如梦初醒,忙取回自己的剑转身护送他出殿,慕容昭仪忽然小跑两步,踉跄地喊:“等一下!”
“兄长,三娘不明白,为什么您分明事先知道了,却还亲自过来。”
她直至此时才算真正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没有控制阿奴,也没有带旁人支援,从头到尾都是在诈她。
可,他分明是知道了这事的,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会亲自过来……
斛律骁脚步顿住。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知晓她是为了安阳王之故,说他身上也流着
慕容氏的血?为着这一点血脉亲情,看在舅舅的面上,其实并不愿杀她,能将她点醒也就罢了。
有些时候,他也会反思,反思自己是否不够狠心,总是惦念旧情、妇人之仁。那些个史官评价他情胜于理,不是没有道理的……
殿阶下如银的月色中已跑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兵,兵甲相撞,橐橐有声,为首的赫然是河间王高景瑜。
他腰间跨剑,利落地跳下马来拜倒在阶前:“魏王兄。”
“小王是奉太后之命而来,称慕容太妃意图加害于您,不慎来迟了一步,王兄可有事?”
他神色严肃,不似说假。慕容昭仪这才明了表兄方才所言“是来找你的还是找我的”是何意,太后,竟然临阵倒戈了……!
她身子抖得筛糠一般,又气又急:“一派胡言!我何曾想要加害表兄!”
河间王置之不理,月夜下双目清亮,烁烁有神,只望着斛律骁。
他身后所带的几百甲兵亦都怒目而视,慕容氏心中有愧,不禁求救地向他投去目光。
斛律骁背对着她:“没有人加害我,河间王可是弄错了。”
“太妃是我舅氏之女,岂会加害我,还望河间王替我转告一声,臣,多谢太后好意。”
高景瑜一时僵在当场。
他来救驾是真,目的却是挟功投诚。毕竟他从进京之时就已明白,魏王羽翼已丰,只能依附,何况如今威望如日中天的时机。而他也没什么野心,只想做个富贵闲人,至于处死他生母之人留下的江山,与他何关?
可,眼下慕容太妃并未得逞,他挟兵而来,倒似他才是行刺的那个了。
于是当即改变主意,高景瑜掸掸下袍站直了身:“魏王兄无恙便好。保险起见,小王这就派人护送魏王兄回府。”
他解下腰间佩剑,扔给侍卫即迎了上去,亲自为斛律骁执鞭牵马。
斛律骁冷眼睨他一晌,倒也未拒绝,回头温情脉脉地同慕容太妃道了一句:“三娘早些休息,为兄明日再来看你和阿奴。”
慕容昭仪眼中噙泪,含
泪行礼送他远去,心间羞愧如潮水一般漫上,眼泪灼灼,脸上滚烫。
宣光殿中,太后犹然焦灼地等待着嘉福殿的消息,心神不定地数着手中玲珑剔透的玉制佛珠,见白氏匆匆从殿外进来,忙起身追问:“怎么样了?”
白氏犹豫了瞬,难以启齿。她和河间王都骗了太后,骗太后交了兵符,趁着嘉福殿中太妃行刺,由河间王带着人前去坐收渔翁之利。
实则却是去“救驾”,因为慕容昭仪毫无胜算,魏王也不能死。
魏王大权在握,亲信满朝,已然依靠军功成为大齐上下的主心骨,一旦身死,且不说城南驻扎的那二十万大军会暴动,各州郡县亦将打着为他复仇的旗号入犯京师,才吞下去的江南也将再一次分崩离析,致使国家分裂、再陷战乱的千古骂名,他们承担不了。
自然,他没带一兵一卒就进了嘉福殿也是白氏他们没想到的,但诚如河间王之说,魏王羽翼已丰,与其对抗,不如依附。他行禅让还需要太后的支持,历来也从没有为难前朝太后的新朝天子,没理由和太后过不去。
这个道理,太后并非不懂,但她已因先帝失去理智,白氏只能背着她与河间王密谋。
“说呀!到底怎么了!”
见她久久不言,裴氏忍不住催促,素来沉稳的面上显露出慌色。白氏眼神微闪,低声应道:“慕容昭仪未能得逞,致使河间王最终也没采取行动,眼下,魏王已经乘车马回府了。”
裴氏听罢,宛如突然抽去生气的泥塑木雕,重重跌倒在地上,白氏忙去扶她:“陛下!”
裴氏跌倒在她怀中,一口气悠悠回转过来,却是掉了眼泪,颗颗如玉珠滚落。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将头埋在白氏怀中,喃喃地念诵:“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这齐室的江山,我真的守不住了……”
……
次日,天还没亮时,慕容烈匆匆带了家中子弟及前往魏王府跪候领罚。
他因醉酒,一觉睡到四更天才醒,得知了女儿昨夜的行事,唬得酒意全消,亲自跑
到光明寺抢走了小外孙,带来认罪。
“臣家门不幸,竟生出此等忘恩负义的孽女!子女不教皆是父母之过,请殿下降罪!生出这等女儿,老臣真是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慕容烈老泪纵横地说着,面上甚有愧色。他从一个家族没落的不受重用的地方官吏走到今日三公的位置,全赖以这个外甥的提拔,从来不敢、也不愿肖想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女儿却设局想要伏杀外甥,既叫他后怕,也叫他无颜。
斛律骁亲去扶他:“舅舅这是何必。”
“血浓于水,我早已将舅舅一家视为自己的亲人,何况三娘只是爱子心切,一时糊涂,做哥哥的,哪有不原谅妹妹的。舅舅说是么?”
他神色柔和,半点也没有怪罪之状,安阳王年纪小尚不懂得,慕容烈却激动得眼含热泪,郑重一拜含泪道:“臣,定当竭忠尽智,肝脑涂地,以侍陛下!”
跟随他而来的一干慕容氏子弟纷纷效仿,斛律骁淡淡笑了一下:“陛下么?”
“也好,也是时候提了。”
没过几日,便有尚书台的官员在朝会上进言,称魏王南伐之功,理应授以九锡。满朝皆附和,太后无奈同意。
又几日,另有大臣进言,齐历中衰,当更受命,效唐虞旧例将皇位禅让给魏王。
就此,上奏劝说禅让的奏折如雪片堆满了宣光殿太后的书案。新帝年幼不省事,裴太后起初还欲抵挡,对方的攻势却一日比一日紧,无一人挺身而出为她们说话。
延兴四年的元月就在这风雨飘摇的气氛中度过,太后心力交瘁,几乎病倒,于正月十五夜前往永宁寺礼佛。
在佛堂烧香的时候,宫人来报河间王与慕容司徒求见,商议禅让之事。太后神色平常,持香而拜,眼中未有丝毫波澜。
待礼佛完毕后,太后出殿去见了二位重臣。慕容烈才欲开口,太后已冷冷看向河间王:“河间王好谋算,你也是齐室中人,竟全然不为祖宗宗室考虑么?”
高景瑜面不改色:“臣也只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罢
了。”
太后冷笑:“好一个为天下百姓着想,究竟是为你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是你口中的天下百姓,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朕只提醒你一句,狡兔死,走狗烹。河间王惯会自作聪明,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回去告诉魏王。诏书,朕自会下达。不必催命鬼似的催促了!”
正月二十,朝廷正式下达诏书,将皇位禅让给魏王斛律骁。
诏书自是出自尚书台崔左丞的手笔,太后在诏书上加盖了国玺,交由宦官带出去后,即遣退所有宫人,连心腹女官白氏也被支走,独将自己锁于室中。
她将繁琐庄重的宫服一件件褪下,换上待字闺中时的衣裙,对着菱镜,给自己画了个昔年的妆。
镜中女子,眉目温柔,玉容光照,却是掩不住的疲惫,鬓边一缕银色在镜中格外刺眼。裴氏手抚着那缕白发。她才二十六岁,容颜却已如此苍老了。
那么到了地下,景珩还会认得她么?
其实不认得也好。她没能守住他留下的江山,本就没脸去见他。她这一生活了二十六岁,却仅仅只有遇见他的那七年有了光彩,可她却辜负了他……
殿外已响起白氏疯狂的敲门声与哭喊声,从一开始凄楚哀求的“太后,太后”,到最后改唤成泣不成声的“娘子”、“女郎”,却都了无回应。裴氏置若未闻地整好裙摆起身,回头看向了梁上悬着的白绸。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齐地出产的细绢并不只是可以用作合欢扇,还可以是送她去与丈夫团聚的白绫。
她眼睫轻颤,一滴泪掉下来,从容走去。
撞击宫门的声音忽似大了点,不过,那些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了。她拉过白绸,如白鹤延颈,将头套在了环结之中。
便是在这时,宫门从外面撞开。她踢开软凳的一瞬,白氏一声撕心裂肺的“娘子”传进来,有人箭步冲来将她抱下,拼命摇着意识已近涣散的她,神色焦急:“皇嫂,皇嫂!”
裴氏意识已近涣散,被白氏猛掐人中才悠悠回转了一气
,虚弱地睁眼。当看清抱着自己的是小叔后,勃然大怒:“放开我,你这个孽障、叛徒!”
河间王却紧抱着她不放,一脸正色,言辞恳切:“太后为什么要寻死呢?佛家里自戕可是大罪过,传说死后堕入三涂恶道之中,皇嫂难道不想百年后与皇兄相见么?若我坐视不管、任由皇嫂自戕,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皇兄?!”
裴氏一愣,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从眼睫上坠下。太后做到她这个地步也算是失败透顶了,求生不得,竟连求死也不能。
她颓然闭了眼,泪落如珠流:“你救我也是枉然,斛律骁不可能放过我的,早一步死和晚一步死,又有什么区别。”
殿门外却飘来个熟悉的男声:“谁说我要杀你。”
不啻于惊蛰的春雷,太后惊惶转首,见一玄色朝服的男子在甲兵簇拥下款款而来,山眉海目,清隽俊美,正是近日春风得意、即将登上皇帝御座的斛律骁。
太后突然觉得恐惧,这里是她的宫殿,可这些人,竟都悄无声息地倒向了他,由他出入。
“你来做什么。”她疾言厉色地,眼中恨意如火灼灼。
太后性子素来稳重端庄,做了皇后后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这尚是第一回失态。斛律骁静静垂眸,忽地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必呢。”
“景珩从不会怪你。你可知,当年他故去之时,曾对我说过什么吗?他说这江山原本就是高家窃来之物,若我想要,随时皆可取而代之。但求我替他保护好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裴氏一愣,眼泪霎时滚滚而出。于她而言,此生最遗憾的只有三件事,第一件是丈夫早逝,第二件是没能陪伴弥留之际的丈夫到最后一刻,这第三件,就是没能保住丈夫留下的那个遗腹子。
当年,她刚刚怀上他们的孩子,景珩便因风寒染上了肺痨,辗转医治了一月也未见效果。终于弥留之际的那个夜晚与她告别,将一干心腹之臣与她传至病床前,让他们指天盟誓,发誓效忠于她,再后来,又把她与旁人都屏退了,只
留下斛律骁一人在内。
所以,陪伴他到最后一刻的不是她,而是斛律骁这个外人。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知晓当年丈夫弥留之际究竟与他说了什么,又因二人位数对立,始终不曾过问。此时得知,震惊非常,不可置信地摇头喃喃:“这不可能。”
“这些,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这样说,不过是想减轻你内心的歉疚,和篡位的阻力罢了。”
斛律骁淡淡一哂,灯火下凉薄又冷漠:“是啊,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当时就只有我和他在场,所以没人可以为我作证,即便我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我也不打算公之于众。”
“但是,我也没有骗你太后的必要,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害。只是——”
他神色冷峻,突然话锋一转:“太后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何要骗你?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你我是一辈子的死对头不是么?况且,若不是景珩告诉我太后当年有孕,我又是从何而知呢?”
这话算是将裴满愿问住,这件事她的确没有告诉过旁人,当年她已被诊出一个月的身孕,后来景珩病重,她为了照顾他,积劳成疾,在他去世前便已很不好了,她自知这胎保不住,但不想丈夫伤心,并未告诉他。而她有孕之事,除却丈夫和几个亲信宫人,也再未告诉过旁人。
后来,丈夫祭礼上,她晕倒了。醒来后孩子就已经没有了。她虽伤心,却也无可奈何。身边的侍女宫人为了不刺激她多年来守口如瓶,直至而今,裴氏方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说。
忆起往事,她心如刀割,哀伤地闭一闭眼,泪落涟涟。斛律骁命白氏与河间王将她扶起来:“好好活着吧,你的人生还很长,景珩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若真的爱他,便不要辜负他。”
二月初一,皇帝正式禅位给魏王,降为东阳公,乘车前往封地东阳。
与他同去的还有慕容昭仪等一众皇室成员。唯独皇太后裴氏,自请为高宗守
陵,搬去了高宗的陵园。
二月二,龙抬头,洛阳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新帝登基,改国号为魏,恢复本姓拓跋氏,晋封生母慕容氏为皇太后,追封已故生父为高皇帝,同母弟妹皆封王与公主,于是天下人始知新帝乃是魏室后裔,感慨其身世坎坷曲折的同时,又愈发敬服。
但皇帝是不可以没有皇后的,拓跋骁登基次日,大臣们以天下人不可一日无母请立皇后,提议皇帝宜广选功臣女以充后宫,册立妃嫔,绵延子嗣。
然奏章还未呈至新帝御殿,即被新任的尚书令崔氏打了回来,笑道:“诸位大臣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昔年汉宣曾下诏求微时之故剑,是为立自己微贱时的发妻许氏。皇后的人选,陛下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各位还是不要白白地去触这个霉头。”
众人不解,汉宣帝请立许氏,是因为许氏尚在,可陛下的元妃,不是因火灾意外去世了吗?
陛下只娶过一位妻子,即那位南朝来的俘虏谢氏。当年,谢氏在跟着陛下去北境视察时意外去世,是以这许多年,原先魏王府的那班幕僚都不敢劝陛下纳妃,怕勾起了他的伤怀往事。怎么如今,崔尚书又说起了故剑之思呢?!
立后纳妃的风波多多少少地传了些到新帝耳中,他未曾理会,安排好一切之后,乘船前往兖州,欲接回分别已久的妻子和女儿。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淮河两岸沿岸的州郡城池渐一片“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的明媚春景,兖州刺史府后园里的那一株大桐花树也打起了花骨朵,密密如倒垂的玉铃铛,玲珑可爱。
谢窈同春芜在树下为芃芃编织萱草冠,芃芃坐在石凳上,手舞足蹈地哼着母亲新教的江南小曲,声音清亮,童稚可爱,不时逗得主仆俩阵阵欢笑。
突然间垂花门下穿来声惊喜的“阿嫂”,前时随兄长返京的斛律岚突然出现,旋风似地奔过来抱住她,“呜呜呜”地诉说着想念。
谢窈眼中无奈:“都定亲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连芃芃都不如。”
芃芃亦扮了鬼脸
羞她:“姑姑,羞羞!”
斛律岚腼腆一笑,又扯着她衣袖撒娇:“阿嫂,你猜猜谁来啦?”
这还用猜么?
谢窈面上微烫,不好意思地垂了眼睛。那人于洛阳登基的消息已于上月传至了兖州,即将莅临兖州巡幸江南的消息也于前几日传到了,她想不知道都难。
“猜嘛猜嘛。”见她不应,斛律岚又催促。她密密的眼睫微微一颤,起身牵起芃芃的手:“走吧,我们去见你阿父。”
门外又进来个身着公服的女子:“怕是不必等,陛下已经在府外等着皇后殿下了。”
青霜?
她牵着芃芃的小手走过去,垂花门外,不知何时已被人铺了厚厚的红毯,每三寸处,便候着一个宫人,见她出来,俱行礼节,随着曲折的回廊园路一直蔓延至府门去。她迟疑地不肯上前,斛律岚又欢欢喜喜地上前挽住她:“走吧,去见阿干。”
几人一路沿着红毯走至了府门正门外,前院里兵甲重重,俱是执戈披甲的将士,重重叠叠的,随着她的步履一排排跪下去高呼着皇后千岁行跪拜礼,声音整齐划一,又震天动地。
而她日夜想念的丈夫一身玄底十二章纹纁裳长身玉立地候在门下,头上十二旒冕冠垂下的五彩冕珠熠熠辉映,俊逸华美,炳焕庄严。
他原是立在门下,背对于她,闻见响动回转了身来,对她浅浅一笑:“窈窈,我来接你了。”
仿佛历经艰辛的跋涉。
仿佛阔别已久的重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在动车上敲完了最后一行正文……
就先到这里结束了,番外歇几天再写呜呜呜。
你们要的甜甜甜和养娃、前世都有
放一个预收《君妻》
【一句话文案:他肖想的人,是当朝皇后】
裴行湛出身名门,玉洁松贞,出门往往掷果盈车,观者如堵。
身为天子亲任的御史中尉,司弹劾纠察之职,他最厌恶的就是妖媚惑主的皇后。
令姮就是这个惑主的皇后。
天子宠她爱她,为她空置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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