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9点多钟,在别墅的起居室里集中了总共9个人。属于和江家族的人员共有6人,包括实子、阿繁、道彦、淑枝、摩子、卓夫;另外还有间崎钟平和一条春生。与此相对的是富士五湖警察署刑事科长中里有京警部。他那魁梧高大的身子,稳稳地沉在起居室里的安乐椅中。
下了一天半的雪,到了傍晚才停了下来,别墅再一次被皑皑白雪覆盖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更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寂静。起居室里的温度适宜,电动壁炉里的假火放射着美丽的光芒。此情此景和两天前、即1月3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与兵卫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中里警部。而且这8个人的脸色也由于两整天都被关闭在这里的缘故,人人都是一副晦暗、倦怠的样子,其中还夹杂着担心被识破什么的不安神色。
中里那双慈善的眼睛在—一扫视了这8个人之后终于开口讲道:“大家都很累了,可还是把你的叫到这里,实在是抱歉。如各位所知,事件已经发生了两天,搜查总部也总算找到了一点破案的线索,在向各位通报调查情况时,若有不明之处请多多指教。希望能尽快了结此案。”
中里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地客套着,但这8个人听后都不禁面面相觑,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开始讲是为了说明与兵卫的解剖结果而让大家集中到起居室来的。
“好了,言归正传。昨天,也就是1月4日上午9点半左右,我们接到报案后进行搜查时,曾认为这是一起外来歹徒的流窜作案。例如:电话线被切断,后院的雪地上有进出的脚印。但是,在这之后我们认为上述线索都是为了伪装成外部歹徒作案,而人为的假象,实际上凶手在内部。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中里一字一顿、口若悬河地演讲着,终于进入了讲话的实质。
“我们之所以认为是内部人员作案,最大理由是在地下室的仓库的面粉桶里找到了那双一致认为是与后院脚印相符的运动鞋;再有就是雪地里的脚印不是先进后出,而是先出去后进来的。仅仅这些就足以证明凶手为内部人员。因为如果是外来歹徒必然是先进后出的脚印。”
听到这里,7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卓夫。
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平时显得非常机敏的卓夫,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晕过去似的出现了眩晕的神色。他半张的嘴里呆呆地挤出了几个字:“这么笨啊……”
实际上中里早就推测出这8个人中只有卓夫的脚和雪地里的脚印对得上。
“而且各位都很聪明,也都一定明白了,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我们在别墅内及其周边地区的搜查,真正的目的在于寻找杀害与兵卫的匕首和被盗物品。”
“不是没有找到吗?”
卓夫终于像反击大家对自己的责难一样反问道,他的语气中明显地显示出了挑衅的意味。
“不错,的确一无所获。”
“那你干嘛非说是内部人干的!?”
“是的。如果在案发之后没有人离开别墅的话,我们就可以会陷入不可思议的矛盾之中了,而且也许会失去搜查的方向。所幸的是,有一位女性于案发当夜返回了东京…”
“可、可、摩子离开这儿的……”
道彦过于狼狈,以致竟然发生了口吃现象,但中里并不理会他的窘相,话锋一转,直指摩子。
今天夜里摩子也是一袭黑色服装,使她那本来就瘦小的身材更加纤细。她似乎要隐藏在道彦和淑枝之间,但中里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刀箭一般刺中了她,她紧紧地畏缩成了一团。
“摩子小姐,我之所以这样讲并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是很遗憾,在今天早上对你进行听证调查时,你隐瞒了几件大事。你回答说,从4号凌晨1点半左右乘出租车回到东京的家,到同一天下午1点半乘公司的车回到别墅的大约1 2个小时里,哪儿也没有去,一直呆在了家里。但这是说谎。你在4号的早6点左右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和深色的西服裤——当然是为了便于隐蔽,从大门外出,直到7点才回来,然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了二楼的房间里。这是根据你家的女佣人的证词证明了的。那么早,你干什么去了?”
听到这些,摩子的身子微微一额。
“她外出散步了!”道彦连忙替摩子答道,“是的,我女儿常常在那个时间外出带着狗散步……”
“那么她为什么特意把狗拴好了才出的门,是锁狗时的声音才惊醒了女佣人的。是不是昨天就她一个人外出散步呢?”
中里紧紧地盯着摩子,摩子茫然地点了点头。中里轻轻地笑了笑:“可我认为这个谎话编得不太高明。——如果那样的话,你干嘛抱着一个沉重的大包袱出门? 那里面包的是什么?又放到哪儿了?还有,回来时你的手为什么包扎着纱布?”
“和这个事件没有关系!”道彦愤怒地大声吼道。他那一贯表情严肃的脸上,此时涨得通红。
“是的,我希望您不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不休。”
连淑枝也决心为摩子辩护。她由于激动和紧张,丰满的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可摩子是那个事件发生之前离开这里的呀!那个司机不是知道吗?”
“的确,司机证明了摩子小姐是3日夜里11点坐他的车离开别墅的,但这并不能证明她的走是在与兵卫被害之前呀。”
“不会的。摩子走后会长还吃了奶汁烤菜呢。”
阿繁为维护家族而全力争辩着,但他那持着胡须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送来奶汁烤菜的时间是夜里11点半,这一点‘湖南亭’的店员可以证明。但是,那名店员并没有见到会长也吃了呀!”
“他送来的时候会长正好去洗澡了,洗完澡后他才吃的。”
“这个证明有些牵强附会。”
“但我们全都可以证明。”
“很遗憾,亲属的证词作用很小,因为你们都可以为了保护摩子而作伪证。”
一直没有讲话的实子突然大声说道:“为什么我要包庇摩子?如果摩子对我丈夫作出了什么事的话,那么我会第一个去报警!”
说完之后,她似乎意料到中里的尴尬,实子撇了撇嘴,嘲笑般地看着中里。实子的话应当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有力的证词。
“而且我不明白,按警部的理解,凶手是摩子了,可她那瘦弱的身子,又无缚鸡之力,能干这样的事吗?”卓夫趁势又说道,“你是根据什么理由我不知道,但是难道可以这样认为,摩子先杀死了会长,然后到院子里上了电线杆剪断电话线,又伪装好凶手的脚印,把鞋藏进了地下室后,带着凶器和被盗物品逃到了东京?!”
“啊,我从来不认为这是摩子小姐一个人所作。我认为这里面有谁帮助了她,或者是大家都制定了攻守同盟,事件才变得这么复杂。”
“攻守同盟……那么警部凭什么这样说?!”
“事实。”
对于大家的群起而攻之,中里仍然泰然自若地说道。
“雪地上先出后进的脚印,和脚印大小一样的运动鞋在面粉桶里藏着的事实,就证明了凶手在别墅内部。然而,凶器和被盗物品又找不到,问谁谁都煞有介事地一问三不知。我实在是失礼了,也许你们希望此事平安无事地过去,可你们就不想一想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个事件的真相迟早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在别墅里没有找到证据,也可以认为没有藏在这里,那就只剩下一条路:那些东西被摩子小姐带走了。也就是说,摩子小姐出于什么原因杀死了与兵卫,你们作为知情人让她和那些证据逃到了东京。然后再伪装成外来歹徒作案,这恐怕就是这个事件的全部真相吧!”
“可我丈夫后来还吃了夜宵呢?”实子不服输地说道。
“没有证据,我再说一遍,万一你们都编排好了统一口径呢?”
“不可能!”钟平突然大声说道。
他一开始就坐在春生的身边,双手紧紧挽在一起,身子一动不动。他这重重的一声,如同向平静的水中扔进了一块石子。
“不是没有证据!”他瞪大了眼睛,愤怒地盯着中里说道,“今天夜里把我们叫到这里,不是说要公布解剖结果吗?也就是说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样的话,刚才警部所说的‘没有证据’什么的能够解释吗?”
中里听了这话,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见此状,钟子更加得势了,“警部,如果解剖了会长的尸体,在他的胃里肯定有残留的奶汁烤菜,绝对有的!这不就是证据吗?”
于是,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对方。钟平的眼睛里充满了绝对自信的神色。而中里也在全力判断着对方内心世界一样,极其敏锐。
中里终于第一个吐了一口气。
“啊,你说的我现在终于全明白了。”
中里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
2中里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一条橙黄色又略带茶褐色的细细的胶管。
“这是在昨天搜查时在与兵卫卧室的阳台上发现的东西。一开始我以为是蚯蚓呢,仔细一看是一条胶管,而且每隔5厘米处还有一个刻度。这个东西究竟与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但今天早上我在另一个地方看到了同样的东西,那就是间崎先生的诊包里。”
说到这儿,中里的目光再次指向了钟子。
“当时我问过,这个东西是干嘛用的。你在当时对我讲是从人的胃里吸出异物,或在紧急麻醉之前抽空胃内容物时使用的。但是,署里请来的大夫又告诉我,有的病人在需要营养和水的时候也可以使用。也就是说,不仅仅抽出胃中管年甲申率进东西时也可以使用。这样一来,我突然想到,你会不会利用这个胶管把奶汁烤菜送进已经死了的与兵卫的胃里呢?当然,这只是我的假想而已,还没有任何证据来证实这一推断。但是我刚才听了间崎先生的话后马上明白了,凡是亲自这样做了的大夫,会对这个结果具有特别的B信,因而会坚决反驳我刚才的推论的。”
钟平一下子蒙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且,放在间崎先生的诊包里的胶管内侧粘着什么白色的东西。这是因为由于管径太细,才5毫米粗细,所以沾上的奶汁烤菜等东西不容易洗掉。今天晚上为了慎重起见,我也借了一条仔细进行了实验,并得出了结论,在与兵卫死后完全可以让他吃进奶汁烤菜,用来制造他死亡的时间。”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一个反驳者了。除了中里之外的8个人,在看到中里拿出这根胶管的一刻起,就明白了自己已经失败了,最后的坚固防线彻底被击毁了。
大家都败兴地低下了头,有人双手紧紧抱着头,有的人则开始唉声叹气,苦重压抑的气氛又笼罩在了房间里。
“还有一点,我希望各位能够注意。”
中里多少有些兴奋了,但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烟,但他只是盯着烟头看了看,然后又放回了烟盒。似乎他决心彻底征服了对方后再吸烟吧。
“很对不起了,我听说死去的与兵卫个人资产有20亿日元,别墅和艺术品大多是公司的名义,但因为他拥有超过半数的和江药品股份,所以他应当留有巨额遗产。继承人也许是偶然的,但全体有关人员都集中到了这里……”
中里说到这里,从实子看起,一个一个地扫视了一遍。
“好像与兵卫没有留下特别的遗嘱,而且又因为他没有亲生子女,他的法定继承人就是他的夫人和兄弟姐妹。而兄弟姐妹中如有死去的人,那么其子女就可以继承,关于这一点,大家可能会知道的。因此,这次的财产分配方式是这样的:夫人实子太太、小弟弟阿繁、死去的妹妹的女儿淑枝太太,以及死去的弟弟的儿子卓夫先生共4个人拥有继承权。根据民法的法律规定,在这样的情况下,妻子可以得到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由刚才说的那3个人平均获得。由于遗产巨大,所以每位继承人的所得也一定不少吧。”
也许中里还要说出什么吧,在座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紧紧地盯着中里。
“但是,在关于民法的继承权规定中还有继承人没有继承资格的规定。也就是说,凡是具有违法行为的人没有继承资格。民法第891条中明确指出,使被继承人死于非命者不可作为继承人。虽然这是常识,第二款中又指出,知道被继承人被害而又没有报案者同样将失去继承资格。”
中里感到了周围气氛的紧张,于是他的口气也越来越清晰了。
“我想大家恐怕都知道了摩子小姐杀害与兵卫的事实吧?而知道了这一事实,却又包庇她,又不举报,还制造假象来妨碍警方的搜查工作。然而,一旦警方收集全部的证据,将摩子小姐逮捕,查明了是她作案的话,现场的各位也许将要失去继承权。这一点我希望各位应加以注意。”
阿繁第一个吃惊地抬了抬眉毛,然后又向左右看了看其他人。他那双和与兵卫非常相似的三角眼中流露出了受到了严重打击的神色。他又怕让警方察觉似地,掩饰般地摇了摇头。实子和卓夫也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想从对方的表情中能看出什么来。不仅具有继承资格的4个人,其他人员也都产生了复杂的动摇的迹象。
此时的气氛更加压抑了,而且似乎孕育着一场更加危险的爆发。道彦抬了抬下巴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最终还是牢牢地闭上了嘴。然而中里已经非常清楚他的意思,他想呼吁大家再次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中里慢慢地点燃了烟,把胳膊肘支在安乐椅的扶手上,尽可能地保持着舒适的姿势。
“啊,当然了,我认为谁都不想妨碍继承遗产的事情,但有一点非常明白,如果是这种状态下逮捕了凶手那么各位恐怕要因为包庇罪犯和伪造证据而会受到起诉的。啊,各位包庇摩子小姐的心情我个人不是不能理解的,不过,我们的搜查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不希望在这之后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那么各位能不能完全彻底地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不管怎么说,大家不是还要与兵卫先生做法事呢?”
随着中里点着了烟,屋里又有两三个男人点了烟抽了起来。每个人都是深深地大吸几口,似乎要赶走这几天的疲劳似的。
谁也没有想说话的心情。如果有一个人开口坦白,那么肯定其他人都接着坦白了。
中里掐灭了烟,静静地等待着。
当他又取出第二支烟来年才发觉今天忘了带上那个被老婆经常唠叨的烟嘴。在情况紧急或重大事件发生时他拿常会忘记的。
他又把烟放回了烟盒,看了着手表:现在已经10点了。
中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安乐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大步来到了车子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坐在父母中间被呵护着的摩子,心中不免有些伤感。今天晚上她穿了一件高领的黑色女式西a民颈部纤细,无力在靠在沙发背上。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她就消瘦得颧骨突出,面色苍白而憔悴。她那张日本姑娘特有的脸庞也失去了青春的风采,两只眼睛布满了麻丝,痴呆呆地盯着半空。也许她在思考者以后的初衷把。
“摩子小姐,如果大家都不合作的话,那就只好让你开口讲话了。”中里一字一顿地对摩子说道,“杀死与兵卫的是你吧。当然,你一定有什么原因,所以大家才同情你,全力地包庇你。是这样的吧?”
“可是呢,就像我刚才讲的那样,你越不讲明白,就会给大家带来更大的麻烦;法定的继承人失去继承权;无关的人也会因‘包庇罪’受到牵连,难道你愿意以牺牲除你之外的7个人的名誉和财产继承权摆脱自己的罪责吗?”
听到这里,道彦和淑枝情不自禁地从两侧一下子楼住了摩子。
“不……警部先生,太卑鄙了,连这么弱小的……”
“真的不放过摩子吗?”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中里冷不防一下子抓住了摩子的左手,他向上卷了一下袖口,一下子露出了包着白色纱布的手腕。中里又解开了绷带,在摩子的左手内侧,有几条明显的伤痕。
“摩子小姐,这就是你说的昨天你回东京时冲咖啡时的烫伤吗?可这明摆着是刀伤嘛!而且当你4日凌晨1点半回到东京的家时就已经包上绷带了,你家里的佣人母女俩都看到了。那你说吧,这个伤是什么时候、怎么伤的吧?”
“是刀子划伤的…削铅笔时……”一条春生突然插了一句,“因为我帮她修改毕业论文,所以我知道。那是3日的傍晚刚吃过饭后,她削铅笔时…”
“你也在撒谎。”中里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今天早上我们看了摩子的房间,在窗边的写字台上有一个削铅笔的塑料卷笔刀,除此之外再没有看见什么刀子。啊,摩子小姐,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辩解吗?”
“不,不是摩子干的……她真的什么也……”
淑枝顽强地辩解道。摩子也要把手从中里的手中挣脱出来,于是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卓夫和钟平立刻赶了过来,顿时房间里大乱,显然大家都想坚持原来的口径,共同保护摩子。
但是胜败已经决定了。摩子被警方逮捕只是时间问题了。
中里松开了摩子的手,她一下子倒在了母亲的怀里,眼泪像决了堤的大水一样,她失声恸哭起来。
然后,摩子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下面的话:“我……杀死了舅姥爷……”
中里右京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起居室,让等在那里的一名警官用电话向署里通报了这里的情况。这会儿,相浦署长和县警总部特别搜查组的组长鹤见警部应当等在那里。
然后中里又回到了摩子的身边。
“请你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中里让摩子站起来,带她进了起居室旁边的一间小屋里。正式的调查、录取口供要在署里进行,但中里这会儿想听一下她的供词。
摩子还是不停地呜咽着,她已经没有抵抗的力量了。她从头到尾把事件的经过对中里说了一遍。
1月3日晚饭后,与兵卫对摩子小声说有事让她去自己的卧室里。8点15至20分左右,摩子去了与兵卫的卧室。有些醉意的与兵卫等摩子一进来,便关上了房门,把摩子按倒在床上脱她的衣服。摩子在反抗和挣扎中一下子摸到了削水果的水果刀,警告说他要再胡来自己就要自杀。但丧失了理智的与兵卫根本不理睬,拼命地去撕扯摩子的衣服。混战中与兵卫自己倒在了摩子举着的刀子上。
摩子见状知道闯了大祸,于是她要自杀,便用刀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就在这时,淑枝听到异样声响便赶了过来,摩子听到母亲的敲门声便停下手打开了房门。
知道了这件事情的7个人为了不使家丑外扬,维护与兵卫的名声,一致决定让摩子离开别墅,并伪造成外来歹徒作案的现场。摩子脱去了沾有血迹的衣服,又将杀死与兵卫的刀子、他卧室里的现金和装有各种证券的文件包、钻石等一起塞进了自己的提包里。
他们叫来了出租汽车,于夜里11点离开了别墅开往东京。
摩子将这个事件的全部过程都向中里做了彻底坦白。对于她回到东京饰之木板的家里之后的事情,摩子是这样解释的:“离家步行约20分钟的地方有一座寺院墓地,那里埋着我的父亲。我家好几代的墓都在那里。地下室还有骨灰堂。我把从别墅带来的东西都放在那里了。我一个人会心里特别害怕,因为那个地方很少有人去,倒是比较安全,我也只好……”
大概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摩子又有些后怕吧,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摩子的生父是淑枝的第二个丈夫,在国外死于飞机空难。这些中里都知道了。
摩子的这一大段坦白结束后,中里再次领着她回到了起居室。他让摩子坐在了屋角的一把椅子上稍稍休息一下。因为他担心摩子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万一自杀或者逃走,所以最好不要让她单独一室。
接下来中里又对其余的7个人重新审问了有关犯罪后的伪装作业的事情。鹤见警部也由署里的警官陪伴着来到了别墅,参加了对这个案件的审查。
7个人当中淑枝由于摩子处境危难而乱了方寸,只是…个劲儿地哭泣;实子也无可奈何地承认了一切。而其余的男人们大概明白了无法与法律抗争吧,基本都非常合作地回答了警方的问题。
摩子乘坐出租汽车离开别墅后,11点半左右“湖南亭”的伙计送到了。钟平使用胃管,将如计烤菜注入到与兵卫的胃内,然后大家又将与兵卫的尸体抬到阳台上,此时室外的气温在零度以下,这样做的目的是使与兵卫身上的尸斑等死亡时的机体变化延迟发生,让警方将他的死亡时刻比实际要误认为晚一些。也就是说,虽然可以认为摩子杀害与兵卫的时间是在3日的夜里9点左右,但为了让摩子躲开这个“嫌疑圈”,是在与兵卫死时已经早早离开了别墅的,让“湖南亭”11点半送来夜宵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接下来就是制造外来歹徒作案的工作。卓夫穿上一双旧运动鞋,在雪地上来回走了两趟,然后还切断了电话线。
下一步,7个人于那两小时后集中在起居室里打扑克。打算以此回答警察在事后的调查,说由于沉而于扑克牌中,谁都没有听到可疑的声音。
4日凌晨3点40分打完扑克、赌金也基本上易主之后,又将在阳台上放置了大约4个小时的与兵卫的尸体再次搬到他卧室的床上,关上了安有生了锈的插销的房门。
7个人分别回到各自的卧室的时间大致是凌晨4点前后。
4日早晨9点,全体人员起床,假设实干起床后便发现了与兵卫已经死亡,计划道彦和钟平立刻驱车赶往富士五期警察署。但正好“湖南亭”的伙计来取昨天晚上的餐具,便搭车前去报案。由于这个时间任何人都不留外出过别墅,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个计划是完美的。
汽车走后,春生察觉造假脚印的运动鞋没有藏起来,于是淑枝提议将鞋藏在地下室的面粉桶里。于是春生和卓夫便一块儿下到了库房的地下室……
7个人绞尽脑汁策划了一起巧妙的凶杀案,令中里也大为吃惊。
“实际上他们的确打了两个小时的扑克。所以问谁也没有问出破绽来。”鹤见间完最后一名人员后感慨万千地说道。
“但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才于凌晨4点睡的觉。当然也有人不能马上睡着,所以第二天大家全都睡眼惺松。”中里苦笑着说道。
所以当时他对别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双眼布满了血丝,而且毫不掩饰(控制不住)地打哈欠感到了可疑。
“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道彦用无可奈何的、苦涩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藏到面粉桶里的鞋,不料竟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找了出来,从那时我就认为我们完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而且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可是,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我的手指上还沾了面粉。是吧,春生老师。”
卓夫有些不悦的样子看了看春生。
“嗯……”春生也沮丧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会儿再相互指责什么也无法扭转目前的事态了。尤其是绝对不可能从警察的手里“要”回摩子了……
一想到这里,春生的胸中产生了一股股绝望和悲伤的波澜。
现在怎么办……
卓夫似乎不服只是自己受到了谴责,他推了推眼镜看了看钟子。
“而且切掉的那截胃管掉在了阳台上也是失误之一。也许就因为那个才使摩子‘不在现场证明’开始崩溃。”
“不……后来我想了想,我记得我的确把它带回了房间里……”
钟平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再讲这句话没有多大意义了吧,于是便止住了口。
“反正你们为了推迟与兵卫在法医学上认定的死亡时间策划了这个方案,例如将尸体放在阳台上冷冻,的确使户斑迟些出现,但因此也导致了死者直肠内温度异常的低,尸检人员认为这一现象十分反常,不过专家们却没有料到这是由于尸体被放在室外长达4个小时的缘故。”
鹤见警部那高昂的男高音,无不充满了警方胜利的自豪感。
“因此当时尸检人员认为这是由于身体差异所致。所以才将死亡时间定于3日晚9点至12点之间。你们希望死亡时间能延至12点,这一点达到了你们的目的,但是,这同样不可以排除他是在9点钟被杀的。现场搜查人员实际上已经打出一个多小时的富余呢。这是因为考虑到现场勘查要受到多方原因的制约而不得已为之。”
于是警方决定将摩子逮捕,并送至警察署。道彦和淑枝要为摩子准备些随身物品而上了二楼;另外,鹤见同时宣布,对其余7个人也要分别追究刑事责任。
摩子穿着一件黑色毛皮大衣走下了一楼。她在起居室的门口停了下来,向呆在那儿的5个人轻轻地低头致意。她是向在这两天里全力保护(庇护)她的人表示深深的谢意。她那更加清瘦的脸庞还留有泪痕,肌肤也显得异常憔悴、衰老。但这会儿的摩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的状态,又浮现出她那纯真、优雅的神色。与此相反,跟在她身后的淑枝却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手绢捂住了大半个脸,双肩和胸部剧烈地一起一伏。
像是无言的告别一样,摩子一个人一个人地扫视着。实子、阿繁、卓夫…当她与钟平的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摩子的脸抽搐了一下后立刻僵硬了。她的嘴唇在颤抖着,眼眶里又涌出了泪水。她这悲伤至极的表情,春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清瘦脸庞的钟平也一是副极度苦恼的样子。
摩子最后看了一眼钟平身边的春生,春生也是热泪盈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想安慰摩子几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摩子突然张开了口,似乎她在利用这最后的机会要表明什么似的,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老师,不要责怪我的舅姥爷……对摩子来说他还是最好最好的人。拜托了,请不要恨他……”
在富士五湖警察署内宽阔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大约三十来名记者和摄影队由于深夜要召开案情发布会,所以这里被好奇和紧张的气氛所笼罩着。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夜里11点21分了,比这稻早一点儿的时间,相浦署长向与会记者宣布了重大事情。晨报截稿时间与全国报纸和地方报纸的截稿时间多少不同,所以相浦要比原定计划稍稍提前公布案情。
记者们是在他通报案情之前,看到了和让家族的一名少女在刑警的护送下走进警署的搜查总部里;尔后又是一名哭得双眼通红的母亲样的女性也走了进去。于是他们便猜测事件可能有了新的进展。
写着《和社药品公司会长被害事件特别搜查总部》字样的大门开了,相浦克平那从不疲倦的样子出现在了记者们的面前。他是山梨县方属于“A”级的富士五湖警察署的署长,因此他理所当然的是“特别搜查总部”的指挥者。由于他今年2月就54岁了,还有三年就要退休了,但他依然衣着齐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伊然一名干练的高级官僚的样子。传说他在退休后要参加市长竞选,这已然是公开的秘密,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都要为今后的竞选打下良好印象,况且他把在记者(公众)面前露面当成“排演”。
他冷静流着地站在了记者们的面前,首先端正地扫视了一下室内,接着和平时一样稳重而不失风度地发上了第一句话。
“各位,托各位的福,此次事件已经圆满地解决了。就础防,我们在搜查总部正式逮捕了杀害和欢会长的凶手。”
有的人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了,接着“啪啦啪啦”地闪了一陈闪光灯,照相机的快门也“跨呼咋酸”地响成了一片。
相浦适宜地等候了一会儿后再次开口讲道:“凶手是和社摩子,今年22岁,是东京某私立女子大学的四年级学生,是和性会长的外甥孙女。案发的当晚,喝醉了酒的会长将摩子叫到自己的卧室企图奸污地,摩子在拼命反抗时抓到了一把水果刀,在挣扎中正好刺中了会长的左胸,最终导致死亡。这是事件的全部真相。”
刚刚讲到如何抓捕了凶手,相浦口若悬河的口才就使记者们听人了迷。
“但是,不是说案发之前摩子已经回到了东京吗?”
有人这样问道。
“不,这是那7个人的巧妙伪装。是他们让车子携带杀人凶器和被盗物品回到了东京,然后人们推迟了会长的死亡时间,伪造成外部歹徒入室作案的样子。我搜查总部经过艰苦细致的工作,终于识破了这一诡计。”
于是他便详细地介绍了和饮一家如何伪造案情、警方又如何智慧地破解了他们的手段。
“这么说,这个案子是摩子单纯作案了?”
“对,就这个案子发生时是单独作案,而且我们也确认了她在东京隐藏在墓地的作案工具、带血的衣服、会长卧室里的文件包和宝石等被盗物品,而且当地的警方已经报告说全部起获。”
“那么那7个人不成了同谋犯了?”
“关于这一点,我们认为是在摩子离开别墅后形成的隐匿凶手和破坏尸体罪。”
相浦在这个时候将“伪造证据”改称“破坏尸体”,因为他一下子想起了他们向与兵卫的胃内注入奶汁烤菜一事,不知不觉地改用了称呼。
“这么说,凶犯不是当夜留在了别墅的那7个人了?”
“是的。真正的凶手是和让摩子。搜查总部是根据开始阶段的推测才得出正确的结论。”
相浦丝毫没有涉及这几天他所讲的“凶手可能是在这7人当中”的话。当时他一口咬定凶手是外来歹徒作案的结论,似乎也忘得一干二净。他只是对抓住真正的杀人凶手一事大吹大擂。他肯定希望,别人也把他原来的话忘到脑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