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把和表弟吃饭的事做一了结。吃饭时他把手放在桌子上。这只右手很小,又肥又厚,靠近手掌的指节上长了一些毛。人家说,长这样的手是有福的。这种福分表现在他戴的金戒指上:他有四根手指戴有又宽又厚的金戒指,我毫不怀疑戒指是真金的,只怀疑假如我们不来,他会不会把这些戒指全戴上──当小姐给他斟酒时,他用手指在桌面上敲着。饭后,我开始犹豫:既然我是表哥,是不是该我付账……但我表弟毫不犹豫,掏出一张信用卡来。是VISA卡,卡上是美元。后来,我们走到马路上,表弟和他太太要回王府饭店,我开始盘算他们该坐哪路车──要知道,路径繁多,既可以乘地铁,也可以乘电车、公共汽车、双层巴士(特一路),假如不怕绕路的话,还可以乘市郊车。但我表弟毫不犹豫,拦住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递给司机一张百元大票,大声大气地说:送我表哥表嫂到学院路。我对他的果决由衷佩服。回到家里,我们并排坐在床上。我老婆也堕入了沉思之中。后来,她拥抱了我,在我耳畔说道:我只喜欢你。然后她凉凉的小手就向下搜索过来。
那天夜里,那个自称是我老婆的女人在床上陈列她白色、修长的身躯。起初,是我环绕着这个身躯,后来则是这个身躯在环绕我。对于一位自己不了解的女士,只能说这么多。我始终在犹豫之中,好像在下一局棋。她说,我只喜欢你。这就是说,她不喜欢我表弟。但是似乎存在着喜欢我表弟的可能性。也许,他们以前认识?或者我表弟追求过她?在这方面存在着无穷多种可能性。这么多可能性马上就把我绕糊涂了。
因为写到了一些邪恶的人:老妓女、刺客头子,现在我觉得薛嵩比较可爱了。白衣女人再次重申她只爱我,我的心情也好多了。薛嵩留着可爱的板寸头,手很小,而且手背上很有肉。这是过去的薛嵩。照小妓女的记忆,那时候他像个可爱的小老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地缝里钻出来,出现在她的面前,兴高采烈地说道:我要和你做爱!就把她扑倒在地,带来一种热烘烘的亲切感觉。他的男根呈深棕色,好像涂了油一样有光泽。这种事情不应被视为苟合,而应视为同派学兄学妹之间的切磋技艺。小妓女对这种切磋感到幸福,唯一使她不满的是:薛嵩老到老妓女那里去。每当她撅起嘴来时,薛嵩就热情洋溢地说道:我们要作大事,要团结,不要有门户之见嘛!此后就更加热情地把她扑倒在地,使她忘掉心中的不满……以后她就忘掉了门派分歧,主动叫老妓女为大姐;在此之前她称对方为老婊子,老破鞋,还有一个称呼,用了个很粗俗的字眼,和逼迫的逼同音不同字。只可惜老妓女已经恨了她,还是要把她杀死。所以,在被捆倒在地下时,小妓女暗暗后悔,觉得多叫了几声大姐,少叫了几次老逼,自己吃了大亏。
过去的薛嵩和现在的薛嵩很不一样,现在的薛嵩长了一头长发,乱蓬蓬地绞结着,肤色灰暗,颧骨突出,眼睛又大又凸出,茫然地瞪着。他的手又大又粗糙,身上很凉,心事重重;但一点都不是傻呵呵的;他的男根呈死灰色,毫无光泽,好像一条死蛇。照小妓女的看法,他变成这样,完全要怪红线。但红线是她的朋友,她不好意思和她翻脸。
在凤凰寨里,薛嵩发生了很多变化,小妓女却始终如一,总是笑嘻嘻地走来走去。见到男人,就屈起右手的中指,随手一弹,弹到他的龟头上,就算打过了招呼。这一指弹到了薛嵩的龟头上,他才会猛醒,注视着那小妓女,说道:晚上我去看你。那女孩就赶回家去,收拾房子,准备茶水,用一块橘子皮把牙齿擦得洁白如玉。然后就坐下等待薛嵩,但薛嵩总是不来。一直要等到过了一个星期才会来,坐在走廊说:我红线答应过前天晚上来看你。要是别的女人,准会用脏水泼他,但小妓女不会。只要薛嵩来了,她就满足了。
过去的薛嵩还有种傻呵呵的劲头,一心要在湘西做一番事业。在旅途中,他一直在设计未来的凤凰城,做了很多模型。有一个是铜的,他假设当地多铜,所以以为凤凰寨要用铜来制作。假如纯用铜太耗费,就用石块建造墙壁,用铜水来勾缝。另一个模型是铁的。有一些凤凰寨是一组高高的塔楼,这些塔楼要用花岗石建造。另一些凤凰寨是一组四方形的碉楼,这些碉楼要用石灰岩来建造。最平淡无奇的设计是一片楠木的楼房,所有的木料都要在明矾水里泡过,可以防火。到了地方一看,这里只是一片瘠薄的红土地,什么都不出产,还在闹白蚁。凤凰寨未经建造时是一片杂树和竹子的林子,建造之后仍是这样的林子。但这没有扫薛嵩的兴,他说:好啊,好啊。我们有了一座生态城市了。他拿出工具,给大家建造生态房屋。这种工作也让他心满意足。棕色皮肤,小手小脚,这是我表弟小时的模样。至于他的男根什么样子,我却没有见过。这该去问我的表弟媳。
过去的薛嵩还有种傻呵呵的劲头,一心要在湘西做一番事业。在旅途中,他一直在设计未来的凤凰城,做了很多模型。有一个是铜的,他假设当地多铜,所以以为凤凰寨要用铜来制作。假如纯用铜太耗费,就用石块建造墙壁,用铜水来勾缝。另一个模型是铁的。有一些凤凰寨是一组高高的塔楼,这些塔楼要用花岗石建造。另一些凤凰寨是一组四方形的碉楼,这些碉楼要用石灰岩来建造。最平淡无奇的设计是一片楠木的楼房,所有的木料都要在明矾水里泡过,可以防火。到了地方一看,这里只是一片瘠薄的红土地,什么都不出产,还在闹白蚁。凤凰寨未经建造时是一片杂树和竹子的林子,建造之后仍是这样的林子。但这没有扫薛嵩的兴,他说:好啊,好啊。我们有了一座生态城市了。他拿出工具,给大家建造生态房屋。这种工作也让他心满意足。棕色皮肤,小手小脚,这是我表弟小时的模样。至于他的男根什么样子,我却没有见过。这该去问我的表弟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