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这个刺客还有可能是个亮丽的女人。在薛嵩去征讨苗寨时,她又潜入薛嵩的竹楼,被红线逮住了。因此而发生的一切就很不同。等到薛嵩醒来之后,红线请他下楼去,就看到这名女刺客站在院子里,面朝着树篱,背朝着薛嵩,浑身上下毫发未损,只是双手被一根竹篾条拴住了。这回是红线向薛嵩建议用酷刑逼供,但他只顾呆呆地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红线见他心不在焉,就用指甲去抓他,在他背后抓出了很多血道子。等到红线抓累了,停下手来时,他却转过身来说:你抓我干嘛?
后来,那个女刺客侧过头来说:还是把我杀掉吧──声音异常柔和浑厚。薛嵩愣了一下,然后说:好罢。请跟我来。他转身朝外走去,那个女刺客跟在后面,头发垂在肩膀的一侧。她比红线要高,也要丰满一些,而且像雪一样白,因此是个女人,而不是女孩。在这个行列的最后走着红线,手里拿了一把无鞘的长刀,追赶着那女人的脚步,告诉她说:行刺失手者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而那个女人轻声答道:我知道。她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红线又说,你既然来行刺,还是受些酷刑再死的好,那女人就微笑不答了。他们走到了寨子的中心,薛嵩转过身来站定,而那女刺客继续向他走去,几乎要站到他的怀里。薛嵩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状似拥抱,但是把她轻轻往下按。于是那女人就跪了下来,在地下把腿岔开了一些,这样重心就比较稳定。在这种姿势下,薛嵩用就便器材吊起的东西就正对着她的脸,使她不禁轻声嗤笑了一声,然后马上恢复了镇定。此时天光暗淡,那女人白皙的身体在黑暗里,好像在散发着白色的荧光。于是薛嵩俯下身去,在她脑后搜索,终于把所有的头发都拢了起来,在手中握成一束,就这样提起她的头说:准备好了吗?那女人闭上了眼睛。于是薛嵩把她的头向前引去,与此同时,红线一刀砍掉了她的脑袋。这时,薛嵩急忙闪开她倒下来的身体和喷出的血。他把头提了起来,转向阴暗的天光。那女人的头骤然睁开了眼睛,并且对他无声地说道:谢谢。薛嵩想把这女人的头拿近,凑近自己的嘴唇,但是她闭上眼睛,作出了拒绝的神色;而且红线也在看着。他只好把它提开了。
那个没有头的身体依旧美丽,在好看的乳房下面,还可以看到心在跳动;至于那个没有身体的头,虽然迅速地失去了血色(这主要表现在嘴唇的颜色上),但依旧神彩飞扬,脸色也就更加洁白。在这两样东西中间,有一滩血迹。漂亮女人的血很稀,所以飞快地渗进了地里。这就使人感到,这是一桩很大的暴行,残暴的意味昭然若揭。后来,他们把那个身子埋掉了,把污黑的泥土倒在那个洁白的身体上,状似亵渎;这个景象使薛嵩又一次失掉了平常心,变得直橛橛的,红线看了很是气愤。后来,他们把那个人头高高地吊了起来,这个女人就被杀完了。
薛嵩用竹篾绳拴住了她的头发,把绳子抛过了一根树枝,然后就拽绳索。对于那颗人头来说,这是它一生未有的奇妙体验,因为薛嵩每拽一把,她就长高了几尺(它还把自己当个完整的人看待),这个动作如此真实地作用在自己身上,连做爱也不能相比;它微笑了一下,想到:我成了长颈鹿了。只可惜拽了没有几把,它就升到了树端。然后薛嵩把绳子拴在了树上,这件事也做完了。然后就没了下文。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失望心情:如此的有头无尾,乱七八糟。这就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