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赵意南软着嗓子喊了几声姑父后,谢邈便无奈缴械,不再问她缘由,即刻唤府医进了內间。

谁知,府医来到榻前,她却对他说:“姑父,你可否先出去一下?”

谢邈眉心一跳,严肃道:“不可。”

“姑父,我有些女孩子家的问题,要请教大夫。”赵意南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略带娇羞,从他面上飞快扫过,随即垂下去,“姑父在此处,南儿怕是有些问不出口……”

喃喃的娇音,听得府医面红耳热,恨不得把一张老脸埋进地里。

谢邈却声色从容,回首环顾房门处的乌木座椅,“本王坐那,听不见你们说话。”

虽然赵意南已经吃了药丸,但是她体内情-毒是否化解,他现在并不十分确定。若是他贸然离开,她体内余毒未清,对着这老家伙……

他坚决不出去。

赵意南哼了一声,“姑父方才骗我吃药,许的诺,说什么,什么都答应我,看来都是假的了?”

谢邈瞬间嗓子一噎,欲辨忘言,小心地把目光慢慢挪回她脸上,去看她表情。

只见她略微偏脸,视线停在床榻里侧的被角上,腮上染着一抹淡淡的霞粉,眉眼低垂。

特别是那张肉嘟嘟的樱桃小嘴,此刻因为失望,两片唇瓣轻轻抿在一处,略微向上撅起,越发惹人怜爱。

正要张口劝她乖乖听话,忽地见那小嘴动了,他忙又错开视线。

“我真是天真,姑父可是叱咤朝野的大人物,怎会对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信守诺言?说出去,恐怕别人只会笑我瞎编乱造。”

眼见赵意南越说越对他失望,嗓音越来越沉郁,他原本坚定的目光霎时在榻沿上飘来飘去。

正心虚地等着她接下来更加厉害的话,她却把头一扭,看向床里,对他置之不理。

他胸口像是挨了一拳,当即不再犹豫,转身,冰冷地看了府医一眼,然后出了內间。那眼神带着明显的警告,府医才抬头与他对视,立刻又把头埋了下去。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府医总算出来了。

谢邈听见他朝外走来,早已起身,待他一出来,即刻低声问他:

“她问了什么?”

府医垂头不语。

“那她现在身子可大好了?”

“情毒已解,伤寒未愈。老奴这就回去命人煎药。”

谢邈一颗心到此时才算放下来八九分。一心挂着赵意南的身子,他都忘记了腹间疼痛。此刻一松懈,腹痛如神兵一般,紧追着他这濒死之人不肯松懈。

才要进去看看赵意南,一抬腿,痛如刀割,他猛然伸手撑上桌角,才勉强稳住身形。

府医眸光一转,道:“王爷,老奴这儿有镇痛的药,先给您用上如何?”

谢邈自知今日少清一次毒,要想坚持到晚间,唯有如此。

便微微颔首。

府医随即在一旁打开药箱,鼓弄一番,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一碗状若白水的汤药。

接过药凑近嘴边,谢邈警觉地扫视府医一眼,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药无色无味,他想了想,终是喝了个一滴不剩。

将茶碗搁到手边的桌上,府医这才抬起头,往他脸上看过来。

谢邈总觉得这药有些怪异,还没等他细想,便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府医总算松了一口气,忙冲上去扶住谢邈,一边冲着內间急声喊:“公主,成了!王爷昏过去了!”

赵意南废了好一番唇舌,府医总算答应她,帮她把谢邈迷晕。

因为她向府医保证,她能解谢邈的毒。

谢邈一晕,他们二人便合力将谢邈拖到榻上,由赵意南从后面撑着谢邈身子,府医便开始给他放血。快速操作好后,府医便开始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临走,他又特意嘱咐:

“公主,王爷他嗅觉灵敏,所以方才老奴给他用的蒙汗药剂量极低,只能让他昏睡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放血已经废了一些时辰,他不禁催促:“时辰快到了,老奴先告退,您手脚快着点。”

说完,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赵意南没跟他说她到底用的什么解药。他很不解,为何她如此神秘,为何不直接把那解药让王爷服下?更让他纳闷的是,王爷何时与这位九公主殿下关系如此亲密了?

但从今日他目睹的一切看来,以王爷对她的宠溺,就算让她让王爷喝毒药,他怀疑王爷都会二话不说依言照办。

所以他便尽力,冒险配合了她这一回。毕竟这位小主子跟他保证,王爷若怪罪,由她顶着。

听到府医关上门,赵意南这才转身,看向榻上沉睡的谢邈。

他睡得那么平静,安详,没有一丝表情。府医说,姑父这伤,是上月去流香楼与人商谈事宜,被刺客袭击导致的。

原来姑父一直受着重伤,身中奇毒。原来沈时砚的话,是真的。

以前老觉得他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远远见了他就跑。没想到,他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只是从不示于人前。

她伸出右手,翻开手心,看着自己的食指,最终狠不下心咬破。她可是极怕疼的。

榻上,谢邈突然发出一声咳嗽。

她吓得忙把手背到身后,见他只是略显痛苦地皱了下眉,并未醒转,绷紧的身子这才逐渐放松下来。

轻轻舒了口气。

想起府医的提醒,她随即不敢再多耽搁,闭上眼,把食指伸进嘴里,咬了半晌,才流着眼泪咬破。

疼就疼吧,谁让他曾是她姑父呢。

血腥味在口中迸开那一瞬间,她突然生出几分后悔。

也太疼了!!!

俯身,将食指凌空放在谢邈嘴唇上,正欲用力挤出几滴血,却见他双唇紧闭。

她便伸手,用力捏上他下巴,将他的两片薄唇分开。

总算喂进去几滴血,她再也舍不得掐自己的手指头了。她的血很金贵,得省着点用。

取来事先问府医讨要的纱布,缠在指尖,一面小心往谢邈脸上看去。

蓦地,发现他唇上沾着些许血渍。

得擦掉,否则他醒来,定会有所察觉。她便拿起纱布,俯下身来。许是方才弯腰太久,此刻她忽觉腰部酸麻,便用左手撑着榻沿,右手拿着纱布,轻轻擦拭他毫无血色的唇。

谢邈昏睡中,只觉得腹间伤处疼痛难忍,想要醒来却睁不开眼。

后来,又觉得身前似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再后来,他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铁锈味。他对那味道厌恶到极致,若是梦境,可他未曾见到金戈铁马,这血腥味又是从何而来?

朦胧中,他竟然看见了赵意南。

她额头上隐约有汗,笔挺的小翘鼻上也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她伏在他胸前,离他如此近,鼻息像羽毛一样轻柔,一下一下从他脸上拂过。她好像在抚弄他的唇,鼻尖上的汗水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流淌。

他没来由地胸口一窒,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蓦地觉得十分口渴,想要喝水。想到水,他混沌的脑子里猛地劈开一道亮光。

府医方才给他喝的那碗“镇痛药”有问题。

倏地,一声极尖利的女声自门外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谢邈!无耻之徒,有脸你就给本宫出来!”

赵意南十分的注意全专注在谢邈唇上,安静的像只正在窝里吃草的兔子。突然听到赵如月的咆哮,她漆黑的瞳仁猛地放大,恍若兔子听见一声炮响。

手臂一软,直接趴在了谢邈身上,小脸不受控制地栽进他颈窝。

她柔软的上半身压着他的胸口,汗涔涔的滑腻皮子贴着他的喉结,略显急促的鼻息萦绕在他耳边。

谢邈瞪着一双眸子,愣愣地看着床榻顶部,上面的图案恍若一道晦暗的洪流,在他眼前无限地绕圈。

口中,一滴自她鼻尖坠落的香汗,微咸。

他动都不敢动一下,正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装睡。

门被拍得啪啪直响,赵如月一直在门外骂他禽兽。

他正疑惑她为何如此无状,闯入他的后院,还不断造下口业,赵意南的身子缓缓动了。

他忙闭眼,凝神细听。

她小心地用手撑着床榻,轻手轻脚地把身子悬空,然后长长吁了口气,一点一点挪下床榻。然后理了理衣裙,竟朝外面走去。

这是他的卧房,门外此时定聚着一堆下人,若被他们看到她从他的卧房里出来,定会有损她清誉。

“咳咳……”

听到他的咳嗽声,赵意南果然回头看过来,见他醒了,瞬间小脸一红,然后又扭头,撒丫子朝外间跑去。

“站住!”他低声喝止,从榻上起身。

几步来到她面前,她忙低下头。

自知今日给他下药的事情,逃不过他的法眼,便欲认错:“姑父,我……”

“无妨。”谢邈和言打断她,眉间淡然,“你先在此处呆着,我去去就来。”

“可是小姑她来了,她在……骂你,”赵意南仰脸,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还是我出去吧。”

说着,又要往门外走。

谢邈及时伸手拦住她,不由分说把她按进了那张乌木座椅里。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坠入爱河进度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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