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五章鸿门宴!(3)人生就像一场舞会。教会你最初舞步的,不会陪伴你跳人生的最后一支舞。
汪树已记不清这辈子与多少人打过交道。他只知道,许多年轻时认识的朋友,现在还有联系的极少。而极少的那一部分,汪树也快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
汪树从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城府极少,轻易不会表露自己的内在情绪。他懂得隐忍,也识得大局。他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到今天。若是找几个文笔出彩的作家来撰写自己的一生,必然是十分精彩的。
现在,他将要面临人生最绚烂的一刻。
汪树忽然有些想念自己的父母。
他的父母在他四十岁那年便双双去世。是被自己的仇家害死的。汪树杀光了这个仇家的满门。为父母报仇雪恨。当时他很难过,因父母被自己牵连而死。但难过之后,他很快投入了新的工作。并未生出多少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慨。
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尽职的儿子。但绝对是一个优秀的老板。如今,他将带领自己的追随者踏入最辉煌的时刻。
能成大事的人,通常不会兼顾太多东西。友情、爱情、亲情——人性中存在的这些感情都是极为宝贵的。但一个人若是全部拥有了。便难免束手束脚。只有狠得下心的,才能站在世界的巅峰。才能不受任何威胁。
一将功成万骨枯。
说出这句话的人,从来不是要表达豪迈与霸气。而是那份被人刻意抹灭掉的心酸与怅然。
正因为这些情意是普通人类应该拥有,也乐意拥有的。所以这个世界能成大事的并不多。成大事的,便被人称谓不是普通人。哪里不普通?便是这里。
汪树一直不愿做普通人。曾经,他放弃了许多,甚至不折手段地来达到目的。他成功过,也失败过,直至半年前的憋屈。他放弃了他还拥有的最后一点骄傲,一点自尊。
现在,他已一无所有,却也拥有了这辈子从未拥有的权力。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奇妙到汪树这种大人物都无法用言语描述。
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捻灭了指间的香烟,冲站在他面前的几名部下说道:“走。去见那两位老朋友。”
“是。老板。”
……
战歌狂一直在被动地捍卫家族的地位与利益。他从不是一个热衷于权力的人。文破局懂他。汪树却不懂。
在汪树看来,战歌狂只是没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是比文破局更诡计多端的狡猾狐狸。但跟战歌狂做了一辈子朋友的文破局知道。战歌狂的的确确对权力没什么喜好。否则凭借战家当年的走势。完全能将文家和汪树甩在身后。
文破局懂战歌狂。战歌狂也懂文破局。所以在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在劝慰文破局。让他看淡点。毕竟,人这一辈子太短暂了。何苦要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执着且折磨自己呢?
该努力时,尽最大努力。当努力已无法扭转局面时,便笑然面对。
文破局没战歌狂的境界。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熏染,倒也多少看开了一些。至少不如当初那般耿耿于怀了。
谈判的地点是一家比较偏远的私人会所。因为这次谈判,私人会所拒绝了所有客人。专门供三位巨头喝茶聊天。地点是汪树挑选的。至于为什么要挑选这里,战歌狂和文破局都能多少察觉到一些。可事态已走到这一步,哪怕这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必须去。
不去?
以目前的局势,汪树只要再坚持半年,便能将两家打得元气大伤。
很多时候,不是人们要去做一件蠢事。而是局势逼迫他去做。不做,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十辆轿车。
近五十人的团体前往会所。除开战歌狂与文破局,全是战歌狂挑选的好手。瞥一眼身后的车队,文破局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他并不是特别胆小的人。坐在文破局的位置,若胆子太小,肯定不现实。可不知道为什么,文破局对这次的谈判充满了担忧。远不如战歌狂来得淡然。
战歌狂也瞧得出文破局的担忧,点了一支烟,微微笑道:“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会不怕。”文破局摇头道。“胜利的天平倾斜于汪树,他却主动讲和。任何人都会怕。除了你。”
“该来的总会来,怕有什么用?”战歌狂豁达地说道。
“嗯。”
……
汪树盯着慢慢走过来的两人。他的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笑得复杂,笑得诡谲。
曾经。他要扬起脖子踮起脚跟才能看见他们。
后来。他拥有了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实力。
再之后,他被两人压制得喘息困难,犹如丧家之犬。
现在,他站在了俯瞰他们的位置。
这四个过程,他花了足足二十多年才体验了一遍。
滋味很奇妙,人生也很奇妙。
这一刻,汪树忍不住上前两步,缓缓走到两人的跟前。伸出修长的手掌,如一尊弥勒佛般笑道:“两位,别来无恙?”
“托汪老板的福,吃得多睡得着。”战歌狂瓮声瓮气地说道。
“汪老板,大家认识这么多年,客套话就不用说了。进入正题吧。”文破局面容平淡地说道。
从汪树有机会跟他们平起平坐那会开始,他们已打了十多年交道。相互之间有了极深的了解。他们曾把酒言欢,也一直在勾心斗角。直至这半年彻底撕破脸皮。三人的态度一变再变,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若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就认为自己人格分裂了。
汪树见两人如此说,倒也不再寒暄。笑着摆摆手,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这是一张椭圆桌,桌上摆了三杯热茶。三个烟灰缸。而后再没别的东西了。
对三人来说,简洁明了的谈判是极为迫切的。
汪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微笑道:“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跟两位聊聊。是因为第一次见两位,便是在这儿。就是不知道两位是否还记得。”
文破局微微蹙眉,心头一清二楚。
战歌狂却豪迈地说道:“那么久远的事儿,谁还记得?”
“战老板不记得,文老板想必是记得的。”汪树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盯着文破局说道。
文破局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平静道:“汪老板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汪树轻轻摇头。“只是跟两位老板认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正儿八经地坐下来聊聊天。难免有些感慨。”
文破局闻言,眉头却是一挑。
他自然记得初次见汪树时发生过什么。
那时候,汪树在东南亚只是一个稍稍起步的小老板。身价估计也就几千万的样子。在东南亚的金融圈。像汪树这样的人物实在多如牛毛。根本不值一提。
而当时的文破局,却是刚接手家族产业没几年的巨头。那时候,东南亚除了战歌狂之外,便数他风头最劲。接触的不是达官显赫,便是商界数得出的大佬。又哪里会对汪树有什么好态度?
尤其是当初的汪树主动跑上来敬酒。这更让文破局耐心全无。
文破局记得,当汪树跑上来敬酒的时候。自己只作出一个简单的动作,并吐出一句话。
“要跟我喝酒?行?你喝桌上那瓶。我喝这杯。”
汪树当时二话不说,一口气将一瓶高浓度烈酒喝干净。而文破局也一脸平静地喝了杯中的红酒。
之后的事儿,文破局记不清了。因为他太忙。根本没空理会汪树。
“喝完那瓶酒。我跑去洗手间吐了足足一个小时。吐的眼泪都出来了。”
啪嗒。
汪树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笑道:“也许文老板对之后的事儿没剩下什么印象。但我记得很清楚。不少人看我的热闹,笑话我。虽然没说出口,但他们的眼神告诉了我。那时候我在想,你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我敬你一杯酒,你却要我喝一瓶?我知道。如果我不喝。我这辈子别想在东南亚出头。”
“文家在东南亚什么地位?随便动动小指头,也能把我活活捏死。我得喝。还得喝得一干二净。”
“之后,我跑去洗手间吐了之后,就哭了。不是吐哭的。是真的哭了。”
“我比你差吗?我不比你差。我只是没你命好。你会投胎,投了个大家族。而我呢?我母亲是小学教师。父亲是初中教师。对我而言,当一个大学教师,就算出人头地了。”
“你知道吗?当我喝下那瓶酒后。我就跟自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跟那个让我喝一瓶酒的家伙平起平坐。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要一脚将他踩在地上。”
啪嗒。
汪树续了一支烟,面色平静地盯着文破局。咧嘴笑道:“感慨有点多,但是我的心里话。”
文破局没做声,沉默着。
战歌狂岔开话题道:“汪老板。那么久远的事儿,如今再提没什么意义。我们还是说些跟这次谈判有关的事儿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汪树轻轻点头。
“那么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战歌狂平铺直叙地说道。
“很简单。若是你们没意见——”汪树捻灭了香烟,身躯微微前倾道。“从今往后,东南亚金融圈只有我汪树。”
“笑话!”文破局冷笑一声。“你凭什么?”
“凭我是汪树。”汪树淡淡道。“凭你们不敢跟我争。凭我能把你们压制住。”
“你说,凭什么?”
文破局表情复杂,眼眸中透出一丝怒意。却又无言以对。
汪树说得没错。以他如今的力量,的确能将文战两家压制得死死的。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自己必定元气大伤。而汪树——他背后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仿佛大海般浩瀚,无穷无尽。
“汪老板。你是在说气话,对不对?”战歌狂面色平静地说道。但话语中也有些愠怒。
如今的汪树的确强大。可当着自己跟文破局的面说出这番话。未免太跋扈了。
真不顾一切跟汪树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斗。他汪树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伤了根基,到时他必然要花费大量精力与时间积累。这笔账。谁都算得清。
“战老板,您看我像说气话吗?”汪树微笑着问道。
“你以为——我们会答应?”战歌狂反问道。
“不会。”汪树摇头。
“既然你知道。”战歌狂眉头一挑。“为什么?”
“我本来就是和你们玩玩。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汪树笑了起来。笑得如神经病一般癫狂。到了最后,他竟是捂住肚子笑到抽筋。
他觉得很有趣。
两个曾对自己趾高气扬的人,如今却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而心神大乱。人这一生,还有什么时候比这种时刻更畅爽?汪树不能不高兴,不能不想笑。笑到最后,他连脸都僵硬了。
啪!
文破局猛地一拍桌面:“汪树。你未免太嚣张了!”
啪!
“我他妈不能嚣张吗?”汪树亦是拍案而起。神经疯狂地盯着两人。“文破局,我告诉你!你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又何曾将你放在眼里?你觉得东南亚只有战歌狂才足够和你为伍?我呸!没有家族的庇荫,你算什么东西?你屁都不是!”
文破局亦要发作。却被战歌狂一把拉住。
这个一直比较平淡的粗狂大汉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汪树,一字字问道:“汪老板,你到底有没有诚意谈判?”
“战老板,难道直到现在,你还认为我叫你们来,是谈判?”汪树微微仰起头,笑道。“事实上,你们今天谁都离不开!”
“凭你?”战歌狂一脸不屑。
“我当然不行。”汪树缓缓后退两步,笑道。“战老板你号称东南亚第一高手,要留住你,自然需要更强大的高手。”
话音甫落,一道白影自侧面窜入。
这是一个浑身被白色纱布包裹的男子。除了一双淡灰色的眸子,其余部位全被包裹住。
他落在一侧,目光如死士般盯着战歌狂,一动不动。
“你叫白仆?”战歌狂平静地问道。
白仆点头。
“听说过你的名字。”战歌狂淡淡道。“但仅凭你一个,似乎不够吧?”
也许战歌狂的名头跟燕京那惊世骇俗的前三甲还有些差距。但跟眼前的白仆比,他自认不会输。不由得微微晃动脖子。
“加上我老人家一个,够不够?”
说话间,后门走出一个身穿中山服的男子。
他戴了一副眼镜,拄着拐杖,像个大学教授似的。但那双眼镜背后的眼睛,却给人极为阴柔的感觉。
战歌狂只看他一眼,便惊叫道:“是你?”
“是我。”梅老怪一脸平淡道。“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战歌狂闻言,面露一丝黯然。
连这个家伙都出手了——看来真如大红衣所说,自己的对手实在太强大了。
顿了顿,战歌狂微微抿唇道:“白家让你这么做的?”
“你猜。”梅老怪淡淡道。
“还等什么?出来!”文破局吼道。
他看得出战歌狂的紧张。所以他希望自己带来的人统统出来。
可他发现,当自己喊了一声后,那帮准备好的人手并未过来。
这让文破局心下一沉。眉头更是拧成了川字。
人呢?
“跟当年一样。速度还是那么快。”梅老怪推了推眼镜,一脸唏嘘。
“谁?”战歌狂表情古怪地问道。
“你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