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唐生明正伏案办公,郑艳芳领着马世龙走进唐生明办公室。
唐生明一见是马世龙,精神陡然一振,“世龙啊,杨柳青来电报了,对你击毙张北生的事给予充分肯定。再加上你们和上海站萧家驹配合铲锄了4名叛徒,戴局长非常满意,让我转达对你的表扬,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晋升为中校了。”
马世龙起立答道:“谢唐长官栽培。”
唐生明笑吟吟地说:“坐坐坐,这都是你自己干得好。我不过是敲敲边鼓,主角还是要你来唱。怎么样,这两天李士群的人没来捣乱吧?不过呀,这次张北生的事你可是把李士群得罪了,他表面上没说什么,那是给我面子,他心里可是记恨你的。”
马世龙笑笑,缄默不语。唐生明略作思忖道:“这样吧,过几天我准备和日本人一起成立一家新的贸易公司,就叫共荣商贸株式会社,主要做些进出口生意,还是让你来打理。”
马世龙道:“唐先生,和李士群分家我没意见,可为什么要和日本人一起办公司?凭借您在政界的地位和雄厚财力,我们难道不能自己办吗?”
唐生明点着他的鼻子笑道:“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要在上海滩地面上混,一定要找日本人做靠山,况且,我们还要跟李士群一伙人斗法,没有人日本人撑腰,局面就打不开。”
马世龙笑道:“还是唐先生有远见,我一切都听您的就是了。”
“那好,就这么定了。”
“听说李士群办了个永兴隆公司,规模还挺大。”
唐生明道:“以后,我们两家互不干涉,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现在整个抗战形势发展得很快,国军在中原战场、华中战场都大有斩获。但是上海和南京我们的人始终打不进来,根子就在李士群身上。他先后破获了军统十几个站点,逮捕和杀害军统人员200多名,这样一个绊脚石不能再留着了。”
“是啊,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唐生明掏出一封电报,交给马世龙,道:“这是杨柳青的电报,你看看。”
马世龙看电文:“……厉查李逆士群之罪行,擢发难数,残暴至极,危害巨大,实为我抗战之最大障碍,实为我军统之最大敌人,今决心除之,盼即提出具体计划。杨柳青。”
“老马,你看我们怎样才能除掉李士群?”
马世龙笑笑道:“唐先生,您提出的刚好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想了上、中、下三策,您看合不合适?”
唐生明眼睛一亮,“你说,想到什么都说出来,你可是我的高参呢。”
马世龙道:“下策是由军统特工对李士群进行狙击。这可以立即执行,有利条件是白若璃已经打入李士群身边,她随时可掌握李士群的行踪,不利之处是要危及唐先生您自身的安全,即使得手,也会使李士群的部下对军统进行疯狂的报复。”
“嗯,可以考虑。中策呢?”
“中策是利用李士群和大汉奸之间的内讧来杀掉他。”
唐生明沉吟道:“嗯,李士群四处树敌,狂妄自大,只要花点工夫,挑起他和周佛海、梅思平、陈公博、褚民谊、林柏生、陈春圃等人彼此之间的仇恨,不难办到,也可避免我自己的嫌疑。但这个办法费时需长啊。上策呢?”
马世龙神秘地压低声音说:“上策是利用日本人的手杀掉他,可以不露一点儿痕迹,而且对其他的汉奸也是一个教训。”
唐生明点点头,“嗯,这就是三十六计中的借刀杀人之计。你这上、中、下三策,各有利弊。我先报上去,最后让杨柳青来定夺吧。”
马世龙补充道:“那天我去医院看望受伤的黑泽,我和他闲聊中发现,日本人最近对李士群相当不满,甚至有人还提出要清除他,原因是他明目张胆地和日本人争利,已经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而且‘七十六号’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日本人早就记恨他了,想动他的手,但一时找不到借口,或者说需要一个大的事件来推动和刺激日本人下最后的决心,所以,我们只能等。”
唐生明道:“对,是需要一件深深刺激日本人的事来使日本人痛下杀手。但这种事与其漫无期限地等待,还不如我们制造一个出来。好了,这两天你先谋划谋划,有好点子就告诉我。”说罢,二人站起身来。
马世龙驱车返回自己办公室。小刘走进来报告:“马总,我已将东南贸易公司的牌子换成了共荣商贸株式会社的牌子了,还有,黑泽大佐要见你。”
“黑泽来了,叫他进来吧。”
黑泽精神抖擞、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哎哟,老朋友,可见到你啦。”马世龙热情相迎,握住他的手道:“你好啊,黑泽先生,腿伤恢复得怎么样?”
黑泽拍拍自己的腿道:“你看,完全好啦,这可要感谢你啊,那个中医刘一贴真是名不虚传呢。”
马总让座道:“黑泽先生,你比以前更精神了,气色也好,红光满面的。”
黑泽坐在沙发上笑了笑道:“哎,马总,你的公司怎么换名啦?”
马世龙抹了把脸道:“嗨,上次出了点事,我失手打死了张北生,李士群对我耿耿于怀,唐先生怕影响他和李士群的关系,所以让我另开了一家公司。”
黑泽道:“原来叫东南贸易公司,现在改叫共荣商贸株式会社,嗯,这个名字好,我爱听,说不定我还会从东京给你拉几个大客商过来呢。”
“那好啊,我们刚开张,还望大佐多多支持,多多关照呢。”
“好说,好说,一切都好说。哎,那个李士群最近怎么样?”
“李士群?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而且对他也不了解,怎么了,大佐,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黑泽眼睛蒙上一层阴翳,“这个李士群越来越不像话啦,皇军中有很多人对他有想法,甚至有人还建议除掉他。我们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个,你离他最好远点,越远越好,现在已经有人在调查他的所作所为了。”
马世龙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哦,在调查他?可……可他对‘和平运动’还是作过很大贡献的啊?”
黑泽面露狞色,“哼,贡献顶个屁,他的权力太大了,野心膨胀了,军委会调查统计部部长、清乡委员会秘书长、江苏省省长、江苏保安司令,多少个官衔啊?集特工、行政、军事大权于一身。权利欲使他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再怎么样,奴才终究只是奴才。他以为我们日本人真会把他当回事?”
“是啊,身处‘鱼游沸鼎,雀栖危巢’的险境而不自知,真是可悲得很。”
黑泽起身道:“好啦,我走了,记住我的警告,好自为之吧。”
马世龙故意追问道:“哎,还有一事,那个中村被炸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中村?”黑泽翻着白眼道,“我还想问你呢?中村去见天皇了,我也伤了一条腿。不过,今天我不想谈这个,我一定会查出是谁给我放的炸弹,我会整死他,叫他死得连死神见了也要害怕得发抖!”
马世龙装做害怕的样子,“是啊,现在这年头在上海滩做生意,就像在跟死神玩捉迷藏,妈的,处处是陷阱,头上掉炸弹不说,还要时刻提防从背后打来的黑枪。”
黑泽叮咛道:“你要是听到什么情况,要立即来向我报告。”
“我会的,一定会的,那您走好。”马世龙把黑泽一直送到电梯前。
几天后,突然从白若璃那儿得到一个密报和录音,李士群手下的吴四宝和张国震要抢夺日本人的黄金车,并且策划了一个阴谋行动。马世龙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一篇大文章可做,可以利用日本人的手杀掉吴四宝和张国震。同时,还可以让李士群背上了一个洗不清的罪名,日本人需要的痛下杀手的诱因终于出现了。
马世龙立刻来到唐生明家的三楼密室,将白若璃的录音放给唐先生听。唐生明、马世龙、郑艳芳和白若璃围着一部机器正在听录音,录音机里传出吴四宝的声音:“……现场就是个炸药桶,劫了车你还不逃等什么?整个上海滩都轰动了,你以为日本人不会派宪兵增援吗?到时候几条路给你一堵、一围,你能上天吗?我跟你说吧,你张国震带8个精干的特工,开3辆汽车,埋伏在银行附近。等运金车一到,用1辆车去堵运金车,另2辆车把四川路和汉口路堵死,然后你带4个人控制住日本宪兵;另外4个人去对付司机。然后劫了车就原路逃跑。我在这儿的小巷中停放一辆带篷布的大型货车,车后面放好木板。铁甲车可以直接开上车,然后用篷布一遮,什么都看不见啦,车直接开到上海郊区藏起来,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唐生明听后感到非常吃惊,“白小姐,你这份情报很重要。世龙啊,看样子吴四宝和张国震他们真的要对日本人的运金车动手了。”
马世龙扭头问道:“狐狸,这录音是从哪儿窃听到的?”
白若璃道:“说来也巧了,给吴四宝家里安窃听器,是李士群叫我干的,没想到却被我们利用了。”
马世龙道:“唐先生,我们一直苦于抓不到李士群的把柄,这下好了,送上门来了。这吴四宝谁都知道是‘七十六号’的行动大队总队长,干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李士群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唐生明沉吟道:“日本人这回一定不会放过李士群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动作?”
马世龙低头沉思,大家都缄默不语。突然郑艳芳说:“我看,干脆把这个情报直接捅给日本人,让日本人去收拾吴四宝和张国震他们。”
唐生明和马世龙交换一下眼神,“嗯,天鹅这个主意好,借刀杀人。老马,你不是和黑泽关系好吗?把录音直接交给他,让黑泽他们梅机关去干吧,这也是他向上司邀功的好机会嘛。”马世龙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办。”
黑泽办公室里,一台录音机正在播放录音,黑泽叉着手靠在窗台上,马世龙坐在一旁悠闲地抽着烟。
传出吴四宝的声音:“我在这儿的小巷中停放一辆带篷布的大型货车,车后面放好木板,铁甲车可以直接开上车……”
黑泽狞笑道:“吴四宝终于跳出来了,我早就看他不地道了,想动他的手,但一直没有痛下杀心,这一次,我一定亲手抓住他,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以泄我心头之恨。”
马世龙讨好地说:“黑泽先生,我对您的一片赤诚、对大日本皇军的忠心,都在不言中啦,我只是希望,歼灭了吴四宝和张国震,不要牵扯到我,我还想在上海滩混呢。”
黑泽狡黠地眨着眼道:“哼,好你个马世龙,你除了忠心之外,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心吧?是不是私心啊?说不定还包藏着祸心!你说!为什么要给我听这个?为什么?!”
马世龙淡然一笑,“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吴四宝几次派人陷害我,在我的货里藏匿烟土坑害我,派来张北生排挤我,让我的公司无法经营,恨不得把我赶尽杀绝,我只不过借君之手,出我心中这口恶气而已。”
黑泽獠笑一声,“嘿嘿,你们中国人就是狡猾狡猾的,你想借我的手来杀掉吴四宝和张国震?我问你,这个录音带是哪儿来的?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是使了什么神通弄到的?”
马世龙摊了摊手说:“神通倒没有,这种情报在上海滩只要花两个小钱儿就买得到。上海号称东方谍都,有几个大的情报黑市,难道你不知道?”
黑泽沉思片刻道:“好啦,马总,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这个情报,我的脑袋说不定就要搬家,只有你才能干出这种事来。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以后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别的事少管,保住自己吃饭的家伙比什么都重要。”
马世龙笑着与黑泽握手告别。
马世龙走后,黑泽立刻进行了一番部署,不但特务机关300多名特务集体出动,还调来了200多个宪兵,还有上海警察厅和伪警备大队的1500余人,在正金银行门口和周围的街道布下了天罗地网。吴四宝和张国震万万没有料到,劫车的机密早已泄露,在日本人鼻子底下做这等惊天大案,等于“投羊饲虎,送肉上砧”。一场激烈的枪战过后,张国震命丧黄泉,其他歹徒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全部成了日本人的俘虏。
这天下午2时,上海占领军总部,进行了一个庆功暨授勋仪式。
总部办公室的墙上有一幅大字:中日亲善,东亚共荣,中间挂着两面旗帜,一面太阳旗,一面青天白日旗。黑泽大佐、冈村中佐,警察厅长等几个校级军官在场肃立。
上海占领军总司令河边中将走上前来,把一枚勋章授给黑泽,黑泽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河边面色凝重地对在场的军官们训话:“此次保卫黄金车一战,黑泽大佐策划周密,指挥有方,身先士卒,勇气可嘉。击毙敌酋,打死打伤乱匪85名,而我无一伤亡,使我正金银行和黄金运输车得以安全无恙。因此,授予黑泽大佐帝国最高荣誉勋章一枚,以资嘉奖和鼓励。”底下众人一起鼓掌祝贺。
河边继续夸奖道:“黑泽君是帝国的荣誉和骄傲,你们都要以他为榜样,团结对敌,剿除乱党,清理城市,保护好皇军的利益不受歹人侵犯。”
“哈依。”
河边厉声问道:“赵厅长,那个吴四宝抓到没有?”
赵厅长鞠躬道:“报告总司令,他跑了。是职下失职,职下罪该万死。”
河边中将死死盯着赵厅长,“你的,迅速缉拿,一定要抓住他!”
“哈依。”
赵厅长离开后,河边中将把黑泽和冈村叫进里面的一间办公室。河边抽着烟,踱步蹀躞,黑泽和冈村在一旁垂手肃立。
河边虎着一张黑脸道:“‘七十六号’名声太臭了,李士群手下大将吴四宝,杀人、抢掠、绑架,无恶不作,李士群和他老婆贪赃、受贿、招摇过市,更是恶名远扬。李士群这个人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完了,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但是,请注意,我们不能随便动手杀他,他毕竟是我们的友邦重臣,汪主席那边得有个说法,公众舆论方面也得有个交代,不然激起民变,局面将会更难收拾。”
黑泽建议道:“司令官阁下,我有个办法,我们勒令他将吴四宝交出来,如果他不办,我们就有了抓他的借口;如果他办了,刚好省了我们四处捕人的麻烦。我相信,在我们的重刑之下,让他吴四宝怎么说,他就会怎么说,只要有了口供,就不怕他李士群翻出如来佛的掌心。”
河边点点头道:“很好,你立刻打电话,传我的命令,让他交出吴四宝这个幕后主使。另外,冈村,你不是和731部队的和贺英良有联系吗?”
冈村点头道:“是的,他是我大学的同学,现在是药剂师。”
河边压低声音,小声在冈村耳旁交代着什么,冈村频频点头,眼中喷出狡黠的凶光来。
唐公馆。楼上密室中,郑艳芳头戴耳机在收报,随着“滴滴答答”的电报声,郑艳芳迅速抄写下电文并译出密电。
唐生明推门进来问道:“怎么样,郑小姐?”
“杨柳青密电。”郑艳芳把译出的密码递给他。唐生明低头看着电文:“来电获悉,把上中两策合并,把任务交给周佛海找日本人下手,密裁李士群。杨柳青。”
唐生明和郑艳芳交换了一下眼神,唐生明感慨道:“一石二鸟,杨柳青的手段就是高,既能考验周佛海,又可清除李士群。”
西流湾周公馆。
周佛海正躺在自家密室的烟榻上抽鸦片,吞云吐雾中,侍役进来禀报:“周先生,唐先生来见。”
周佛海一怔,“哦,快请。”他赶紧整了下衣服,来到客厅。
唐生明走了进来。周佛海一拱手,“哎呀,生明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还劳驾您跑这么远?真不好意思啊。”
唐生明落座,“我是为重要的事情而来……是‘木子’的问题。”
周佛海尴尬地说道:“您……也知道了?”
唐生明阴阴地笑道:“我虽然知道,但决不会泄露。要搞掉姓李的,上、中、下三策,您看何策为佳?”
周佛海悄声道:“不瞒您说,我这计划已酝酿很长时间了,我早就想干掉他,这次戴将军来电,我才最后下了决心。我的计划是,利用李士群的死对头熊剑东去勾结上海日本宪兵队特高课的冈村中佐,借冈村之手除掉他。我们根本无需露面。”
“这个熊剑东何许人?值得信任吗?”
“熊剑东原来也是军统的人,后来被‘七十六号’逮捕,投降后未获李士群重用,后来,我认为他是个人才,让他当了税警团的团长。他和特高课的冈村中佐交情很好,但他们团在上海和江苏的清乡中多次和李士群的特务武装发生冲突。李士群对熊剑东恨之入骨,指使手下特务杨之杰派人暗杀熊剑东,但没有成功,凶手反被日本人当场捉住了。这样,熊剑东就与李士群结下了血海深仇。”
唐生明问:“嗯,这很好啊,这个心理可以利用。那个冈村如何?”
周佛海答道:“冈村是宪兵队特高课的中佐,是个性情暴戾、手段凶残的家伙,李士群几次追捕共产党要犯,都与冈村发生过争执,有几次甚至闹到影佐那儿去。而影佐总是护着李士群,有一次还扇过冈村耳光,这就惹得冈村大骂他,说老子一定要把他除掉。”
唐生明笑了,“这下好了,他李士群是死定了。对一条鱼来说,一张网就够他受的了,这下是三张网一起张开,军统、你,还有日本宪兵三方合作,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在劫难逃了。”
李士群公馆。
时近半夜,李士群一直睡不着觉,因为他总觉得今天冈村和熊剑东请他吃饭不对头,但究竟什么地方有问题他也说不清楚,总觉得疑心生暗鬼,心跳加剧。李士群越想越不对头,后脊梁一个劲儿丝丝直冒凉气,他突然起身,急步走进卫生间,把手指伸进喉咙,想把今天吃的食物抠出来。可是干呕了几声,什么也吐不出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卧室里,李士群突然从床上坐起,跑进卫生间,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吐完坐在沙发上,开始大汗淋漓,叶子青走近他,摸摸额头,“天哪,你发烧啦,好烫啊。”
李士群发现自己的胳膊上出了一大片红斑点,叶子青道:“是不是得了时疫?”
李士群脸色煞白,冷汗淋漓,“坏了,我中毒了,你赶快叫蔡福元医生来。”
“很不巧,他去苏州了。”
李士群脸色铁青,“立即叫他回来!还有,你立即给日本驻上海司令部打电话,叫小林中佐把军医带来,快快快!”
小林中佐接到李士群老婆的电话,很快赶到了李士群公馆。他带来的两名军医和一大堆医疗器械,给李士群做了详细检查。一个小时后,李公馆走廊上,小林低声问日本军医:“这是什么病?检查结果怎么样?”
日本军医皱着眉头道:“李部长是中毒,现在瞳孔放大,关节失灵,病已绝望,恐怕无法挽救了。
另一军医拿着化验单道:“……嗯,他中了阿米巴菌的毒,这种毒是从患霍乱的老鼠拉出来的尿里培养出来的细菌,只要吃进一个,一分钟就培植一倍,在培植期间一无征象,也无丝毫异样的感觉。直到6个小时后,培植到一个饱和点,便突然爆发,上吐下泻,完全是一种霍乱症状。到了这地步,已经无法挽救,细菌在人体内破坏了白血球,使人体水分通过吐泻排泄殆尽,死后的身体缩得像猴子一样小。”
小林听后下令:“立即抢救,用一切办法。”
军医拿出针管,准备打针,但李士群摆摆手拒绝了。李士群颤抖地问:“到底是谁干的?这种毒药全世界只有……日本有。”
小林和两个日本军官感到很尴尬,众人一时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李士群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煞白,浑身抽搐着。李士群挣扎着坐起,一把拔出枪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叶子青见状,用力抢下枪,“你要干什么?”
李士群长叹一声:“唉……我做了一世特工……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落在别人的圈套里……还是让我自杀的好!”说着,他渐渐不支,躺在床上,双腿猛烈抽动着,手也狂乱挥舞,一会儿又用手紧紧抓着领口,脸憋得又青又紫,嘴里呼呼往外又抽气又吸气,突然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此时,屋里的座钟了发出了“当、当、当、当”的响声,声音显得苍凉而又恐怖。
第二天上午9时,唐公馆里,唐生明和郑艳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家人前来禀报:“唐先生,周先生来了。”唐生明眼睛一亮,“哦,快请他进来。”周佛海跟着侍者走进客厅。
唐生明一拱手,“周兄啊,我正要见你,你却自己跑来了。快坐。”郑艳芳自动回避。
周佛海笑道:“今天有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那个人终于魂归天国了。”
唐生明在沙发上猛击一掌,“是姓李的吗?好好好,干得好啊,佛海兄,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会向委员长为你请功的。”
周佛海继续道:“第二个好消息,最近经过我多方活动,又有大批高层倒戈了,计有:司法部长罗君强、浙江省省长傅式锐。军委会方面,参谋总长鲍文越、海军部长任援道、第二方面军总司令孙良诚、第三方面军总司令吴化文、第四方面军总司令张岗峰,第五方面军总司令孙殿英等。还有军委会参谋次长张恒、常务次长祝晴川等人。这些将领和官员,都表示愿意真心悔改,重新做人,重新加入抗日阵营,希望委员长能予以宽大为怀,从宽发落。他们托我向您表示忠心和诚意,望老弟一定上达天听。”
唐生明面露嘉许地说:“我就知道你老兄不负重托,不辱使命。这个话我一定带到,同时,请你转告各位,委员长是个不计前嫌、胸怀宽大的领袖,只要他们真心回来,重举义旗,一切既往不咎,官,可以照当,有的人还可以获得重用呢。”
周佛海作了个揖道:“那我就替他们先谢谢你了。还有,上次你托我办的事,也办好了。程克杰被安插在财政部当专员,周镐被安插在军委会第六处任少将科长,主要掌握军事运输工作。”
唐生明叮嘱道:“老兄,要知道,现在已经是1944年底了,日本人败局已定,没几天蹦跶头了,你要把名单赶快整理出来,他们可都是抗战胜利后与新四军争夺地盘的前沿力量啊。”
“名单我明天就可以给你。哎,老弟,我怎么感觉开始收网了?”
“收网?这个嘛,是一定的,凡是与委员长作对的,一定没有好下场,不论他是谁,一律制裁,李士群不是前车之鉴吗?怎么,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听说姓汪的又换了一家医院?”
周佛海压低声音道:“没有,还是在日本陆军医院,那儿是日本人的地盘,守卫严密,比较安全哪。只是我提醒你们的人,下手要快,要准,听说不久他就要返回日本治疗了。”
唐生明警惕地说:“哦,这倒是个重要情况,我会尽快通知行动小组的。”
“好。”周佛海说完起身告辞。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两天汪政府中的大小官员对李士群的突然暴毙都感到异常震惊和不安。当听说此事偏偏出自日本人之手时,又都噤若寒蝉,敢怒而不敢言。
汪政府发布李士群死亡的公报时,只含糊其辞地说,李士群是患吐泻症不治身死,并说是在苏州病故的。汪精卫对李士群的死也不敢过于声张,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慨。
黑泽大佐虽然是这出戏的幕后总导演,但屈辱、挫败、颓唐、凄凉,是他现在的心境,而马世龙的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更是他的梦魇。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对手是一个处处比他强的人,不论是在心机智谋方面,还是在手段狠辣方面,都让他望而却步,心生寒意。这个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屡屡作案,并且次次得手,手段出神入化而又玩得滴水不漏,让他恨得牙痒痒但又无计可施,终日坐困愁城。最后,他下了决心,马世龙必须除掉,于是他上报了日军大本营,从东京调来了两个顶级的杀手,一个叫熊谷,一个叫阿部。这一回,他把全部的赌注都押在了这两个学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