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10点,一名日军军官走进黑泽办公室禀报:“报告大佐,‘七十六号’张国震求见。”
中村和黑泽正在房间里谈话,黑泽道:“张国震?让他进来。”
张国震应声而入,向黑泽行了个礼道:“大佐先生,我们昨夜在枪击现场捡到一支狙击步枪,您看是不是您送去修理的那支?”说着,把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打开来,露出狙击步枪锃亮的枪身。
黑泽拿起枪,仔细端详了一下道:“这正是我的那支狙击枪,怎么会跑到枪击现场去了?”黑泽把枪交给中村,中村接过枪,仔细看了看道:“妈的,我的枪竟然成了凶器,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张国震道:“最近这几起枪杀案,我和吴大队长一直怀疑是马世龙干的,即使他不是真凶,也是幕后黑手。”
黑泽沉思着,脸上透出一抹狡黠的神色,“又是马世龙?这个中国鬼是个很难对付的骗子,是上海滩最大的骗子。上次那批机器设备,最后倒腾给了新四军,很可能就是他的杰作,但他干事手脚干净利索,不留半点痕迹,你根本就抓不住他的把柄啊。”
“把柄?这就是把柄啊。”中村拍着枪说。
“这算什么把柄?你说是他用这把枪打死了人,他硬说不是他干的,你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可……可这枪上有指纹呢,先提取枪上指纹,再拿到他的指纹,两相对照,就不难知道究竟他是不是凶手了嘛。”
黑泽醒悟道:“嗯,你这话还像一个中野间谍学校毕业的高才生说的话。快,送交化验室,另外,要派人立刻把高向荣抓起来。”
“好,我立即去办。”中村拿着枪,大步离开。
马总办公室。马世龙刚放下电话,小刘进来道:“马总,黑泽和中村求见。”
“哦,黑泽和中村来了?请他们进来吧。”小刘领着黑泽和中村走进办公室。
马世龙起身相迎道:“哟,黑泽先生,中村先生,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请坐,小刘,上茶。”
黑泽和中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黑泽打量着办公室,夸奖道:“马总,早听说你这里又排场,又阔气,今天特意来看一看。”
“哪里话,大佐过奖了,我这里是小庙,鄙人也是为二位老板打工的。”
“你每天都在这里上班吗,怎么昨天有人看见你出现在百货大楼啊?”
“百货大楼?哪间百货大楼,我昨天没有去买东西呀?”马世龙一脸无辜地说。
黑泽狞笑道:“嘿嘿嘿嘿,马世龙,这里不是好莱坞,你就不用给我演戏了,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不是个间谍也是个枪手,而且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太极高手。”
马世龙耸耸肩,双手一摊,“间谍?枪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一个商人,一个忠于皇军的商人,看来,你们是怀疑我有什么不轨行为才到我这儿来的吧?”
中村奸笑道:“马世龙,明人不做暗事,上次那批机器设备,你给我们玩了个调包计,一批货卖三家,最后偷龙转凤送给了新四军。还有上次仓库那批货,就又玩了个断尾求生术,自焚货物,查无实据。这次劫车杀人案,分明有人看见你在顶楼开枪,致死人命,你却装聋作哑,百般抵赖。这几次事件,哪一件没有你?哪一件和你没有关系呢?你以为我们没有掌握你的犯罪证据吗?”
黑泽接腔道:“是啊,有人怀疑你就是这几起案件的幕后推手。有没有证据倒是小事,可有人已经在说你通共,通新四军了,这就是件大事了。你拿着‘七十六号’的钱,动用着日本人的特权,打着汪政府的旗号,却在暗中为新四军卖命,为共产党服务,这就大逆不道了。知道吗,这可是杀头的罪呀,马先生!”
马世龙坦然一笑道:“二位先生言重了吧?我马世龙一介商人,为人处世一贯清正端方,从不干违法乱纪的勾当,更不敢通什么共,通什么鬼新四军,嘁,通共?我傻呀?我还想留着脑袋吃香的、喝辣的,看花花世界呢。我在‘七十六号’干是真心拥护汪主席的,这一点唐先生可以为我作证。
“我对大日本皇军也是奉若神明,忠心拥戴的。不信,你们可以查嘛。你们怀疑我这怀疑我那,如果查出证据,我甘愿受罚,甘愿坐牢,掉脑袋都行。你们看我的手,是摸枪的手吗?是杀人的手吗?这么柔软白净、绵软细长,它只能用来弹钢琴,用来在花前月下抚摸情人的脸蛋儿。我还没有傻到放弃大好人生,堕落到去做亡命徒的地步。所以说,请二位尽管放心,我不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坏,是个什么间谍或枪手,或幕后的什么手,我是一个大大的良民呢。”
黑泽用冰寒的目光盯着他,“你真的是个良民?是良民就要知法守法,不要在皇军眼皮底下干偷鸡摸狗的勾当。皇军不是笨蛋,更不是傻瓜。好了,今天且放过你,看看你的表现再说,如果你不悔过自新、重新做人,下次抓住,定不轻饶。”
小刘走了进来,轻声在马世龙耳边说了几句,马世龙对二人道:“请稍等,管理部有点小事,我去去就来。”说完起身跟小刘出门。
黑泽向中村使了个眼色,马世龙刚离开,中村就把马世龙喝茶的杯子装进了公文包中,然后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坐着。
马世龙办完事回来了,黑泽笑道:“马总,不多打扰了,告辞。请留步吧。”
马世龙满脸堆笑地把二人送出办公室,返身回到室内。他向桌上一瞥,令他猝然警觉,倒抽一口凉气。一道电光火石在马世龙的脑际闪过,他发现自己喝茶的杯子不见了。联系到今天黑泽和中村的突然造访,他立刻明白了二人前来的动机。
一来对方的怀疑和猜忌已经一览无遗,他们单刀直入地询问,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露出马脚;二来是为了拿走他的茶杯,从杯上套取指纹。
马世龙知道,一场杀身之祸已迫在眉睫,必须立即采取果断行动,如果稍有迟疑,必将万劫不复。马世龙立刻拉开柜门,拿出一瓶酒,拿出盖子,把里面的指针调校到5分钟起爆的位置,然后把盖子盖到酒瓶上,返身追出门去。
楼下大厦停车场里,中村和黑泽二人上了一辆轿车,中村发动了引擎,刚要启动,只见马世龙提着酒远远地跑过来。马世龙笑嘻嘻地向坐在后座的黑泽递上酒道:“黑泽大佐,刚才忘了,朋友送了我一瓶窖藏40年的茅台酒,放在我这儿一直舍不得喝,现在送给你们尝尝,以后还望你们多多包涵,多多关照啊。”
黑泽冷冷地推辞道:“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的虚情假意。”
马世龙腆着脸赔笑道:“哪里话,大佐先生,这可是一份厚礼呀,请务必收下。”说着,把酒硬塞进汽车里黑泽的怀中。黑泽不好再推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收下了。
汽车启动了,很快就驶出停车场。马世龙望着汽车远去的背影,擦着满额的汗水,大大地松了口气。
轿车上,中村在驾驶,黑泽拿着酒反复地端详着酒包装。“中村,那个姓高的抓到没有?”
中村:“噢,那家伙跑了,我派的人晚到一步,家里全搬空了。”
黑泽眼中闪出一丝诡谲的光,“哼哼,这就是马世龙!对付这种人,我想起一句古训,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等回去提取杯子上的指纹,如果真是他干的,就立刻让他消失。”
“哈依。”
黑泽摆摆手道:“停一下,我去买包烟,只有这家小店有樱花牌。”中村停下车,黑泽下了车,向一间小烟店走去。他买了一包烟,返身向轿车方向走来。
突然,只见强光一闪,“轰!”轿车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飞上了天,巨大的气浪裹卷着黑泽,把他抛到5米远的地方,重重地摔在地上。
黑泽拼命想站起来,但发现自己的大腿根部鲜血不断,他受了伤,重又跌倒,狼狈万分地抬头望向汽车,熊熊的大火把汽车变成了一个大火球,中村被活活烧死在汽车里。
黑泽趴在地上,又气又怒又伤心,“唉”的一声,用拳头使劲地砸向地面。
这一天,在军统上海站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站长萧家驹得到了一份白若璃从“七十六号”内部得到的新情报,马元放没有被黑枪打死,现在就在虹口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而且马元放已经叛变了,并且已经出卖了上海站的所有人员,包括萧家驹在内。那天的百货广场的交接和枪击,都是“七十六号”汪伪特工总部设下的一个陷阱,目的是引萧家驹上钩,妄图将军统上海站一网打尽。
萧家驹感到非常后怕,那天险些上当,如果不是马世龙及时通知他,整个上海站很可能早已被“七十六号”全部端掉了。萧家驹将这个情况迅速上报了戴局长。3天后得到了戴局长的指示,必须不顾一切代价,除掉叛徒马元放。萧家驹进行了一番周密的部署,计划派4个人进医院实施暗杀,先由郑艳芳和白若璃化装成女护士先行进入病房,另外两个男特工化装成医生,将炸弹放在一辆装手术器械的手推车上,如果炸弹没有将马元放炸死,则郑艳芳和白若璃在近距离用手枪将马元放击毙。事成之后,马世龙和萧家驹开一辆轿车在医院大门外接应。
第二天的行动按计划进行,一开始一切顺利,装在药水瓶里的液体炸弹爆炸了,马元放被炸死,但最后关头出了问题,实行刺杀任务的4个人被大群“七十六号”特务包围在医院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两个男特工不幸牺牲,郑艳芳为掩护白若璃腹部中弹,身负重伤,危急关头马世龙和萧家驹带着十几个特工冲进医院,冒着密集的弹雨将二人解救了出来。
他们连夜把郑艳芳送进了一家教会开办的私家医院,经过抢救,郑艳芳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万分不幸的是,郑艳芳已有孕在身,她腹中的男性胎儿已经被那颗罪恶的子弹夺去了生命。
这场意外的变故重创了马世龙和郑艳芳的心,郑艳芳有孕在身的事情,马世龙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让他万分的伤心。更加伤心的是郑艳芳,几天来,自责、愧疚一直啃噬着她的心,她觉得不但对不起马世龙,更加对不起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孩子的生命,可万恶的敌人却扼杀和剥夺了自己做女人的权利,击碎了自己的家庭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全部奢望。
更让她痛断肝肠的是,她上次已经流过一次产了,这一次枪击导致的死胎让她今后再也无法怀孕。这些都是医生悄悄告诉她的,可这些她明明知道却不敢告诉也不能告诉马世龙,因为她担心他会受不了这种打击和刺激,甚至会给革命工作带来不利的影响。所以,她暗自决定,瞒住马世龙,自己强忍悲痛,生生地把这枚苦果强行吞下。
十几天后,当郑艳芳的身体有所恢复的时候,白若璃和阿香手提着点心盒,走进马家公寓前门。白若璃问马世龙:“怎么样,天鹅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她今天醒了吗?”
马世龙道:“醒啦,还问你呢。”
白若璃和阿香来到病床前,白若璃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哽咽道:“好妹妹,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姐姐以前错怪你了……”
郑艳芳强挤出笑容道:“白姐,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提它了,你看你,快别哭了。”郑艳芳替她擦着眼泪。白若璃抽搭着,擦干眼泪,“好好,姐姐不哭,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是不是好点儿了?”
“好多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艳芳妹妹,我给你带来几支人参,可以多煲点儿鸡汤喝,让你多加些营养,快快的恢复啊。”
“谢谢白姐啦。”白若璃嗔怪道:“你看你,以后不许说谢字,你要把我当亲姐姐,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啊。”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马世龙靠在门框上,笑望着一对姐妹和好如初,感到十分的欣慰。
霞飞路皇后咖啡馆。
萧家驹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台上,边喝咖啡边看报纸。
马世龙悄然走进来,在他的桌子前落座,摘下帽子和墨镜。
萧家驹悄声道:“老马,上峰有了新指令,命令我们干掉张北生,这小子不仅出卖了江苏省党部的7个人,连带安徽省党部和浙江的省党部都让‘七十六号’连锅端了。戴局长发了大火了,说不干掉他,就提头来见。”
马世龙压低声音道:“干掉他早在我的计划之内了。你不说我也要除掉他,他现在是我的副总,其实是李士群派来监视我的,上次居然给我的货里塞烟土,几次设局陷害我,太他妈毒了。而且我发现,这小子背着我暗地里搞小动作,挪用公款,假公济私。”
“假公济私?这不正是机会吗?我给他介绍一个做西药的商人,以低于给你的价格1/2的价钱给他供货,他一定会要货,然后就……”萧家驹把声音压得很低,马世龙听着他的计划,边听边频频点头。
马世龙听完道:“老萧,不愧是搞行动的高手,计划很周密,就这么办了,有进展随时通报。”马世龙起身,戴上礼帽走出了咖啡馆。
马总办公室。马世龙正在通电话:“……嗯嗯嗯嗯,可以,我倒认识一个著名老中医,人称刘一贴,技术嘛当然是一流的……嗯嗯,在江南是首屈一指的,自己开有诊所,专治骨伤科和疑难病症。人就在上海,这样吧,我明天就带他去医院看看黑泽先生的腿……嗯,好。”
马世龙刚放下电话,小刘匆匆走进办公室。
“怎么样,他去了银行?”
小刘道:“对,张北生去了东亚银行,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个大皮箱。”
马世龙打开保险柜,里面是空的,他会意地一笑道:“我判断的不错,他果然在挪用公款,这家伙胆子倒不小,不过,他取钱是需要公章的,他公章是哪儿来的?还有我的私章?”
“这还不好办,到街上随便刻一个不就行了。”
“看样子他早就下手了。”马世龙沉吟道,“小刘,周边街道上人你熟,拿一个公司的公章和我的私章去店家找人刻,如果对方愿意刻呢,你就挑挑剔剔地嫌贵,再找一家,如果对方刻过我们的章子,你就硬说没有刻过,店主一定会拿出张北生的收据,你就用钱把收据买下来。你明白吗?”
小刘点头道:“我明白了,这是证据。我马上去找店家。哎,对了,马总,我昨天在张北生的烟灰缸里捡到一个字条,你看。”
马世龙接过字条一看道:“嗯,这东西好。在公司里,你这两天多留点神。”小刘转身急去。马世龙拿着那个三指宽的字条,翻来覆去地看着、琢磨着、思忖着。忽然他灵机一动,拿出一根烟点上,用烟头在纸上烧起来,不一会儿,纸上被烧出几个大窟窿,纸边也有烧焦的痕迹,他又将烧焦的纸条展开端详,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烟灰缸里,又捡起,又展开,又揉皱,反复比划着。
小刘匆匆走了进来,“马总,我找到证据了。我去了一家叫‘时光’的刻字店铺,他们老板说上个礼拜有个叫张北生的在他那儿刻过两方印章,这是他的收据,我买下来了。”
马世龙接过收据,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今收到章子两枚,公章、私章各一,货款两讫。张北生。
马世龙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小刘,你可立了功了。”
经过一周的调查取证,马世龙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叫来了几位首脑到他的办公室里开碰头会。
唐生明带着郑艳芳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问:“世龙啊,什么事这么要紧,非要让我跑过来?”马世龙笑道:“唐先生,您先坐,今天保你有好戏看。”唐生明刚落座,李士群匆匆走了进来道:“马总啊,什么事啊,电话里不说,搞得神神秘秘的?哟,唐先生也在呀?”唐先生和李士群握了下手,二人在沙发上落座。郑艳芳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马世龙正色道:“李部长,是这样的,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们说了,我们公司里出了个内奸,今天我要当着您二位的面揭露他的所作所为,让他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李士群问:“你说的内奸是谁呀?”
马世龙道:“他不是别人,正是张北生。”话音刚落,张北生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一见这么多人在场愣了一下。
李士群问:“张北生,你干什么去了?”
张北生若无其事地说:“我?我去送了个朋友,怎么了?”
马世龙:“朋友?恐怕是个商人吧?是个药商!”
“什么商人?药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世龙冷眼瞧着他,“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清楚,你送的是一个药品采购商,一个新四军的采购员。”
张北生一听慌了神,“你你你……你血口喷人!什么新四军?什么采购员?你别诬陷好人啊!”
“好人?你还有脸说自己是个好人?看看你干的勾当吧!”马世龙把一封信甩到桌面上。信封上明明白白写着张北生收。张北生拆开了信,看了看,说道:“这信是寄给我的,没错,但是这信怎么会在你手里?”
马世龙笑道:“信是寄到公司的,我并没有拆你的信,信是你自己拆开的,大家都看到了,重要的是信的内容,说你是奸细,难道会冤枉你?”
“这信上有啥,全是生意上的事,李部长您看看,看看。”张北生把信递给了李士群。李士群接过信,仔细地看了看道:“是啊,没什么嘛,都是生意来往和生活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李士群把信递给身边的唐先生。
马世龙讥讽道:“鸭子都炖熟了,嘴还硬得很。好,让我们来看看这上面到底有什么。”说着,他掏出打火机,用火苗对着信背后烤了一下,一行清晰的字迹映了出来:“张先生:我下周来上海采购一批止血药、止痛药、麻药、盘尼西林,请备货。十分感谢上次你对抗战作出的巨大贡献。新四军总部医院采购员林乐山。”
唐先生惊叫道:“这这这,这还了得,你是在通共啊!”
李士群的眼睛刀子一样盯着张北生,亮了一下手中的信:“张北生,这是怎么回事?”
马世龙冷笑道:“哼,你不承认,可这些密写药水可不会说谎。”
张北生一把抓过信,看了一下,用近乎哭腔道:“这这这……这不是真的……这这这……这是陷害……是栽赃,这这这……这全是马世龙搞的阴谋!”
马世龙冷哼道:“搞阴谋的人都说别人在搞阴谋。好,大家看看什么叫阴谋,这是从张副总的烟灰缸里捡到的。”马世龙拿出一团揉皱的纸条,交给李士群,只见上面被烧焦了,穿了一些窟窿,一行字迹仍可辨认。
李士群拿着字条念道:“关于……情况……我一定办……请你宽限……吃紧……面谈……约定时间……再联系。”李士群把字条交给唐先生看。
唐先生看了问道:“张北生,这是不是你写的?”
张北生接过字条,一时被弄得摸不着头脑,讷讷地说:“这是我写的信呀……可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马世龙转头道:“小刘,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小刘站出来道:“我有一天进张副总办公室倒茶水,他见我进来了,慌慌张张地把一团烧剩下的纸揉成一团扔进烟灰缸里,我觉得有些奇怪,就拿来给马总看了。”
马世龙抢过字条,狞笑道:“张北生,这就是你写的密信,可惜呀,情急之中你忘了毁尸灭迹,留下了把柄。今天当着二位老板,你说说是给谁写的信,什么东西‘吃紧’呢?”
张北生冷汗淋漓:“这这这……这不是我写的……这……是我写的……可怎么?”
马世龙冷笑道:“他不是不愿说实话,而是不敢说实话,因为他背着我搞了一批私货,竟然私下卖给了新四军,这个罪名就叫私通共产党。大家也许会有疑问,他是从哪儿进的货呢?这个进货渠道倒有些特别,来,我让你们见个人,小刘,请海关李关长进来。”
小刘返身出去,不一会儿,带着海关李关长走了进来。李关长向唐先生和李士群点点头道:“张北生,和你进行交易的苏仁杰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理由是他勾结海关内部的童士林偷窃了大量的罚没药品,转手倒卖,牟取暴利,已涉嫌违法,准备进行起诉了。”
马世龙笑道:“谢谢李关长,麻烦您了,小刘,叫老钱送送李关长。”李关长跟着小刘走了出去。马世龙扭头道:“张北生,听见了吧,你倒腾的这批药品根本就是偷窃物。这就罪加一等了。”
李士群气急败坏地训斥道:“张北生,这就是你干的事?啊?你真糊涂啊,这种违法的事也能干?你倒腾这么大一批货,你的钱是哪儿来的,不会也是偷的吧?”
“对,被李部长不幸而言中,正是偷的,不过他不是偷别人的,而是偷本公司的。”马世龙言之凿凿地说。
张北生急吼道:“你胡说,我根本没用公司的钱!”
马世龙把一个账本甩到桌面上,厉声道:“你没用公司的钱,这账面上的600万难道长腿自己跑了?你拿着偷刻的公章和我的私章,盖了章取了款,你还想抵赖吗?”
“我没用什么公章、私章的,你是在诬陷。”
马世龙甩出一张收据道:“诬陷?那这是什么?”
唐先生接过收据,念道:“今收到章子两枚,公章、私章各一,货款两讫。张北生。”
李士群一把抓过收据看了看,火冒三丈地吼道:“张北生!你越来越不像话啦,你怎么能私刻公章呢?你把我的脸都丢尽啦!看看你拉的这些屎、惹的这堆祸,样样把柄都攥在人家手里!”
张北生恼羞成怒,突然拔出手枪,指住马世龙道:“马世龙,你太狠毒了!我平时对你处处礼让,可你背后竟下如此毒手,你信不信,我敢毙了你!”
马世龙也一把拔出枪,对着张北生的脸道:“张北生,你别猖狂!你敢亮家伙,以为我怕你?谁今天不敢开枪,就是狗娘养的。来呀,开枪吧,开呀,开呀!”
张北生手哆嗦着:“他、他、他……他……他根本就不叫马世龙,他是军统的王牌特工……他是戴局长的亲信……他的真名叫、叫、叫……叫杨锦帆……他的老底我全知道!”
马世龙举着枪,轻蔑说道:“张北生,你黔驴技穷了吧?开始胡编乱咬了是吧?哼,你不但挪用公款,走私战略物资药品,还利用私刻的公章在日本人那儿骗取了通关的派司,这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罪行累累!还有你私通新四军,更是罪大恶极,应该枪毙!”
张北生斜觑了一眼李士群,壮着胆说:“你是军统的狗特务,你才该枪毙!哼,想恶意栽赃、存心诬陷,门儿都没有!你以为通共就能吓住我?我就通新四军,怎么啦?就通啦,你敢把我怎么样?你有本事就开枪!”
二人都持枪瞄着对方,眼里都闪动着怒火,两个食指都悄悄靠近扳机。
李士群大吼一声:“你们都把枪放下,太不像话啦!”时间一瞬间仿佛停止了,房间里出现令人窒息的沉默。
扣紧的食指……喷火的眼睛……抽动的嘴角……
“当当……”枪响了,几乎同时两支枪都吐出火舌,两颗子弹咆哮出膛,马世龙仍旧站着,一动不动,只见张北生的额头中间突然多出了一只眼睛,像被钉在了空中,身子一硬,像架子般向后倒下,地上顿时殷红一片。唐先生吓得向后缩了一下,李士群猝然一惊,郑艳芳赶紧上前,俯身察看一下地上的张北生,抬头道:“他死了。”
马世龙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歉声道:“对不起,李部长,唐先生,我太不冷静了……我也不该打得那么准……”
李士群狠盯马世龙一眼,又扫了一眼唐生明,嘴里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出房间。
唐生明站起身,说:“妈的,活该!”郑艳芳跟着他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