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秘书室。白若璃坐在桌子前面埋头抄写文件。
主任走过来道:“白秘书,今晚有个生日宴会,在黄浦江外滩码头上的一条游船上举行,你要不要一起参加?”
白若璃抬头道:“我还有事呢,就不参加了吧。哎,谁过生日呀?”
“保卫处的陈大铭,大家都去呢,我看你呀,去散散心,吹吹江风也是好的。”
“我这人不好凑热闹。不去了,不好意思。”
主任笑笑道:“那好。”
走廊上,白若璃夹着公文夹,匆匆走过。
拐弯处走来两个军官,其中一人道:“哎,崔老弟,晚上宴会你参加吗?”
崔步武道:“我倒挺想参加,但还是有点怕,怕不安全呢。”白若璃远远地认出了崔步武,跟着二人在后面偷听。
军官笑道:“我看你是神经过敏,一船都是我们的人,我就不信,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在‘七十六号’眼皮底下捣鬼,他不是找死吗?走吧,没事的。”
崔步武犹豫道:“真的没事?那好吧,好久没喝酒了,今晚可要尽一回兴,哎,我不知道地址啊。”
“黄浦江外滩二号游艇码头。8点见。”
两个军官拐进一间办公室,白若璃装做什么也没听见,径直走了过去。
李士群办公室,吴四宝匆匆走入,禀报道:“李部长,昨天晚上,出事啦。”
“出什么事了?”
“常牧民和石顺渊被人枪杀了。”
李士群面无表情道:“哦,你查了吗?什么人干的?”
吴四宝道:“因为是在租界里,我只能通过梁探长了解了一下。据他说,常牧民死在大烟馆,石顺渊死在马路上,杀人者手法老辣,撤离神速,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李士群面色凝重地说:“一定是军统在杀人灭口,哼,下一个就轮到崔步武了。你要小心,军统这帮家伙绝不是吃素的。‘七十六号’也要防范严密,里外要加双岗,不能再出类似的事件。另外,那个马元放招了吗?”
“老虎凳、电刑、水刑都用了,就是打死不招,还骂不绝口,怎么办?”
李士群沉吟道:“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先关起来。”
上海外滩曾经是西方列强在上海的政治、金融、商务和文化中心。各国的领事馆大都集中在这里,外滩也是国际金融资本在中国的大本营。作为万国建筑博物馆精华的外滩建筑群,始建于20世纪初。古典式、新古典式、文艺复兴式、近代西方式、折中主义式,中西糅合式等,林林总总,计有30幢之多。由于外滩横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又是各国银行和洋行的集中地段,因此沿江的那一长排大厦具有欧洲各国的风格。
晚8时整,江边一艘游艇停泊着,江水反射着霓虹的光波,流光溢彩。许多军官携妻牵子,高高兴兴地来到游艇上,一时间欢声四起。游艇正中挂着一盏大灯泡,上面挂满了彩带,底下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品和果盘。一名军官打开了一瓶香槟,酒花四溢,人们喝起彩来。
崔步武端着杯红酒,慢步在游艇边上,小心翼翼地四下窥望着。
白若璃化装成一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穿着乳白色西装,戴着顶礼帽,手里挎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伴,她是阿香乔装的。二人若无其事地走上甲板,在一张桌前落座,远远地望着欢闹的人群。
崔步武在离她们约10米的桌子前落座,正在品着杯中的红酒,并不时与身边几个军官轻松地交谈着。
过了一会儿,人群围着今天的过生日的军官互相敬酒祝贺,有人在起哄,场面十分热闹,欢声笑语声传远近。远处江面,有几条大型客船从旁边经过,船上的观光客都望着这边。
白若璃看看时机到了,悄悄向阿香使了个眼色,阿香打开小巧的手提包,把一个手绢包着的物件交给白若璃。白若璃拿开手绢,露出一支小巧精致的勃朗宁手枪,她拉开枪栓,把枪支在桌上,在两个酒瓶的空隙中,瞄准了崔步武,一个人影挡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了崔步武的全身。白若璃迅速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响,崔步武左手中弹,倒在地上。
“啊啊……”有女人发出刺耳的尖叫,人群顿时大乱,四下奔跑。白若璃趁机开了第二枪,但没打中倒在地上的崔步武。崔步武几个翻滚,拔出枪来,卧倒向白若璃的方向拼命还击。
“啪、啪、啪……”三颗子弹飕地从白若璃的头顶和身边飞过,有一颗击碎了桌上的杯盘。白若璃趴在甲板上,头被对方的子弹压得抬不起来。
白若璃又扬手一枪,击中了吊在中央的大灯泡,甲板上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许多军官逃跑了,还有几个拔出枪来,胡乱开枪射击。
人们吓得四散奔逃,一时桌翻椅到,有两个人摔倒了,砸到了白若璃的手,她的手枪一下脱了手,飞出老远。
“啪、啪、啪……”崔步武的枪口闪着淡蓝色的枪焰,压得白若璃无法动弹,手枪就在离她七八米远的地上躺着,白若璃一时无计可施。
突然,邻桌底下的阿香掏出一支手枪,对准崔步武,瞄了瞄,“砰”,一颗子弹咆哮出膛,崔步武的右手中弹了,手枪一下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阿香眼光眯成一线,食指泼辣地扣动了两下,转瞬间火舌便从枪膛里喷射出来,打得崔步武的头颅开了花,鲜血飞溅在空中。白若璃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阿香拉着她的手,唔唔连声。
白若璃看了阿香一眼,一把抓起手枪,从地上爬起来,混入人群中,迅速离开了现场。
崔步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名军官慢慢向崔步武围了上来,一人惊叫道:“他死了,是头部中弹。”另一名军官惊叫道:“他妈的,又是暗杀,一定是军统的人干的。”
石库门民居,门开处,白若璃和阿香匆匆走入,阿香返身关严了门。
白若璃感叹道:“阿香,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就暴露了。”阿香笑笑,擦擦额角的汗水。
白若璃盯着阿香的眼睛问道:“阿香,你要老实告诉我,你哪儿来的枪?”阿香扑闪着大眼,愣愣地瞪着白若璃,嘴里唔唔地说不出话。
白若璃看着阿香尴尬为难的表情,挥了挥手道:“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说话。”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追问道:“阿香,我还是要问你,你是不是共产党派来的?如果你是,就点一下头,如果不是,就摇摇头,好不好?你要相信我,即使你是共产党派来的,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还是把你当我的好妹妹,啊,你点头啊。”
阿香不言不动,愣愣地瞪着双眼,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白若璃挥了挥手道:“算了,看我问得傻的,就算我什么也没说吧。”
李士群办公室。白若璃推门道:“李部长,黑泽大佐要见你。”
李士群抬头道:“噢,快请他进来。”白若璃返身,领着黑泽大佐推门走进李士群办公室。
李士群起身相迎,“黑泽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黑泽指着白若璃道:“你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秘书?”
李士群得意地说:“是啊,她不但漂亮,而且精通日语啊。你坐吧。”白若璃在沙发上落座。
“哦,你懂日语吗?”黑泽扭头用日语问道。
白若璃鞠躬,“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用日语答道。
“哦,你的日语说得很地道啊,你是在哪儿学的?”黑泽问道。二人用日语交流着。
“我是上海国立音乐学校毕业的,日语是我们的必修课。”
黑泽笑了笑道:“可惜呀,你不能给我们当翻译,因为我会说中国话,不过以后你可以给我们的总司令当翻译。”
李士群言归正传,“黑泽君,你是不是为崔步武的事而来呀?”
黑泽摆了下手,阴笑道:“我对死人不感兴趣,李先生,我不得不说你几句了,你们的安全防范工作漏洞太大了嘛,一共4个人,却让人家在你们眼皮底下干掉了3个,这样下去,你的老窝都会被军统端掉。”
李士群哂笑一声,“嘿嘿,怕什么?我‘七十六号’也有3000人,加上各地的分队,也有4000人之多,而且我们在明处,军统在暗处,他们想搞破坏,决非那么容易。况且我手下有吴四宝和张国震两员大将,他们都不是吃素的,都是军统的催命鬼。这次暗杀事件,实属偶然失手,百密一疏。黑泽君,有时候死一两个人也是难免的嘛,你们特务队不也常吃新四军的定心丸吗?”
黑泽吊着脸道:“哼,死的这几个,虽然是变节分子,但是他们的利用价值是很大的,通过他们,我们就可以掌握军统的动向和内部情报,可现在他们都不能讲话了。”
李士群露出一脸不屑之色,“军统之流,都是鼠窃狗偷之徒,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他戴局长派多少,我就抓多少,而且我说过,凡是军统的人,不投降就枪毙。”
黑泽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马元放?”
李士群一怔,“这个马元放是个活档案,他掌握的内幕比前3个家伙多多了,可惜呀,他就是死不开口充硬骨头,不过,再硬的骨头我也能榨出它4两油来。”
黑泽沉声道:“我看下一个被杀的就轮到他了。我的意思不是军统来杀他,而是你杀他。”
“我?”李士群耸耸肩道,“我还不是傻瓜,他可是个无价之宝,我会继续审到他开口为止,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不怕死的人。而且,将来我还要笼络和收买他,为我所用,我也不相信世上有不爱钱财之人。”
黑泽笑道:“我看算了吧,他在你这儿,迟早都是一颗定时炸弹。你还是把他交给我们来审吧,他在苏北组织过几次对当地日军的偷袭活动,我们要跟他算一算总账。”
李士群沉吟片刻道:“嗯,可以,我正好想了一条妙计,不怕他们不上钩。”
“妙计,什么妙计?不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吧?”黑泽把头凑了上去……
霞飞路皇后咖啡馆里,马世龙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台上,边喝咖啡边看报纸。
一个中年男子穿一件风衣,戴着墨镜和大礼帽走了过来,在桌旁落座。
马世龙悄声道:“老萧,怎么晚了半个小时?”
萧家驹压低声音,“妈的,刚出门就长了尾巴,好不容易才甩掉。”
“怎么样,办公地点还满意吧?”
“你选的还有啥说的,既安全,又方便。只是小了点儿。我现在有两个报务员、一个外勤,加我才4个人,将来可能人员要增加到十几个呢。”
“萧站长,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萧家驹道:“军统上海站中断了6年,终于得到恢复。下一步任务是把南京站也恢复起来。”
马世龙急切问道:“关于马元放,戴局长是怎么交代的?”
“当然是全力营救喽。”
“好。”马世龙点头道,“我得到密报,马元放要被‘七十六号’送到梅机关去。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可以下手把他抢回来。”
萧站长闻言眼睛一下瞪圆了,“噢?抢?好啊,你说吧,怎么干?”
马世龙悄声道:“明天下午3点,‘七十六号’的解押车开到南京东路交叉路口,梅机关的车在这儿等着接收,你们提前埋伏在路口,等他们交接换人的时候就动手抢。”
萧站长沉吟道:“好是好,可我一共4个人,怕人手不够。还有,这消息可靠吗?”
“放心,‘七十六号’里有我们的内线,情报绝对可靠。”马世龙继续道,“你可以去找杜月笙,让他从帮会里找些人给你当帮手不就得了。”
萧站长点头应承道,“嗯,这是个好办法。那我走了。”萧站长站起身,戴上礼帽,迅速离开。
傍晚,马世龙按时回到家,放下公文包,挂好衣服,拿出早晨买的《申报》正要看,郑艳芳从厨房端出菜和饭,二人坐下吃饭。
马世龙道:“今天接到狐狸密报,‘七十六号’要押解马元放到南京东路路口,把他交给梅机关。”
“什么时间?”
“明天下午3点整。”
“世龙,这个马元放不能交给军统。”郑艳芳言之凿凿地说。
“啊?”马世龙惊异地瞪起眼睛,“为什么?你上次还说要全力营救他呢。”
郑艳芳正色道:“上次我无意中跟老周提起过马元放,老周知道这个人。这个马元放在苏北可是鼎鼎大名,他带人多次破坏我党地下组织,抓捕过多名新四军重要干部,手里还有8条共产党员的人命债。这样的人,你说能放走他吗?”
马世龙拍了下脑袋,“哟,这可是个新情况。我已经把营救时间和地点通知了萧站长,现在怎么办?”
郑艳芳面色凝重起来,“是啊,怎么办才能两面都能交代得过去?既不引起军统的怀疑,又能干掉马元放?”
“难题呀,真是个难题。”
“吃吧,菜都凉了。”
吃完晚饭,马世龙在屋里来回踱步,郑艳芳坐在床上也在紧张思考着。
马世龙突然停住脚步,压低声音道:“我有办法了,我们乘他们交接的时候,暗地里给他一枪,送他进地狱。”
“你和我想到一块儿了,打冷枪,一枪毙命,可是这要狙击枪才能办得到。”
“这一次不是上一次了,我可以搞到一把狙击枪,高工程师你知道吧,他那儿正好有一支,是黑泽大佐放在他那儿修理的。我可以借来用一用。”
“枪的问题解决了,可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关键问题,不知你想到没有?”
“什么问题?”
郑艳芳道:“你不觉得这又是接又是送的有点蹊跷吗?你想啊,为什么他们要双方互换,按理说,‘七十六号’派个车把马元放直接送到梅机关不就行了?或者,梅机关派个车来接也一样啊,用得着在光天化日之下两车互换人员吗?这又不是交换人质,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马世龙一拍脑袋道:“哎哟,我差点疏忽了,这一点太重要了。这很可能就是个圈套?还是我老婆有眼光,要不然,我们的上海站又要全军覆没了。”
郑艳芳再次提醒道:“你看啊,李士群吸取了上次的教训,3个人被我们干掉了,他知道要保密是不可能的,他们内部一定有人在向外通情报,所以干脆放出风声,让两个车在街上交换马元放,实际上设了个圈套,在周围埋伏下大队人马,用马元放当诱饵,当军统的人一出现,就突然袭击,一举逮捕前来营救的人。”
“对对对,你分析的完全正确。这就是李士群,狡猾透顶!我立刻通知上海站的人,取消行动。”
“但行动要是取消,你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他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我又没暴露,我当然要照打不误,况且这是为党作贡献的好事嘛。”
“那好,你去借枪吧,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深更夜半,月色朦胧,星斗阑干。高向荣家,高工正在煤油灯下看书,突然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高工隔着门问道:“这么晚了,谁呀?”
“是我,马世龙。”高工一听是马世龙的声音,打开门放进马世龙。
马世龙急切问道:“高工,那支狙击枪还在你这儿吗?”
“在呀,刚修好,正准备明天给黑泽送回去呢。”
“哎呀,太好啦,能不能把这枪借我用一用?”
“借枪?”高工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你要枪干什么?这这这……这要是出了人命,我可担待不起呀。”
马世龙笑道:“高工,我知道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中国人,也能够明辨是非,我是一名抗日的地下工作者,今天借用你的枪,不是去干杀人越货、走私犯罪的勾当,而是为我们中国人做一件铲除叛徒、惩罚敌人、伸张正义的好事呀。”
高工听了这话,在屋里来回踱步,思索良久后断然说道:“老马,我想明白了,只要是为国家为民族做好事,再大的风险我担着,来,你拿去吧。”高工把狙击枪连箱子一起交给了马世龙。
马世龙把那个2尺长,约1尺宽的箱子打开盖子,看了下,又关上箱盖道:“准头怎么样?”
高工道:“枪的准星已经调校好了,精确度还可以,配5发子弹,都在里面。用的时候把枪管拧上就行了。”
马世龙提着箱子道:“谢谢你了,高工,你放心,我用完就还你。”说罢,转身走出门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深处。
第二天下午2时许,一辆豪华奔驰轿车停在路边,吴四宝和张国震二人匆匆上了车后座,轿车迅即启动。
前座上的李士群转头问道:“怎么样,都埋伏好了吗?”
吴四宝:“报告老板,出动了3个大队,一共400多号人,两条路路口和沿线全都埋伏好了,我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士群扭头下令:“张国震,你的大队要派人堵住南京东路路口,不能放跑一辆车。”
张国震信誓旦旦地说:“老板,尽管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李士群扭头问这边,“吴四宝,风声放出去了吗?”
“早放出去了,军统的人一定以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岂不知我们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了。”
李士群眼中顿时喷出一道凶光,“那个马世龙又该大显身手了,我就不相信,他是孙悟空,我就不是如来佛,量他这次绝翻不出我的掌心。”
马总办公室。马世龙从外面急步走来,边走边抬腕看了看手表,同时手里握着一张纸条,对小刘道:“小刘,你立刻去找萧家驹,告诉他情况有变,行动取消,同时把这个交给他,不能有误。”
小刘接过纸条,塞进鞋底,急忙转身离开。
1940年的南京东路为永安、先施、新新、大新四大公司的所在地,也是中国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所在地。永安大厦是一幢英国古典主义建筑,外墙为灰色汰石面,分布着许多雕饰,颇具艺术特色,因此成为上海南京东路上的一幢标志性建筑。
下午2点半,大厦楼梯间里,马世龙提着箱子顺着楼梯走了上来,几个员工与他擦身而过,但并未注意他。马世龙顺着楼梯上到顶楼走廊,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四下机警地环顾,掏出一把万能钥匙,三几下就拧开了门,闪身进去,关紧了身后的门。
马世龙来到窗口,先俯身向下望了一眼,又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盖,拿出狙击枪,开始安装。他熟练地装枪管,装瞄准镜,装子弹,都安装好后,起身举着枪,透过瞄准镜向窗外观察着。瞄准镜中出现了一个十字线,街上的景物和行人都被拉得很近,他向两街交汇处瞄了瞄,看见那里有许多车辆在行驶,又向左面瞄着,发现街角处站着十几个便衣。便衣们的手都放在口袋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东张西望。
他又向右瞄准,发现各路口都有便衣在附近游荡。
马世龙抬腕看看表,分针差1分钟就指到3点整的位置,马世龙调转枪口,瞄准了两街的交汇处。
此时,百货广场路口处,吴四宝穿着便衣悄然而至,悄声问藏在一间小店里的张国震道:“国震老弟,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张国震端着枪说:“大哥,没有啊,什么可疑的人都没发现。”
吴四宝脸色一沉,“这就怪了,会不会他们不来了?”
“来啦,来啦。”有人指着路口轻叫道。只见两辆囚车相向开来,在相距5米的地方停下,车门开处,几个“七十六号”的军官跳下车,押着马元放下了车,马元放手上戴着手铐,脸色煞白,浑身血迹未干。
百货大楼顶楼窗口前,马世龙平稳地端着枪,把马元放套进瞄准镜的中心,只见一个军官凶狠地推了马元放一把,马元放回身怒视着那名军官,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
另一名军官上来劝解,二人又一起押着马元放向日本人的车辆走去。
瞄准镜上的十字架锁定了马元放,马世龙毫不犹豫,凶狠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嘭”的一声轻响,一颗子弹咆哮出膛,不偏不倚地钻进了马元放的头颅,一股血柱喷得老高,马元放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突然的枪击,使在场的人震惊了,好半天人们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军官们围了上来,望着倒在地上的马元放,只见他头部流了摊黑血,嘴里不住地吐出血来。
一军官惊呼,“他还没死呢,快抢救。”另一军官道:“妈的,有人打黑枪。”
吴四宝和张国震跑上前来,俯身察看一下尚未断气的马元放,吴四宝厉声下令:“快,送医院抢救!”同时,他手指着百货大楼顶楼的一扇窗户道:“凶手一定是藏在这栋大楼里面,来人哪,包围百货大楼,其他人给我搜。”张国震立刻领着四五个便衣向大楼方向跑去。
特务们冲到百货大楼门口,张国震大吼:“二大队守住门口,出去的人一律严格检查。三大队跟我上楼搜,一定要抓住凶手!”几十个便衣跟着张国震向楼上冲来。
顶楼仓库,便衣挨门挨室在搜查,他们冲进一间房间,但里面除了货物,什么也没有。顶楼另一个房间,便衣凶狠地砸门,另一个便衣飞起一脚把门踹开,几个人持枪冲了进来。
永安大厦门口,几个职员刚要走出大门,便衣伸手拦住,厉声喝道:“把手举起来,搜。”几个便衣在职员们身上搜查,但什么也没发现,就放行了。
3个小时之后,夜色渐浓,大楼的天台上十分安静,远处有霓虹灯的光焰在闪烁。
一个大水箱立在天台一角,一会儿,水箱的盖子动了一下,马世龙托开盖子,露出头来,四下机警地扫视一眼,慢慢爬了出来,返身把装枪的箱子提出来,关上盖子,溜到天台栏杆边向下张望。楼下街道上和拐角处仍旧到处都有便衣的身影,显然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的。
马世龙悄悄来到天台另一侧,发现对面一栋楼离得不算太远,大概有十来米的距离。他放下箱子,在天台上转悠着,在一堆废品中寻找着。忽然他发现一盘绳子放在一个角落,他拿起绳子,来到天台边。发现对面阳台有一根铁枝立着,他把绳头挽了个圈,向着那根铁枝抛了出去。第一下没挂住,第二次再抛,第三次终于挂住了绳圈,他试了试绳子,很结实,足以撑住人的重量,他把装枪的箱子用另一根绳子捆在身上,翻上栏杆,倒过身来,顺着绳子向对面的楼宇爬去。
他刚爬到三分之一的距离时,忽然底下街上传来吴四宝的声音:“你们几个听着,今晚不许睡觉,在这儿给我守着,一定要抓住凶手。”马世龙停止了爬行,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
“是。”
过了好一会儿,下面的人终于走了,马世龙继续倒悬着往前爬行,当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他背后的绳结松了,装枪的箱子一滑,向地上掉了下去,只听“嘭”的一声,箱子掉在地面上,惊起一片叫声:“不好,上面有人,快快开枪,快开枪!”
马世龙知道情况不妙,以最快速度向对面爬去。“啪啪,啪啪,啪啪……”底下数十支枪口一起吐着淡蓝色的枪焰。数十发子弹呼啸着在他耳边飞过。
“砰砰砰砰……啪啪啪啪……”
马世龙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就在他快爬到对面的阳台时,一颗子弹击中并打断了绳子,马世龙向下落下,但他伸手一下抓住了阳台的边缘,险些掉落到街上。
“砰砰砰砰……”他一个翻身上了阳台,迅速打开阳台门,钻进了房间。不久,一个黑影从后门溜上大街,迅速地没入黑夜的怀抱。
马家公寓,门上响起三长两短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黑暗中,郑艳芳猛地拉开了门,马世龙满身灰土地出现在她面前,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郑艳芳急切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马世龙嘿嘿一笑道:“出不了事,我是老江湖了。哎,肚子饿死了,搞点东西来吃。”
郑艳芳围上围裙问:“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咳,那支枪是故障枪,准头上差了点,可能没打死马元放,被‘七十六号’送进医院了。”
郑艳芳一听急了,“那怎么办?还有,高工是不是也有危险?”
“嗨,现在是有麻烦啦。”马世龙急切说道:“我刚才已经通知高工转移住所了,估计问题不大。但我这边出了状况,我从百货公司逃出来,爬绳子的时候把枪弄掉了,差一点儿被便衣打中。”
郑艳芳关切道:“你看你,也不小心点儿,枪掉了怎么办?敌人马上就会搜查,搞不好就会怀疑上你。”
马世龙沉吟道:“还不至于那么快,我这两天上班时小心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