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德莱恩,戴局长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中国的密码破译事业虽然面临着重重难关,道道险阻,但也迈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军技室的100多个破译师们在大师近一年的悉心调教和严厉训导下进步神速,破译出来的日军密码情报也越来越多。而且军校培养出来的几百个学员即将全部充实进军技室,军统的破译阵容将会更加强大和鼎盛。他坚信,风雨过后是彩虹,只有独立自主的道路才能越走越宽阔、越有成效。
这一天,他特意把杨锦帆、林闻涛和郑艳芳三人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道:“顾问走了,我相信你们跟我一样难舍难分,你们都是军校的高才生,是我最好的学生,今后破译日本人密电码的重任就落在你们肩上了。你们可不要辜负我的厚望啊。”
杨锦帆表情坚定地说:“请局长放心,我们一定圆满完成任何任务!”
戴局长满意地点点头,“嗯,现在有两个任务你们分头去执行。一个是那个日本女间谍美慧子,刁钻顽固,死硬到底,我们怀疑她背后有一个阴谋,要设法撬开她的嘴,让她说出此行的真实目的。林闻涛要配合技术科掌握好阿美托钠的剂量,郑艳芳的日语比较好,你主要负责审问并记录。明白了吗?”“明白。”郑艳芳坚定地表示。
戴局长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杨锦帆的任务很明确,就是继续破译密电码。最近日本人变更了密电码,估计是发现我们已经抓获了他们的联络员,破获了他们三个联络站。但这种变更幅度有多大,是整体性变更还是仅仅技术性变更,你和军技室的鲁处长要尽快破解。”
“是。”杨锦帆敬了个礼后,退下。
“报告。”张科长出现在门口,戴局长一见,招手道:“来来,张科长,正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我先问你,顾问先生的公寓是不是有个叫李察的人经常带女人去鬼混?”
张科长道:“局座,这个李察每天都泡在重庆宾馆里,跟德莱恩先生是好朋友,至于他住的公寓嘛,我也问过保卫,最多也就是两三次。”
戴局长道:“这个李察绝不仅仅是走私点汽油这么简单,他有很深的背景,要马上派人查清楚他的来龙去脉,但不要引起他的警觉。我怀疑他拿着美国护照却在为日本人卖命,说不定还是条大鱼呢,我相信德莱恩先生的眼光。”
张科长道:“好吧,我立刻派人调查,行动科派两个人日夜监视他。”
两天后,对日本女间谍美慧子的审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这让戴局长大喜过望。张科长领着林闻涛和郑艳芳走进了局长办公室。
郑艳芳汇报道:“局座,这个美慧子顽固透顶,准备和我们对抗到底,我们不得不给她用药。用药后她就开始胡言乱语,嘴里呜哩哇啦的,好像全是日语,我只听清了两个词,一个是‘中国一号’,另一个是‘伞兵’,其他什么也听不清。”
“中国一号?你们认为她指的是谁?”戴局长紧张地问。
“中国一号显然指的是委员长啦。”张科长解释道。
戴局长紧蹙双眉,沉吟道:“对呀,中国一号应该指的是委员长,这说明,日本人这次‘大空袭’一定是针对委员长的。那伞兵又是什么意思?”
张科长道:“我分析,日本人这次行动是准备动用伞兵的,难道说他们准备空投伞兵?针对委员长搞一次偷袭?”
“有这个可能,但是日本人从来没用过伞兵呀?”戴局长思忖道:“这是搞什么鬼?我看这样不行,情报资源不够,还不足以分析出日本人真实的企图,你们过几天再给她用一次药,看看能不能多掏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是。”二人转身欲出门,戴局长急忙又说:“等等,张科长,你们要加强对委员长黄山官邸周围的警戒,特别是沿山道路两旁的店铺,要严加搜索,发现可疑人员,立即严控起来,但先不要抓,以免打草惊蛇。”
“明白,我立即去布置。”二人敬礼,转身出门。
夜幕方降,华灯初上,重庆宾馆的大厅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氛,人们盛装华服,齐集一堂。舞台上方挂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特训学校毕业典礼”。
男学员都穿着标准的中山装,女学员都穿着华美的旗袍,大家都坐在台下,期待地望着台口。舞台的一角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大厅的右侧摆放着几个巨大的圆桌,上面坐满了各级官员和几个挂将军衔的要人。
姜玉英穿着一件深色的旗袍,大大方方上台来,向台下鞠了一躬道:“诸位长官,诸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同学们,大家晚上好。”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姜玉英道:“经过一年紧张而又严酷的训练,在美国顾问指导下,在全体训练精英的不懈努力下,全体学员认真学习,刻苦训练,各门功课取得优异了的成绩,军事行动也取得惊人的战果。今天,我们第三期特种训练学校正式结业了,今晚,假重庆宾馆举行盛大的毕业典礼。”
姜玉英走上台口:“第一个节目,女声独唱,表演者郑艳芳,钢琴伴奏杨锦帆。”
郑艳芳在大家惊喜的目光中走上舞台,杨锦帆也坐到了钢琴前。郑艳芳向他点了下头,杨锦帆的前奏立刻把人们带进了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中。
郑艳芳唱道: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台下一个军官问旁边的人:“哎,她怎么唱得那么好啊?”那军官道:“她可是搞专业的啊,听说是从什么上海国立音乐学院毕业的呢。”
歌声如泣如诉,像江河般流入了大家的心田,几个军官听得热泪盈眶,满面戚然。一曲终了,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姜玉英宣布:“下面是我们女学员表演的一个节目,名称叫:回头一笑百媚生。各位观众,如果你认为哪个女学员最美丽、最性感,请在该学员姓名座前放一束鲜花。表演开始。”
在乐队演奏时下流行曲的同时,8个被挑选出来的女学员身着各式旗袍惊艳登台,展示出各人的美艳、风骚和亮丽。8个女郎排成一排,娉娉婷婷、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白若璃第一个出场,立刻引来一阵轰动,只见她穿一袭白色高领旗袍,腰身婀娜多姿,线条性感,脚蹬透明高跟鞋,表情妖媚,动作轻盈。当她回头粲然一笑,光华四射,引来一阵掌声和喝彩。立刻,她的姓名座前抛满了花束。
紧跟着,余淑恒走了过来,也引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只见她穿一身红色旗袍,俏丽娇艳,既有东方人的野性,又有西方人的性感,身上每根线条都弹奏着性的韵律。她回眸嫣然一笑,又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立刻,她的姓名座前也抛满了花束。
一军官对旁边的人悄悄道:“这个戴老板真不简单啊,搞这种名堂,亏他想得出来。”
另一军官撇嘴道:“哼,这些女学员迟早还不都是他的床头玩物啊!喂,你的嘴不要张那么大,小心哈喇子流出来。”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女郎款款走来,个个生得皓齿明眸、美艳动人,胸部浑圆丰满,大腿细长,极具弹性,张开性感的嘴唇纷纷回眸微笑。台下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和喝彩声。
姜玉英宣布:“节目结束,第一名,白若璃小姐,她荣获第一届‘军统之花’的艳名。第二名是余淑恒小姐。”人们纷纷起立鼓掌,发出阵阵欢呼声,掌声经久不息。
这天上午10时,戴局长在办公室接到了一份由杨锦帆破译出来的日军密码。从截收频段上来看,这份密码与前次的“特1—11号线”全都无关,是一个从未出现的呼、时、波,但这份密码的破译内容让戴局长大吃一惊,其显示的意义十分重大,而且万分紧急,虽然和重庆的“大空袭”无关,但和另一场大空袭有关。
密电内容如下:
我军照大本营部署,将于下月底展开对东南亚各国的战略进攻,其中缅甸是主攻目标,除派部队攫取仰光、腊戌等地的重要战略物资外,还必须切断越南、缅甸通往中国云南的运输线,断绝英、美对中国的一切军事和经济援助,以逼迫中国政府早日投降。现令你部调集轰炸机300架,提前做好对滇缅公路实施轰炸的准备。此令,日本空军部。1939年11月20日。
我的天哪,日军准备轰炸滇缅公路!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当头霹下。戴局长非常明白,中国北面,苏联经过蒙古运往中国的救援物资现在已经全部告断;长江上,日本舰队重兵防守,水路从宜昌以上也被掐断;越南方向,日本人一动武,南面也不通了。如今,就剩下最后一条路:滇缅公路。它成了国际上支援中国的唯一陆上通道,或者说它是中国赖以生存的脐带。如果它再一断,我们就等着喝西北风了。
戴局长没敢怠慢,立即叫来了潘其武——军统缅甸站站长,一了解,情况更加严重。现在中国还有5000吨物资没来得及运回来,其中各种军用和民用物资有汽油、煤油、柴油、橡胶、汽车配件、药品、钢材、棉纱、白糖和纸张。
戴局长立即决定,派潘其武立刻去仰光,先将囤聚在缅甸的军用物资全部抢运回来。然后派人设点,长期潜伏,并事先做好东南亚沦陷之后的外援物资运输工作,将往返于滇缅公路上的1000辆军用卡车全部换成商业卡车牌照,立即向缅甸海关及公路局申请牌照。另外,还计划在仰光布置十几部秘密电台,以备缅甸被日军占领后启用,并提前安排好潜伏人员。
戴局长想起了李察,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不能老让李察闲在那里,得给他安排个活儿。先发还李察一半汽油——200吨,先笼络住李察的心,让李察放松警惕,然后以让李察去缅甸疏通军方关系为由,派李察去把他自己的25吨“汽油”运回来。其实这些汽油全是鸦片,只不过是装在汽油桶里,外人根本就不知情。
戴局长许诺,如果李察把事办成了,他就把剩下的200吨汽油全部发还给他。这实际上是一条一箭三雕的诡计。
这第一雕是让潘其武紧紧盯住李察在缅甸的一举一动,抓住李察与缅甸日本特务接头联系的把柄,在李察回来的时候,一举将李察拿下。这第二雕是,如果李察果真是日本重庆小组的头目,在这个关键时刻把他调开,无疑给日本人来了个釜底抽薪,打乱了日本人的部署和阵脚。这第三雕是,自己的“私货”由一个日本特务运回重庆,即使最后被人发现,也无法被人抓住把柄定为走私。作为全国缉私署署长,他戴局长是以查私为名缴获了这些鸦片。这样,就把一桩走私变成自己的一项查私功绩。
潘其武在受命之后带着李察乘坐一架小型飞机去了缅甸的仰光。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戴局长对自己这番部署很满意,这两天他一直在等着潘其武的好消息。他打电话召来了杨锦帆。他一见杨锦帆,高兴地招呼道:“来来来,杨锦帆,来坐吧。你破译的那份情报我已经报告给委员长了,委座很赏识你呀,说你年轻有为,人才难得呀,从今天起,你就出任技术三科科长一职,局里立即下文。”
杨锦帆有些腼腆,“局长,我刚毕业,是不是……”
戴局长打断他的话,“我这个人不搞论资排辈,谁有本事谁就担当大任,我们军统就是需要你这样智勇兼备的忠实同志。你先把日本间谍案抓起来,要人配人,要车配车,以你为核心迅速组建一个班底,争取早日把这个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杨锦帆立正答道:“是,坚决完成任务。”
此时,张科长推门而入,戴局长指着杨锦帆道:“张科长,以后他就是技术三科的杨科长了,你们要精诚合作、团结一心,尽快侦破日本间谍案。”
张科长:“是。那我先把李察的情况说一说。这几天,我派出的两个小组日夜监视福康路上的一个小诊所,这间诊所有七八个医务人员,都是外地人,一个重庆本地人都没有,大都持有一种卫生部核发的执业证明。我又通过卫生部内部人员了解,诊所是今年初刚注册的,一切手续是合法的。我突然想到那个女间谍吴雪梅不正是这个诊所的医生吗,一查,果然是,但她的执照是一周前才新发的。而且据小组的人说,李察在去缅甸之前多次出入这间诊所。”
戴局长沉吟道:“看样子,这个李察确实和他们是一伙的,很可能就是重庆站站长。这个诊所是个窝点,或是联络站。这是德莱恩先生临走前交给我的窃听器,是李察给他安在卧室里的。”
几人正在商议,突然潘其武推门走了进来,戴局长一怔,“老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潘其武一脸的沮丧道:“报告局座,任务基本完成,25吨汽油运回来了,1000辆军车的牌照也办好的,其他战略物资也全部运回来了,但是……”
戴局长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厉声问道:“快说,是不是李察出事了?”
“是……呃……是……呃……”潘其武躲闪着戴局长凌厉的目光道,“这个李察确实是个日本特务头目。我们到了仰光后,我派了两个最得力的特工骨干专门盯着他,还拍下了他与几个站点的日本特工接头的照片。我为了不留后患,下令收网,把那些驻在仰光的10个窝点全部端掉了。但是在清除最后一个窝点时,他们大意了,李察带着5个日本特工拼死抵抗。等我赶到现场,我的人已经把他们全部打死了,李察被打成了筛子,身中数10弹……局座,你处分我吧,我没完成好您交给的重任,我……我有罪……”
戴局长脸色铁青,接过潘其武递上了照片看了看,一把撕得粉碎,一个耳光甩在潘其武脸上,气呼呼地吼道:“人都死了,这些照片还有个屁用,简直是个蠢猪,先记大过一次,家法伺候,先将你的人头暂时寄放在你脖子上,要是再完不成任务,我就摘了你的脑袋!滚吧!”两个卫兵押着潘其武走了下去。
此时,张科长一个手下匆匆进门,紧张禀报:“报告局座,我们发现一个可疑的男人,昨天晚上乘昆明的航班到了重庆,住进了悦来大旅社,他随身带有一个大皮箱和两个衣箱。我悄悄查看了宾馆入住的记录,他是1938年入籍的洪都拉斯人。对这个人,要不要采取行动?”
张科长深感讶异,“洪都拉斯人?怪了,一个洪都拉斯人跑到战时的重庆干什么来了?”这名军官随即建议道:“干脆把这个家伙抓起来,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杨锦帆挥手制止道:“且慢,等搞清情况再下手不迟。据我所知,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在巴黎买到一个洪都拉斯国籍和一本像模像样的护照。这个身份肯定是假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人前来还是另有同党,他来的目的是干什么?与谁接头?”
戴局长恼火万分地一挥手,“你们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抓人好不好,啊?要先用脑子想,用眼睛看,甚至用鼻子闻,你们以前抓了多少日本间谍,有用吗?抓一个,他就给你派一个,你抓得完吗?”
张科长对手下军官道:“你们马上派人,对他进行24小时严密监控。凡是上门与他接头的,也不要动他,派人跟紧他。”军官敬礼道:“是。”急忙退下。
杨锦帆道:“一个用假护照跑到重庆来的人,会是什么人呢?结论已经很清楚了。这样吧,张科长,我们马上开个分析会。”张科长道:“好,我去召集人。”说罢跑步出门。
10分钟后,在小会议室,杨锦帆主持会议,前来与会的有林闻涛、白若璃、郑艳芳和其他3个军官。
杨锦帆举着一份资料道:“现已查明,这个洪都拉斯人叫申永昌,但他的长相绝不是南美人,而是个典型的亚洲人。这是他的相片。我初步估计,他是个日本间谍,但是还有些情况我们没搞清楚,比方说他带着三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所以,还不能下结论。”
林闻涛看了看申永昌的相片,传给郑艳芳,林闻涛道:“应该派一个人趁他外出的时候悄悄潜入悦来大旅社他的房间,打开箱子检查一下就全清楚了。”
郑艳芳瞄了一眼相片,举手道:“我去。”
“你去?天鹅,如果碰上密码锁你怎么办?”林闻涛有些怀疑她的能力。
“我……我学过开密码锁,一般箱子上的我能够打开。”
杨锦帆点了点头道:“我看可以,女人出入这种旅社一般人会以为她是流萤或草鸡,反而容易得手。申永昌的房间在三楼女厕所旁边,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下午3点行动,你先敲敲他的门,如果他在里面,你就问张先生在吗?装做敲错了门。如果没人,就用这把万能钥匙进去,然后迅速打开他箱子上的密码锁,看一下里面有什么就行了。鼹鼠,你得给她补补课。”
“没问题,我保你一个小时就能学会开手提箱上的密码锁。”
杨锦帆有意考她,“如果你正在开锁的时候主人回来了,怎么办?”
“我会说找错门了。”
“如果有其他人看见你在开锁怎么办?”
“我照旧开门,他们一定会认为我是来幽会的。”
杨锦帆满意地点头道:“很好。大家分头准备行动吧。”大家站了起来。
悦来大旅社门口,杨锦帆化装成一个摆香烟摊的,将一辆手推车停在旅社门口的斜对面,机警地斜视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远处街口,有几个便衣化装成乞丐,沿街乞讨。
不一会儿,申永昌出现在门口,他四下张望着,又往东边匆匆而去。杨锦帆装做伸懒腰,把双手举过头顶,远处拉着黄包车的林闻涛拉着郑艳芳来到旅社门口,车停下,郑艳芳穿着一身时装,打扮得十分艳丽,她下了车,警惕地瞥一眼四周,径直往大门里走去。
林闻涛坐到车杠上,装做等人的样子,点了根烟若无其事地吸起来。
这是一幢天井式的木结构老房子,中间是环形走廊。郑艳芳上了3楼,来到那间女厕所旁边的房间门口。她回身看了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了锁眼,门无声地开了,她一闪身进了房间,迅速把门关严。
郑艳芳弯腰看了看床下,又拉开大衣柜门,看见一大两小三个箱子都在里面,她提出大皮箱,迅速拨动密码锁,不久,她终于打开了皮箱,上面有几件衣服,掀起衣服,一台大型德式发报机露了出来,她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急忙关上皮箱,放回原处。又把一个小箱子拿出放在地上,箱子上没锁,她打开一看,一台超小型发报机露了出来,她迅速关上箱子,打开了另一个箱子,见里面也是同样型号的发报机。她放回箱子,关好大衣柜门,悄悄溜出房间。
郑艳芳轻松地走出大门,上了林闻涛的黄包车,林闻涛拉起车,飞快地离开了。
杨锦帆四下里望了望,见没有动静,也拉着香烟摊离开了旅社。
小会议室里,杨锦帆、林闻涛和白若璃和另外几个军官在座,大家紧盯着郑艳芳。
郑艳芳正向大家汇报经过,“……在走廊上没有碰见任何人,很顺利就进了房间,他的箱子全放在衣柜里,我打开密码锁,那个大皮箱里装的是一台大功率德式军用发报机,另两个小箱子里装的是两个超小型的美式发报机。”
杨锦帆满意地说:“很好,天鹅,第一步任务算是完成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白若璃道:“现在看来,这个申永昌是个日本特务是毫无疑问了,他肯定是给他的同伙送发报机来的,要不要把他抓起来?”
林闻涛蹙眉凝神,紧张地思索着,一边习惯性地摆弄着那只银壳怀表。
杨锦帆说:“我看抓起来倒是轻而易举,但是我们除了缴获三台发报机以外,还能得到什么呢?敌人的阴谋、计划甚至是行动方案你仍将一无所知。如果再碰上一个死硬分子,咬死不吐口,那就前功尽弃了。”
林闻涛道:“蛤蟆说得有道理,万万不可打草惊蛇,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放长线钓大鱼……如果……让我想想……如果我们给他放个窃听器进去……怎么样?”
“好主意,鼹鼠!”杨锦帆激动地拍着林闻涛的肩膀,“放个窃听器在发报机里面,从技术上讲是完全可行。那日本人的一切秘密将一句不漏地被我们掌握,等掌握了全盘行动方案,再动手来个一次性解决。”
“可是,这需要时间。”林闻涛思考着说,“放3个窃听器,还要拆解,还要焊接,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期间,申永昌要是突然回到旅社,不就全搞砸了吗?”
白若璃道:“是啊,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住他,让他回不了旅社?”大家陷入了沉思,很久都没有人讲一句话。杨锦帆问另一个军官:“你们掌握他的行动规律了吗?”
那名军官道:“这两天他一般白天不出门,偶尔离开一下,也决不超过10分钟,中午12点出去吃午饭,晚上6点半出门吃晚饭,也就是半个小时就回房。”
杨锦帆说:“我倒有个下下策……”
林闻涛问:“什么下下策?你不会是说……使用美人计吧?”
杨锦帆握住林闻涛的手:“谢谢你提醒我,就是美人计。”
“别别别,什么我提醒你,你自己早就想好了,就是想借我的口说出来,天鹅,狐狸,我看你们俩该倒霉了。”
白若璃故意逗趣道:“是啊,谁让人家现在是科长了呢,他要是给谁个玻璃小鞋,不穿不也得穿吗?”
杨锦帆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狐狸,这个任务还非你莫属。”白若璃生气了,“我是不是长得像妓女呀,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林闻涛在一旁偷偷地笑,杨锦帆道:“狐狸,你误会了,其实大家没有恶意,都是为了党国,为了工作嘛。你的任务其实很简单,林闻涛进去以后,你站在大门口,装扮成一个时髦的电杆女郎,等他走近你,你甚至不用理睬他,他会自动和你搭讪的,你就和他瞎聊,尽量拖延时间……”
“电杆女郎?那……那他聊着聊着不聊了要回房间怎么办?”
“这时候就是你施展个人魅力的时刻了,你把课堂上学到的绝招都使出来,不怕他不上钩的。”
“好,就算他上钩了,我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跟他上床?”白若璃一脸的不情愿。
林闻涛出了个鬼主意,“那还不好办?你就带他上车,说上你家去,其实鬼才知道你家在什么地方,我们事先跟司机串通好,就在城里兜圈子,只要拖上个把小时,你就找个地方下车,说是上厕所,然后就拜拜。”
杨锦帆下了最后的决心,“我看这样可以。那个司机你去联系。”他对其中一个军官下令,“鼹鼠,准备好器材和工具,明天晚上6点半,准时行动!”
大家起立:“是!”
悦来大旅社大门口,杨锦帆仍旧化装成一个摆香烟摊的,将手推车停在旅社门口的斜对面,机警地斜视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远处街口,原先的几个便衣化装成乞丐、修鞋匠和小贩,在街口出没。
不一会儿,申永昌出现来了,他四下张望着,又往东边溜达而去。杨锦帆抬腕看了下表,悄悄向躲在街角的林闻涛使了个眼色,林闻涛穿着长衫,腋下夹着个听诊器的包走了过来,他趁人不注意,一下拐进旅社大门。
有两个路人走到香烟摊前买烟,杨锦帆给了烟,抬头警惕地观察四周的动静。
林闻涛上了三楼,麻利地打开三楼那间客房房门,进门返身锁好门,打开衣柜,拉出大皮箱,迅速将工具摆好,开始拆卸大型电台的外壳。一双麻利的手,把机器一块一块拆开,露出里面的机芯,他紧张的脸上满是汗水。
悦来大旅社门口,申永昌突然返了回来,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事忘了。街口的便衣立即向杨锦帆发出信号,高喊了一声,杨锦帆向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拉住申永昌。申永昌厌恶地推搡着他们,二人就是不让路,缠住他要饭:“先生,行行好,我饿了3天了,给点钱吃饭吧。”申永昌用力推开二人,嘴里愤愤不平地大骂几句,大步向旅社走来。
杨锦帆立即向等在街角的白若璃使了个眼色,白若璃穿着一件绿色真丝无袖旗袍,开衩到腿,手拿着一根长烟杆,边吸边向申永昌迎了上来。二人擦肩而过,白若璃站住了,返身向申永昌抛了个媚眼。申永昌也站住了,回头向白若璃的方向望着,白若璃搔首弄姿,看得他连咽了几口口水,表情显露出十分犹豫的样子。
白若璃冲申永昌笑了笑,伸出一根白葱一样的手指勾了勾。
客房里,林闻涛动作麻利迅速,已经将大电台安装完毕,他把机件一件件装回原处,再把整机放进皮箱里。他迅速把小箱子拖了出来,打开箱子,取出小型电台。但突然一个本子掉了出来,他赶紧捡来一看,“不好!密码本!”
此时的林闻涛万万没有想到除了电台之外,还有一个密码本,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即使没有这3部电台,单单就是发现了一个日本人的密码本,也已经具有无可估量的军事价值了。昨天,郑艳芳侦察的时候没有把机器拿出来,所以没有发现密码本。但是怎样来处理这个突发情况呢,这可让林闻涛犯了难。他思忖片刻,立即关上箱子,夺门而出。
悦来大旅社门口,杨锦帆正在给买烟的客户找钱,林闻涛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喂,卖烟的,给我来包大重九。”杨锦帆惊讶地看着他,林闻涛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有新情况,发现一个密码本,给,你得想办法,尽快把它拍下来再送回来,我上去了。”
杨锦帆接过密码本,向身后不远处的便衣使了个眼色,那便衣晃了过来。杨锦帆悄悄把密码本塞进他手中,命令道:“快,赶回局里,用最快速度把它拍下来,然后尽快送回来,我等你。”便衣接过密码本,扬手叫了辆出租车,跳了上去,汽车一溜烟绝尘而去。
街口电杆下,白若璃与申永昌一直用眼睛对话,二人互相望着,白若璃眼中透出无限风情,申永昌眼神复杂,有犹豫,有贪婪,有陌生,有胆怯。白若璃脸一沉,故意转过身去,不理他,申永昌咳嗽了一声,“咳……”白若璃又慢慢转了过来,展示了优美柔软的身段。申永昌又咽了口唾沫,直勾勾地盯着白若璃的大腿。
远处开来一辆出租车,她招了招手,车停了,她上了车后座,转头轻声问道:“喂,你去不去呀?喂,大哥,我在叫你呢!”申永昌不再犹豫了,“啊啊啊……去去去……我去……”说罢,他跟着上了车后座,汽车启动了。
三楼客房里,林闻涛把第二台电台安装好,放回原处,又拿出第三台电台,开始拆卸机器。
出租车上,白若璃不理睬申永昌,扭头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夜色。申永昌扭头问道:“嗯,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白若璃眼露秋波,发出阵阵浪笑道:“嗬嗬嗬嗬,去哪儿,这还用问吗?”申永昌犹豫道:“嗯……我是怕……怕不安全……小姐……你长得可真美……”
白若璃不再理他,扭头望着窗外。
军用轿车上,军官拿着公文包,催促司机道:“快,再快点,你快点开呀!”
三楼客房里,林闻涛正在往第三台电台里装置窃听器,他拿起电烙铁伸向一个线头……
出租车上,申永昌大声质问:“小姐,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你说话呀!”
申永昌发现事情蹊跷,高喊道:“停,快停车,听见没有,停车!”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靠在路边。白若璃打开前门,下了车,对申永昌道:“我去一下厕所,你等我啊。”说完,消失在路边的黑影之中。
申永昌等了一会儿,久久不见白若璃返回,知道自己上当了,赶紧关上车门,对司机吼道:“他妈的,快回去,快回去。”“回去?”司机扭头问道,“回哪儿去呀?”
申永昌急吼道:“我怎么知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快快快!”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那个灯光密集的方向。
旅社门口,轿车飞驰而来,在旅社门口戛然而止。申永昌从后座上跳下了车,拔脚就往楼上跑,司机大叫:“哎,先生,钱,你还没付车钱哪!”
三楼客房里,林闻涛把外壳装好,把超小型的电台装入箱子,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林闻涛一把拉开门,放进那个换了便衣的军官,军官把密码本递给他,他立即放入箱子里,再把箱子放入衣柜之中。
“快,快撤!”二人悄悄溜出房间,关上了门。
三楼楼梯间,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向三楼飞跑而来。林闻涛发现了他,急忙向便衣指指旁边一个卫生间,二人一下闪了进去。那人影上了三楼,跑步来到客房,打开门,拉亮了电灯。
旅社门口,林闻涛和便衣大步走出大门,两人分头向不同方向离开。街灯下的杨锦帆松了口大气,高高举起肩膀,向远处街口的人发出安全撤离的暗号。